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继超:彝族创世说
作者 王继超 2024-04-12
原出处:​《火耀布摩经:彝族》

线纺经纬、编织天地

在彝族的创世传说中,天地是编织出来的,九千女与八万男造天造地是第一种传说;九千女、八万男与蜘蛛配合织天织地是第二种传说;众人(神)配合用织布的方法织天地是第三种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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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天纬地

九千女与八万男造天造地。“上古九千女造天,八万男造地,好不容易记清楚。且家的尼独努,舍家的尼喜以,尼家的尼查舍,能家的能博菲,从鄂莫边界内,到赤陀的楚吐地方,行祭奠礼后团聚。天上地上,有哎哺的织机,织到边上结束。哎织天心急急,哺织地心切切。尼能缀天体,什勺立天象,鄂莫安天机,赤陀搭天桥。女的装梭子,男的来装机,装机牵线如车转,设机并安插。上下纵子畅通,鹰钩踏板灵活。”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九千女、八万男与蜘蛛配合织天织地。按慕靡、什勺、尼能、斯索、采舍、鄂莫、赤陀、东南西北、中央的方位编织。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动物造天地

《西南彝志》又说:“男女带笑颜,鹰钩灵敏了,天梭自己动。蜘蛛网上走,被风裹着,爬到鹰钩上。东方与西方,鹰钩踏板灵活了,南方与北方,线团如鸠藤延伸,在两者之间,无暇看均匀,疾风如骑马,鹰钩如车转。蜘蛛牵纬线,风在后面粘。风声噗噗响,微风徐徐吹,风起鹰展翅,风声由它起。上下摇晃晃,余线成两节,上下都松弛。蜘蛛线不牢,鹰无法帮助,全靠风来助。蜘蛛牵纬线,男女都忙碌,工匠如蝶舞。蜘蛛牵经线,绘制高天影,蜘蛛脚不停,无翅而能飞……上古蜘蛛牵经线,坐在疾风中。鹰翅如车转,在空中盘旋,好似下了雨,青线牵经线,密织如神助,梭穿如虎啸,如青雾旋绕,如水往下流,鹰叫嚷嚷,虎啸声声。蜘蛛弹弦子,蝇叫如号角,青蛇声阵阵,凡天上各处,可任意飞翔。在大地之上,可单独飞翔。坐在织天机上,用织天机织天,用织地机织地。蜘蛛牵线编织,蜘蛛转动尾,线团快速滚动,鹰钩如车转动,黄紫两绺线,青红两绺线,六方十二面。”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众人(神)配合用织布的方法织天地。“第一重苍天,出现的时候,六斯索来修,八拉依来理,拉天穹金线,揭青幕赤幕,上面织苍穹,下设织天的经线,一对智多仙,快速地飞着,拉上定天界,天门设在下。”第一重苍天由恒米勇、努珠洪、恒米府三位居住并管理。“第二重苍天,米特特来拉,米纣纣来背,纳武武来牵,三大力士来系,设八重天门”。由年迈的课柯柯和天君吐姆伟管理,由娄师颖、诺雅哺等多人居住。“第三重苍天,先架三团云线,叟博博来拉,叟蒙蒙来牵,李汝厄来织,挂在高天上,设了七道门。”由舍武武老人管理,选卧武图做他的助手。“第四重苍天,亮闪闪的鹤线,连着亮晶晶的杜鹃线,由索谷索来背,唐洪尼来牵,采莫莫来织,舍武武来挂,由地王织完。”系卧氏的君、臣、师管理,由特毕毕、毕毕哼、勾雅卧、卧妥妥、米伟舍、舍娄斗等人居住。第五重天,“华树连连长,丽藤绵绵绕,舍总佐来牵,遏斗斗来背,索巴巴来织,修天女,修地男来挂。把地修完满,设了六道门”。有审斗索、珠米祖、卧恒苏管理,舍娄斗来协助,吉诺诺、诺娄娄、帕谷谷、惹柔柔、柔柔克、克图特、克厄卧、卧毕彼、毕足佐、足佐周、周那那、那恒恒等人居住。第六层天:“经线拉连着,纵线绵绵伸,才铺设纬线。女念念议天,议天牵天经,议地拉地线,机杼飞空中,往上修整天,才见广阔天,现宽阔大地,天女诺租租牵线,地男那哈哈织地,议定天的四方界。”由卧祖列、沽祖亥、能祖府管理,窍咪穆协助管理,由沽祖尼、咪德德、卧卧恒等若干人来居住。第七层天:“在青影与红影间,拉青线红线,青的线团连连滚,牵过经线来铺设……牵经女来把线牵,线由娄师颖来牵,织地男来把地织,郎多脑来织,蜘蛛来牵线,走线团团转,牵天与织地,织完满以后,设了四道门。”第七层天织成后,大地也形成了,关于第八、九重天,是织成之后的修整,随后山脉、河流、生物与人类出现了。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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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的创世传说中,太阳和月亮的传说也丰富多彩。说很古很古以前,经过长时间艰辛的劳作,终于把有缺陷的天地修补完工,可是没有日月,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天上的工匠很会替天帝策举祖着想,他们一口气就分别修造出七轮太阳和七个月亮挂在天上,工匠够阿娄修天安星斗,阿娄阿德铺地育草木,阿德苏纳装饰华美天地,苏纳拉嘎把人的塑像打造出来。虽然如此,但还是不分天头与天尾,也不分地的底和面。后面的事,由支嘎阿鲁来完成。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埋太阳

最初的太阳和月亮都各有七轮。有恒斡舍一家,从恒斡舍经斡舍斡哺、斡哺斡啥传了三代。修天补地和安装日月都由他家一手操办。这时,太阳一共有七轮,它们是:吉翁哺、翁哺尼、尼阿衡、衡阿啂、啂阿惹、惹阿措。有时候一连好长时间见不到它们的身影,一旦出来,七轮太阳又一同挂在天上,把所有的动植物都晒死了。月亮一家也有七弟兄,它们是:洪咪旺、咪旺律、律妥妥、妥阿斗、斗阿娄、娄阿鲁、鲁洪博。月亮家也学起太阳家那一套,把世间的水全都吸干了。正因为如此,策举祖天颜大怒,把领头的吉翁哺和洪咪旺送出宇宙外,又捉拿五轮太阳和五个月亮到米雅洛恒山深埋下去,只留一对年幼的太阳和月亮供照明。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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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涤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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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彝文典籍图录》

人们洗涤太阳和月亮,使它们放光。天地形成后,世间出现了一对地龙,白日叫嚷嚷,把太阳惊吓,太阳不敢出来;夜里发声阴惨惨,把月亮惊吓,月亮也躲着不敢出来。叫恒卧蒙的神人,先后捉了两条地龙,分别锁在北边的黄海和南边的青海。太阳和月亮是先后出来了,但却放不出光来。叫斯阿卖的天女于是取来北边的黄海水洗涤太阳,取了南边的青海水洗涤月亮,太阳和月亮这才又重新放光。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太阳和月亮由人来掌控。传说宇宙的边沿住着一位叫做撮斗阿竹的人,他用掌管着的金银钥匙,一早起来打开日门锁和月门锁,放出太阳和月亮。鸡冠黄人用金银绳索套住太阳和月亮,拴在宇宙的顶上。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鹰翼遮天 虎体盖地

鹰是代表农耕文化的尚白部族始楚布摩的图腾符号,虎是代表游牧文化的尚黑部族乍姆布摩的图腾符号。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鹰虎作为布摩神是彝族鹰虎崇拜的反映,表现为对英雄的崇拜。鹰与虎,一个在天上,为飞禽之王,一个在地上为兽中之王,是除人而外的动物界的主宰,以鹰虎象征威武和权力。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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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覆天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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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盖大地

根据彝文文献的记载,彝族先民把宇宙分为两极,天的至高点称“ʨ‘y13ta‘55ndai21”,音为“瞿沓邓”,系上极的最高主宰策举祖居住的地方;地的最底面称“k‘o21k‘o33nɯ55”,音为“阔阔能”,系下极的最高主宰恒度府居住的地方。天的至高点有鹰守护,称之“鹰覆天脊”,地的最底面由虎来守护,称之“虎镇大地”。彝文的开头说:“在空中,鸟无力复仇,靠鹰来复仇;在地上,兽无力复仇,靠虎来复仇;在人间,人无力复仇,靠布摩复仇,把命债讨还。”彝巫苏额的保护神中最厉害的两种动物,一是“空中的大雕”,大雕在彝语中反映的是鹰的一种,意为“大力之鹰”;二是大地之虎,山中之虎称为“dzu33”,音“阻”。彝巫苏额在举行巫术活动时,都要先请神,请鹰神者念“大雕大哥啊,你快快下来,下到世间来,离了盐不咸,离了你不行!”请虎神者念“白脚黑虎啊,你快快下来,下到世间来,离了盐不咸,离了你不行!”彝巫苏额认为他的打斗对象是邪魔恶鬼,只有借助鹰虎的力量才能战胜对手。鹰虎最具图腾性,这是由它们的力量决定的,由它们的力量的象征而引申为尚武的核心标志。正因为如此,彝文文献在记录战争时,要么把战士形容作鹰虎,要么把战阵布作鹰虎形,并以鹰阵或虎阵命名。把鹰虎作为尚武精神标志,还有机地融入星辰的崇拜中,如将若干星座以鹰或虎来命名,鹰和虎,是彝族尚武精神的符号性标志。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众人造天地

在彝族创世传说中,反映天地与万物的产生不源于神的创造,而是事物按自身的规律运动变化的结果,这是一条主线,在这一主线的引导下,由众多的人,即使是达到九千、八万的庞大数字,都分工负责,明确责任,编织出层层的天、层层的地。同时又折射反映了彝族先民对宇宙起源的认识过程;对宇宙的存在的想象、表达则充满了烂漫主义色彩。彝族创世传说的载体是文献中记录的史诗,反映开天辟地后,哎哺的女子织出苍天,哎哺的男子织成大地,神异的娄斯颖、郎多脑、够阿娄、葛阿德修天补地,修造日月,安星斗、布草木,锁天锁地锁日月、锁云雾,在他们那里,日月作恶可以打坏后埋在地下,日月生污垢可以洗涤,使之重放光辉,优美的创世神话,形成了自成体系的风格,也体现出彝民族创世的独有特色。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彝族布摩的“洛洪”(神帽或神笠)沿下多悬两只鹰爪,布摩神的形象为灰鹰和老虎,而其中法力最大的是空中的大雕和地上的白爪虎,这两样神也被从事巫术活动的“苏额”(巫师)所借用。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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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嘎阿鲁王》中叙述了支嘎阿鲁王的降生故事:“天郎恒扎祝是太阳的精灵,他化形为白鹤,为宇宙主神策举祖治理天空;地女啻阿媚是月亮的精灵,她化形为杜鹃,为大地的主宰神恒度府治理大地,并安排九掐脸白人把守北方,猪手黑人把守南方,鸡冠黄人把守东方,虎头红人把守西方。天郎地女为治天治地耗尽了心血,壮志未酬,但已精疲力竭,最后人老归祖,回到支嘎山。天郎恒扎祝与地女啻阿媚是世上的第一对恋人,他们相爱了九万九千年,相好如一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天地忽然抖了三下,电闪雷鸣之后,一只苍鹰搏击在长空中,一个婴儿呱呱地降生了。恒扎祝用尽最后一丝力化作矫健的雄鹰,啻阿媚吸进最后一口气化作茂盛的马桑树。孤儿生下便失去了父母,人们叫他弃儿巴若。巴若大难不死,白日有马桑哺乳,夜晚有雄鹰覆身。”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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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头红人

《迎布摩》里说:“觉布像猛虎,第一对青虎,第二对赤虎,第三对花虎。虎头是布摩的天地,虎血是布摩的生命水,猛虎为布摩铺垫,虎毛为布摩铺垫,虎脚是布摩的顶梁柱,虎爪是布摩的神器,虎尾是布摩的神扇。虎啸声阵阵,虎居八层地,布摩居八层地,常居于高位,今天请下凡,好向他献酒。”《迎布摩》说:“斯里惧布摩,神布摩为虎布摩,虎头布摩天地,虎脚布摩支柱,布摩依托虎身,虎皮围布摩,布摩垫虎毛,虎血去布摩污,密觉惧布摩。”虎既是图腾,也是第二位主要的布摩神。《物始纪略·地上虎》里说:“织锦绘虎像,绘虎有来由。尼能天地里,勺阿鲁一代,鲁让额二代,让额杰三代,杰文遮四代,文遮依五代,依武纳武六代,纳武黛七代,黛苦糯八代。黛苦糯之世,地上虎势大,一只虎主管。虎有口福,生命握在手中。在高山,见它牧人喊;在平地,见它耕者吼;见它喜鹊噪,见它乌鸦叫;在深山,威势任其施。形象有人绘,绘在白锦上,挂在丧祭场,镇压司和署。知道的人说:虎掩盖大地;不知道的说:大地如虎形。是这样说的。”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虎”的传说

虎的象征色是黑色,居于地上。既是代表游牧文化的尚黑部族布摩乍姆的图腾符号,又代表了游牧文化的尚黑部族。也代表了彝族布摩文化在另一个方面的主要核心内涵。尚黑,且以虎为图腾的是自称时以“L”的声母为开头的彝族,和一部分自称时以“n”的声母为开头的彝族。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彝族源流》第5卷说:“打九种铜鹰,有翅鹰名贵,打八种铁兽,花斑虎名贵……哎哺氏后裔,鹰头青布摩,虎牙红布摩。”鹰和虎是布摩的象征。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今滇西一带,仍有自称“罗罗泼”或“拉鲁巴”的彝族,自称即是对远古先民以虎和龙为部族的图腾遗俗的直接承袭。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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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彝文典籍图录》

在凉山地区,曾经有过称为“罗罗斯”的大部落和“罗罗宣慰司”的大土司。罗罗作为以虎为图腾的遗俗,不仅反映在自称上,还反映在以彝族自称命名的行政建置上。虎的形象在西南彝区的考古发掘中也不时见到,2001年被列入全国十大考古发现的贵州赫章可乐考古中,发掘出了独特的套头葬式,套头葬用的铜釜上,就铸有栩栩如生的盘虎的造像。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汉文献中的“虎”

《山海经·海外北经》载:“有青兽焉,状如虎,其名曰‘罗罗’”。罗罗的“罗”,其含义为虎,或作“鲁虏”,义为“虎龙”,标明远古时先民以虎和龙为部族的图腾。明陈继儒《虎荟·卷三》上说:“罗罗,云南蛮人,呼虎为罗罗,老则化为虎。”明朱谋玮的《骈雅》说:“青虎谓之罗罗。”gS4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原载:王继超 著,贵州民族出版社2014年06月1出版《火耀布摩经:彝族》;文图来源:云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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