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多年前，僰人被四川巡府的14万大军追杀，自此，僰人失去了踪迹。
有人说，僰人被杀绝了；也有人说，僰人被迫泯灭在其他民族中；还有人说，僰人逃往云南、贵州的部分地区。一个曾经雄踞西南的强大民族历经了2500余年的沧桑后，在距今400余年时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给史学界留下了千古之谜。
而在云南省丘北县境内发现了僰人。僰人，这个世界你从没有离开……
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丘北县舍得乡白泥塘村。黄昏下，村庄升起炊烟，僰人就生活在这样的大石山区里。2022年11月2日摄
丘北县境内共有僰人6000多人，大多数聚居在偏僻边远的石山区。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从江外渡江逃到人迹罕至、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石山区才定居下来。石山区里土地稀少，水资源非常短缺，水土流失严重，僰人聚居地内石漠化程度达到68%，可以耕种的土地基本上是在石头缝隙之中。由于这里交通不便、信息闭塞，至今仍保留着很多完整而古老的习俗和民族文化。1956年，在划分民族时，僰人被归在彝族白彝支系。
这里土地非常稀缺。官寨乡丫口寨，路边一名妇女带着二个小孩子在地里清理杂草，她准备在石隙里耕地种作物。2020年11月25日摄
僰人最为特别的是“洞穴葬”。洞穴葬是取死者的“灵魂”入祖行洞穴葬。即在人行将咽气的时候，族长取一块薄铜片置于其脸部上方，迅速剪一幅宽约4厘米的半身像，刻上眼鼻口。这一过程称“取灵”，剪出的铜片像就是死者的“灵魂”，俗称“灵魂片”。丘北僰人每家都有一具“祖棺”，存放“祖棺”的地点是天然洞穴，洞穴越高越好，越隐蔽越好。丘北僰人的祭祖日也十分特别，不在清明节，而是在每年农历十月的第一个属蛇日，一年一祭。
大石山区，水源缺少。双龙营镇野猪塘村六湾坡屯，几个妇女在村中的大水池里洗衣服。那里用水非常困难，这是村里主要的公共水源。2020年11月26日摄
2017年11月27日，我第一次到舍得乡白泥塘村赵红军家参加赵家祭祖。早上，赵家的女人们早早起来穿衣打扮，以节日的盛装参加祭祖活动，可见她们对祭祖活动的重视。然后她们开始动手做饭。男人们则负责杀鸡宰鸭。赵家的祭祖仪式是由祭师主持。在家里准备好祭祖用的东西之后，祭师带领众族人来到山上一悬崖边。他们在悬崖边上搭了一条天梯，祭师和族人们依次攀爬上去，在天梯上方的悬崖上有一个岩洞，他们在岩洞前进行了一系列的仪式后，就从洞中取出祖棺。赵家的二哥赵合明小心翼翼的用背带把祖棺绑扎好背在身上，从天梯上下来。去到祭坛，他把祖棺放到祭坛上。祭坛是用青钢梨树叶铺成。悬崖上有一种树叫青钢梨树，祭祖时必须上山去采来铺垫在神坛上。据说，古时在一次抬送棺木时，由于所选的岩洞在一悬崖绝壁间，无法直接把棺木抬到洞穴里。人们只得借助生长在岩洞边的一棵青钢梨树，人们先把绳索拴在那棵青钢梨树上，再用绳索把棺木吊上去，进行洞穴葬。为此，一直至今僰人仍把青钢梨树视为神树，并对青钢梨树崇拜不越。祭祖仪式开始，先由祭师唱祭歌，诚邀祖先的灵魂出来晒太阳。并用一只生鸡一只母鸡来祭拜。然后赵合明取出祖棺内的祖先“灵魂片”用清酒洗灵并清点，清点之后把“灵魂片”摆在草纸上晒太阳，同时摆上供品祭献，众族人行下跪礼。礼毕，赵合明把包裹好的灵魂片放入祖棺内，背着祖棺爬上天梯将祖棺安放在洞穴里。
山区里，发展富业受限，双龙营镇野猪塘村六湾坡屯，一名男子到地里去采猪草。2020年11月26日摄
僰人这一神奇的葬俗源于何时，没有文字记载。据专家推算，丘北僰人洞穴葬从棺内“灵魂片”的氧化程度看，至少有500年的历史。整个洞穴葬的过程，折射出僰人独特的信仰。关于僰人洞穴葬，专家推测，当年僰人战败逃亡，不可能携带笨重的棺木同行，也不可能再继续悬棺文化，何况丘北一带又缺乏摆放悬棺的崖壁。于是，便将葬俗改为没有尸骨，只有灵魂，没有悬崖，只有洞穴，但仍能使祖先灵魂象征物世代保存和传递的洞穴灵魂葬。而且古代僰人悬棺葬终止的年代，和丘北“僰人”洞穴葬形成的年代基本吻合。
僰人的服饰非常特别，双龙营镇野猪塘村一名老年妇女的衣着。2012年11月17日摄
僰人祭祖方式已被列入文山州（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现在正在充实材料申报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
僰人的服饰常独特，特别是妇女的服饰。僰人男子穿麻布或棉布短衣裤，外套一件绣有花纹图案的无袖麻布褂，身着立领对襟麻布褂，领口及衣角绣有花边，穿棕麻鞋，裤子为白色麻布裤；僰人女子头戴套头，形似鸡冠，僰人称其为冲天帽、鸡冠帽，其帽周围各种颜色的小彩珠和海贝整齐排列，并配以银器、骨质饰物等。约4至5厘米宽的帽带从头顶至下颌，帽带两侧嵌有白色的带横齿的海贝，当地人称“海巴”。衣服宽腰大袖，前襟过腰，后襟过膝，胸襟上绣有美丽的彩色花纹图案。衣袖、衣领、衣肩、衣摆都绣有彩色的花边。前面配有一块与衣尾同长的围腰，绣花围腰长15至20厘米，肩挎有红线球的背袋。节日喜庆时脚穿鞋头翘的绣花鞋。僰人服饰记载了丘北地区僰人生活生产实践，凸现了僰人的传统文化和精神文明。
男子的服饰。舍得乡白泥塘的赵洪军。2020年11月24日摄
2012年11月起，历时10年时间，我以田野调查的影像考察方式，遍访生活在喀斯特地貌上的云南省丘北县境内的“僰人”聚居地，拍摄20万张照片。在不同时节来到丘北县，从四季节庆、生活方式、生产劳作、婚丧嫁娶、祭祖祭山、服饰衣着、文化教育、歌舞音乐等各个角度，在事无巨细的生活点滴中拍摄下这个古老而又神秘，被认为已经是消失了的特少民族，透过影像呈现视觉内容，探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为社会学、人类学以及历史文化研究学者留下一份珍贵的影像档案。
年轻妇女的服饰。舍得乡白泥塘村的申红凡，今年23岁，嫁到邻村，今天带着1岁的女儿回来看望父亲。2018年11月16日摄
宫寨乡山心村吖口寨赵萍兰（77岁）穿戴盛装的衣装向远而去。随着老人们的相继离去，正在经历时代发展的丘北僰人对于传统的坚守也正在经受时代的考验。2020年11月20日摄
僰人爱养鸟，他们喜欢把鸟笼挂在村头或房前。2015年1月11日摄
僰人几乎家家都养鸟雀，在舍得乡白泥塘村，时年43岁的顾乔林带着鸟笼在田间地头与村里的男人们聊天，他家中育有二女一男三个孩子，其中大女儿读初中，二女儿读小学二年级，而他背着的儿子刚两岁。2020年11月23日摄
树皮乡倮子地村的李姑娘出嫁到腻角乡吊井坝村，两人在拜堂后面向众人。传统的僰人婚俗仪式感强，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僰人婚礼逐渐简化，有些传统仪式已经汉化了。2021年3月27日摄
男方来女方家接亲时，带了唢呐手来助兴。两个唢呐手坐在女方家门前吹奏唢呐。现场喜气洋洋。2021年3月26日摄
女方家招待接亲队伍和本村宾客的宴席。2021年3月16日摄
树皮乡倮子地村，人们在婚礼上取闹。新娘的亲友团正在往新郎的亲友团身上洒一种红色的水。2021年3月26日摄
新郎接新娘回家，来到腻脚乡吊井坝村口，巧遇一辆牛车。2021年3月27日摄
双龙营镇野猪塘村，一名村民过世，家属带着工具到地里去挖坑。2020年11月21日摄
葬礼上，吹号手走在队伍的最前面。2020年11月21日摄
长长的送葬队伍。2020年11月21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二月初二祭山神，他们崇拜的山神化身为石人。早上，把石人从山洞里请出来接受众人祭拜。2021年3月14日摄
李家兴在祭山神。2021年3月14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赵洪军家的祖棺安放在悬崖之上的的洞穴之中，祭祖时，需爬天梯上下才能取送祖棺。2017年11月27日摄
中间这个圆木是空心的，叫做祖棺，黄纸上的是灵魂片。2017年11月27日摄
这就是祖棺内祖先的“灵魂片”。僰人属洞穴葬，一般在死者将咽气的时候，由族长取一块薄铜片在死者脸部上方，迅速剪一幅宽约4厘米的半身像，刻上眼鼻口。这一过程称“取灵”，剪出的铜片像就是死者的“灵魂”，俗称“灵魂片”。2017年11月27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村中的小舞台是人们饭后休闲的场所。2021年3月14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在村里玩耍的孩子们沐浴在阳光之中。2018年11月16日摄
树皮乡倮子地村，一名男人带着三个小孩和一条狗在路边。2013年8月24日摄
双龙营镇野猪塘村，二名妇女在厨房里薰腊肉。2015年1月2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海拔2500米，每年的元月份都会下雪，几名村民踏雪归来。2015年1月11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一名妇女在清理路面上的积雪。2021年1月10日摄
舍得乡白泥塘村，一位妇女背着孩子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她远去的的背影倔强刚毅，一如他们的祖辈。历代僰人都有着自己的使命，每一段旅程虽有坎坷，但又充满希望。2015年1月11日摄
作者简介：
谢佩霞，女，壮族，出生生活在广西。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新闻摄影学会会员，新华社签约摄影师，视觉中国签约摄影师，广西摄影家协会会员。
个人代表作：
2008年，《“7.21”那读煤矿事故救援现场目击》获第八届广西摄影艺术展览新闻纪实类银奖；获广西新闻奖二等奖。
2015年，《白裤瑶的葬礼》（组照）、《东兰蚂拐节》（组照）获第9届国际民俗摄影“人类贡献奖”年赛传统礼仪类记录奖。
2017年，《花倮人的荞菜节》（组照）获第10届国际民俗摄影“人类贡献奖”年赛节庆活动类记录奖。
2018年，《白裤瑶的葬礼》、《僰人祭祖》、《蚂拐祭》等三组作品获“第二届中国民族影像志摄影双年展”收藏奖，被中国民族博物馆永久收藏。
2020年，《盘龙古道》（组照）获索尼世界摄影大赛专业组风光类第三名。
2020年，《帕米尔高原上的土房情结》、《塔吉克人的婚礼》、《一个瑶族贫困村的影像档案》、《一种独特的生产方式-转场》、《壮族古寨及古法手工织布》、《壮族嘹歌》、《壮族民间体育》、《壮族始祖布洛砣》等8组作品获“第三届中国民族影像志摄影双年展”收藏奖，被中国民族博物馆永久收藏。
2021年，《壮乡公交车》获用“心”拍故乡｜第四届“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
2021年，作品《壮乡公交车》在第21届平遥国际摄影大展展出；在2021第九届大理国际影会展出。
2021年，出版摄影画册《僰人－—云南丘北僰人调查图记》。
2023年，作品《那一片梅林》获第五届“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2023年11月《那一片梅林》在第十一届西双版纳国际影像展展出。
2023年，作品《僚人嘹歌》在第23届平遥国际摄影节展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