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四川凉山彝族地区工作、生活了十五年。这是北起大渡河、南至金沙江的高山地带,在这片红土地上,千百年来,强悍的彝族生息繁衍,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文化。
我和他们烤过一塘火、喝过一碗酒,还为他们初生的婴儿取过名字。
我真切体会到,一个民族,无论先进后进,都是自尊的。这种自尊集中表现在这个民族的文化上。我熟悉这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
我也必须表明,我不是政治家、也不是社会学家,没有义务去指出别人该怎样生活,也没有必要抽象地阐释什么是"幸福"、什么是"苦难"。
我是一个艺术家,我在彝乡找到了人类最珍贵的东西:人性的善与美、真诚与无私。当和他们在一起时,我曾诅咒都市文明的虚伪和肮脏。当离开他们时,在别人面前,我常自称是"大凉山人"而自豪。于是,这些年我的“彝乡旧情”所产生的创作冲动越来越强烈,已经占据了我艺术生命的全部。
我看到好多艺术家都带着贵族式的优越感到彝乡找寻“苦难”和“愚昧”;还有一些艺术家如一班浅薄的观众看舞台一样欢天喜地来“火把节”猎奇。
这十多年来,我反复说过:我不能以贵族的眼光看穷人,也不能以观众的目光看舞台,我只能努力以彝人自己的眼光看生活。只有这样,创造出来的艺术才是真诚的、自尊的、感人的。有的人可以用艺术技巧来掩饰自己精神的虚弱,而我的画力求做到如火烧土豆和荞粑粑一样真切。
多年来,我都留心并研究彝族的一切艺术形式,尤其是他们特有的漆器艺术和服饰艺术以及"经书图画"和手写彝文艺术。这里面积淀了这个民族的道德、信仰和审美。我一直努力把这些艺术形式的单纯、厚重、强烈诸种因素运用到自己的绘画语言中。
如果别人能在我的画中感到一种真诚、一种力度,那也正是我彝乡旧情的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