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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古伟尔｜我们在改变（外四首）

作者沙古伟尔 2025-11-17

原出处：彝族人网

*我们在改变

父亲的身体

那天在街上

忽然塌了

像堵老墙

我们赶到时

血

已经在地上

画了张沉默的地图

父亲说

是路过的两位

沙马曲比家的人

弯下腰

把他从水泥地上

托了起来

拿纸止血

电话

也替我们拨了

意外受伤的人

血沾在别人的身上

就是沾上了鬼

按我们的习俗

得花钱

送走那附身的厄运

但

他们守到

父亲的眼睛

重新认出光

看着自己手上的血

便转身

消失在人流里

只留下空荡荡的街道

和那纸

还在父亲头上

静静地沾着

*刮车

太阳爬得总比我快

又一次

在匆忙的清晨

车轮与另一道车门

交换了漆痕

四下无人

寂静是最好的共犯

我可以变成风

轻轻溜走

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身体里

有块石头在滚动

终于蹲在路边

拨通陌生号码

“您车被我刮了……”

电话那头笑声松弛：

“老伙计啦，

满身都是岁月的章。

走吧，

如果你担心——

我再说一遍，

可以录音。”

我对着空气

连说三声对不起

这三个气球

飘进晨光里

*出院

我父亲

得了前列腺癌

晚期

癌细胞

已爬进骨头里

医生说要手术

我们不懂

就签字了

后来才知道

晚期前列腺癌

根本不能开刀

手术做完

他像棵被雷劈过的树

在床上

躺了两年

每天靠止痛药

数天亮

现在医生又说

要再开一刀

我问父亲

小便堵吗

他摇头

尿流还顺着

那就不做了

我说

医生收起病历本

那你们

出院吧

*读史

我读史。

比公鸡打鸣还早，

比猫头鹰合眼还晚。

世界史摊开，

中国史摊开，

一页，又一页。

各国的兴亡，

像数口袋里的硬币，

哪朝哪代，

都门儿清。

可我的史呢？

那本该最厚的书，

封面都蒙了灰，

从来没翻开过。

怪不得——

走了那么长的夜路，

低头一看，

鞋印在原地，

画了个圈。

*在角落

昨儿个烦，

心窝堵，

缩进角落想躲堵。

手边碰着本“红皮书”，

顺手就翻开读。

烟，一支支点，

不说话，飘成线，

默默烧完，风一散，

字儿钻进眼里面。

读到天光亮，

书页都翻薄。

那些话，

心里绕。

掐了烟，站起来——

工作还在那儿摆。

忽然明白了：帮人！做事儿！

活着不就图这个？值了！

沙古伟尔（Shagu Weier）：四川凉山彝族诗人。其诗歌创作根植于彝族深厚的文化沃土，同时展现现代性的多元表达，作品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与普世关怀。凭借卓越的艺术成就，他屡获国内外诗歌奖项，是中国当代少数民族诗歌领域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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