凉山州美姑县作为一个彝族毕摩文化之乡，对毕摩及毕摩文化进行了诸多有益的探索与研究，并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但是，多少年来,仍有许多人，甚至包括部分的学者也分不清什么是毕摩,什么又是苏尼?混淆了毕摩苏尼的界线，为了让热爱彝族传统文化的人们弄清其本质，本文试图从苏尼的起源，与毕摩区别以及过程作初步的探讨，仅供专家学者参考。
一、苏尼起源的传说
彝族先民创造的精神世界,可谓是一个五彩斑斓，扑朔迷离的世界。他们认为大至宏观宇宙，小至微观细粒，都有鬼神存在，无论是天地星辰，风雨雷电，还是山川水火，禽兽植被，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鬼神主宰的。彝民族关于苏尼起源的说法虽然各说不一，但都是大同小异，下面所要讲述的这个传说，就是在美姑地区流传最广泛、最集中的一个。
相传在远古的时候，天上一片混沌，妖魔横行，鬼怪猖獗。统领上天的恩体古子为了天宫的安宁，安排了一个叫尕洛的神者驱鬼，神者尕洛身材高大，相貌奇丑，声如洪钟，一张嘴就可吞噬一头牛，叫一声就能吓破鬼胆，加之尕洛还拿有恩体古子传给的驱鬼咒语和神鼓，妖魔鬼怪更是心惊胆颤，他们只要听到尕洛的鼓声就会全身发麻，一听到尕洛的诅咒就头脑发昏，凡是尕洛所到之处，妖魔鬼怪纷纷逃之。后来尕洛神者老了，就把自己的捉鬼术和神鼓传给了另一神者斯吉，斯吉老了就传给了自己的儿子阿普，阿普老了又传给儿子切吉，切吉传给阿天，阿天传给比天，就这样，经过几代神者的不懈努力，天上的魔鬼消失了，他们有的被神者捉去了，而大部分从天上逃到了人间。
人们弄不清楚为什么人间的魔鬼会越来越多，他们天天求苍天，日日请神灵，但依旧无济于事。终于有一天，一位叫木马石杰的土司带领一班人在尼木欧久山上打猎，突然遇到魔鬼的袭击，魔鬼们吞噬了石杰的报有手下，石杰逃进了丛林，被魔鬼们围在一棵高大的树上，石杰拼命往树上爬，快到树端时，石杰发现树杈上挂着一个神鼓，随手拿起一根树杖猛击神鼓，就连自己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树下的魔鬼们早已吓得四处逃窜。石杰得知魔鬼们害怕神鼓，就把神鼓拿回家，经常用它来吓唬魔鬼。有一天，天上的神者听到自己的神鼓在人间敲响时，便变成凡人来到人间，这时他才发现人间的妖魔原来是自己从天上赶下来的，心里感到内疚，本想留在人间除妖，但又不能长时间停留，便找到石杰，把自己所有的法术都传给了他，并给石杰取了一个法号叫“苏尼”。从此，人间便有了专门从事捉鬼的苏尼。
这个传说不仅说明了彝民族是“万物有灵论”的民族，而且还揭示了彝族先民的“三界观”。彝人们认为，整个宇宙分为三层，第一层为天界，第二层为地上界，第三层为地下界。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是上天赐给的。
二、苏尼与毕摩的区别
彝民族尚鬼，能用语言表达的鬼神就有近500种。他们认为给人类带来种种贫困、疾病、怨恨、仇视、死亡等不幸和灾难，都是由于鬼神在作怪，而这个鬼神世界人类又不能用肉眼目睹，为了保佑人类的繁衍与平安，于是产生了巫神文化。随着人类的进一步发展，巫神文化分为了巫、祭两个类型，其中毕摩为祭类了，苏尼为巫类。不过，苏尼和毕摩都是彝族社会的神职人员，是彝族宗教信仰，祖先崇拜，万物有灵，神鬼相交的精神舞台上两个丰满灵动、相得益彰的重要角色，在彝族人们的心目中，苏尼和毕摩都是沟通神、鬼、人的使者，是神的化身和代言人。
毕摩是彝语的音译，意为有知识的长者。毕摩不仅是主持彝族宗教仪式的祭司，同时也是掌管文书的教师，行军打仗的军师和治病救人的医师，是彝族传统的知识分子，是彝族文化的主要传播者，影响着彝族的整体文化系统。
苏尼。“苏”在彝语中指人，“尼”则指作法事时的特异状况。苏尼是彝族专门从事作法驱鬼的巫师。苏尼与毕摩的主要区别：毕摩的技艺是人传授的，有严格的世袭制度，必须由男子充当，认识经文，在祭仪仪式上，正襟危坐，神色庄严，主要法具是法扇、法笠、法铃、法网等，主要职责是司祭、占卜、治病、判案等，护法神是鹰和历代毕摩祖师。而苏尼的技艺传说是神授予的，他们不世袭，有男有女，女的称“莫尼”，统称苏尼，不识经文，没有经典，注重练就一套身体方面的特技（特具表演性），主要法具是一面带柄的羊皮鼓，彝语叫“格则”，主要职责是驱鬼捉鬼，护法神是各苏尼自己的“阿萨”神。
写到这里，有人也许会问：毕摩的技艺是人传授的，而苏尼的技艺是神传授的，为什么苏尼的地位比毕摩的低？带着这个问题，笔者走访了许多德高望重的毕摩和苏尼，他们的说法跟笔者的分析基本上是一致的，第一毕摩的职责众多，而苏尼的职责单一；第二毕摩的护法神是固定的，而苏尼的护法神是游离的；第三苏尼必须通过毕摩的点播才能成为苏尼。当然不管是什么原因，最重要的是彝民族的自然认可。
苏尼的起源传说是从天上的神者传给人间的土司，再由土同传给了黑彝和白彝。但在现实生活中，苏尼的产生是很神秘的，周围的人们不知道，就连要当苏尼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为苏尼。谁也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死去苏尼的灵魂附在亲属或某人身体上，使其病痛昏迷，而且久病不愈，言行反常，还常常出现幻觉和梦见一些说不清楚的怪事。在多方医治无效的情况下，请来毕摩为其做法，听说要进行几次祭祀“阿萨”仪式后，才能成为苏尼。据说，有一个叫沙干阿杂的苏尼，当他在地里干活时，听到家里的鼓声响起，以为是妻子和孩子在家里敲鼓玩，便急匆匆跑回家，一看才知是自己的护法神变成一条青蛇用头敲响了鼓，沙干阿杂得知自己的护法神想吃肉了，马上捉来一只鸡祭了才制止了青蛇的高打。还有一位叫木尼尔土的苏尼，他想脱离护法神，不想做苏尼了，在征得亲人们的同意后，给他杀了一头牛，吃完牛肉后，亲人们给了他一碗毒酒，喝下去后就不会再做苏尼了。结果他正要喝下毒酒时，酒碗就在嘴边破碎了，亲人们连续换了三个碗都刚到嘴边碗就突然破碎，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做苏尼，原来，做不做苏尼就苏尼本人也做不了主，全由护法神来决定，护法神离开了苏，尼苏尼就会生病，死不了，但也治不好，只有人体与护法神结合在一起，苏尼的身体才与常人无异，如果苏尼不经常做法或本人不想做法时，护法神就会生气，还可能给苏尼主人作怪，找麻烦。
三、苏尼作法的基本过程
谁家人有了病，便请苏尼去家里驱鬼治病。先要在主人家门口生一堆火，让青烟上升为信号，通知天神和地神下凡来。苏尼坐在火塘上方，主人家坐在火塘内侧，换了童裙和已经出嫁的姑娘只能坐在火塘的外侧，驱鬼之前，还要在火塘中烧几个干净的石头，并将烧红的石头放进一碗水里产生蒸气，走遍家里的每个角落，因为一切妖魔鬼怪最怕蒸气，一切不干净的东西沾了蒸气就干净了。还要用这种蒸气围着坐在内侧的主人转一圈，用以驱散妖气。苏尼的皮鼓也要在蒸气上转一转，才纯洁、灵验。
苏尼驱鬼，先是净房屋，祭神鼓，然后，苏尼左手持鼓，右手握鼓槌，盘腿坐于火塘边，轻声击鼓，口中诵词，双目徽闭，双腿颤动。起初节奏慢，待请的“阿萨”神附在身上后，他站起身体全力抖动，也正是这种神力促使苏尼舞动全身每一部分,使他抖肩、摆头、甩臂、双脚移动，继而转圈，跳跃……最后，苏尼一边用力甩鼓，一边先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蹦跳，最后，苏尼嘴里叫喊一声：魔鬼已被捉进鬼盒里了，哦哈（彝语：快盖上盖子之意）！随后就把鬼怪埋进或丢到德布罗嫫方向去（大概在东北方向）。
苏尼作法驱鬼也用鸡、猪、羊、牛来祭神，这主要看引起病因的情况而定。彝民族认为，人生病与鬼神有关，只要找准是什么鬼神在作怪，就用什么动物来祭祀鬼神，但凡是给年轻小伙子驱鬼治病大都用羊。据说，很久以前，有一个青年被土匪砍了头，尸体弄回家时已找不到头了，于是这家亲戚便找来一个羊头，将羊头和尸体一起烧了，后来，这个人的灵魂就变成了妖。一些年轻方壮的年轻小伙子病了就认为是他在作怪，所以，从那以后凡是给年轻小伙子驱鬼治病就用羊来祭神。
许多专家和学者认为，苏尼是彝族的民间舞蹈家，确实不假。苏尼练就了一些纯熟的舞蹈特技，如吸腿单脚转圈，双脚吸腿跳转，头顶皮鼓碾转，下板腰击鼓，仰躺在地上，腰部拱起，以头肩和双脚着地，移动双脚转大圈等，加上皮鼓上的银铃声，鼓内沙沙声和鼓槌轻重缓急的敲击声，配合着刚劲，娴熟而轻盈的舞步，不愧是一种精湛，独特的民间艺术。还有的苏尼掌握了高难度的杂技技巧，如将点燃的火把顶在头上转圈，用火把烧身，吞食火把，赤脚踩烧红的铧口，口含烧石，嘴叼羊尸转圈等等，总之，苏尼通过特技表演，谒力制造一种紧张、神秘、恐怖的气氛，以显示他驱鬼治病的威力。据苏尼们说，他们转圈、跳跃不感觉到累，因为不是自己在跳，而是“阿萨”神把他抬起来跳，往往苏尼的驱鬼活动通宵达旦。
四、美姑的苏尼基本情况
美姑凉山彝族三大方言区之一的“以诺”地区，境内不仅毕摩 多，苏尼也多，全县苏尼有200余人，其中莫尼有50人左右。苏尼的服饰一般上着蓝黑相间的布料素服，中式边襟，无领，衣边和袖口及小臂镶嵌黄绿红色条作装饰，下穿蓝黑相间的大裤脚，宽约九尺，头上一般留有天菩萨，不戴帕，莫尼一般上着饰有各种花纹的青色布料，下穿色彩耀眼的百褶裙，头戴荷叶冒。男女苏尼驱鬼治病的方式及舞蹈差不多，只是莫尼的动作小一些。苏尼跟毕摩一样不请不到，也不敛财，每次做完法事后，主人家给多少，他们就收多少。如果平时没人请，他们同样参加生产劳动，跟常人没有两样。在美姑著名的苏尼很多，留传在民间的故事也很多。63岁的老苏尼的惹伟绩，是美姑县牛牛坝人，9岁跟父亲学毕摩，18岁参军当兵。现在美姑毕摩文化艺术团当演员，在部队时曾两次病倒，家里的妹妹也无故发疯。28岁退伍回家，经毕摩占卜，说是祖先当过苏尼，是祖先灵魂在他俩身上作怪，建议后辈子女中要有一人从事苏尼行业。伟绩按毕摩的旨意，开始了苏尼生涯。结果伟绩从事苏尼活动后，自己的病好了，妹妹的病也好了。如今，伟绩已成为了美姑，乃至整个彝民族大名鼎鼎的大苏尼了，他先后到过云南丽江、峨边、马边、西昌、昭觉、冕宁、金阳、雷波、盐源、越西、喜德、甘洛等地方作过法事，他自豪的告诉笔者说：目前，他已经“尼”过57头牛和无数的猪、羊、鸡，伟绩的转圈就像真有神灵附身一样，可以连续转圈近两小时，达到万圈以上。
文章来源：彝族微信公众号；图片摄影：曲木子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