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我觉得这个季节我要丢失所有的清白和内心的平静
因为那个梦里和我经常说话的人就要出现。”
曾经刚努力工作一年，一个流氓无故纠缠上我
曾经主持正义抓偷笋的盗贼，额头留下未愈的痕迹
中专时刚进校门学会赌博和打架，结果留校察看
初中时和小镇的地痞争斗
小学时被学友灌喂沙子
（长大后我尽不记前恨，和他共举酒杯。）
婴儿时早早断奶
出世前父亲坚决把我从娘胎里消灭掉
母亲希望我是乖巧的女娃
这是我来到人世间后已经尝够的全部苦涩滋味
独行在旷蛮大道上
我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生活失败者
从来没有信仰过这个世界可以送给我一点活着告慰的理由
“失去重心的苹果
在我迷凉死鱼般的眼睛里只是可以咬一口的食物而已
我从来没有把它奉为神明
把我的一切精力都赌注压宝在这个只会润润我胃痛的物质身上。”
七十五
“荒凉的北风嗖嗖地吹过，我的世界也一片荒凉
更可恨的是我那忠心耿耿的吉尔①也干脆背叛了我
理由据闻还在进行每秒上亿次计算。”
而黑心草的心其实不黑，灵芝草的芝其实不灵
湿漉漉的茫然把落水成汤的词语扶起
五光十色的黄鼬赶着一群绵羊从城市的广场悄悄消失
贮藏在金瓶的耳朵②在神灵的绿化地带恢复着往日虚假的繁荣
那个暗恋内心陶俑的精灵便伸出奇怪的手掌使劲地往浮华的背后努力地钻
郫县出土的铭文铜戈③却点破烟雨重重重现天日
怎知在时光之河的倾斜中回到原古帝王权力争霸的中心
指挥着滚滚天军向四面贪婪般扩张
向八方贪杯般席卷
“多么壮观的画卷！多么激烈的战场！多么勇敢的民族！”
历史神秘地推出过火的炉堂
荣誉小心地掩埋付血的过程
注释七十五：
①“吉尔”，指彝族的护佑神，传说每一个人只要一出生就有一种“吉尔”。“吉尔”有九种：昊天神祗吉尔、白蜘蛛吉尔、黑魔鬼吉尔、阿普阿萨吉尔、白羊吉尔、布阿史甘薇吉尔（传说中的一个美女）、斯巫特曲吉尔、妣唐吉尔、大地神祗吉尔。九种不同的“吉尔”，各有不同的护佑或作崇能力，主宰着人们的不同命运。
②古彝人在人死后，有把死者的耳朵割藏在金瓶的习俗。
③指四川郫县出土的一把铭文铜戈，经有学者研究其铜戈上的文字，疑是原古彝文，翻译成汉文其意是“诺苏使用的兵器”。
七十六
断裂的思维接住火光的词语
阴险的黑石登上惊讶的舞台
无形的金属天网罩着反抗的元音
稀稠的荞液占领但丁的地狱
撕碎的纸张攻进屈原的楚辞
倒立的行走明理世间的公式
“啄木鸟的第三次抖动是一次伟大的发现。”①
一万颗星星放在心空的公牛居然踏出第二只脚
我们要不要鸣鼓回避？我们要不要退回野蛮？
“乌鸦的毒咒已在布洛克②的探险生涯中见效。”
堕落是堕落者的通行者；平庸是平庸者的墓志铭
确凿无疑的是恼羞成怒的贺国光
指挥着飞机和无数星星般的枪杆向普雄彝区疯狂开进
托雷尔和安邺③站在群山之颠把彝人归入高加索人种
宣扬彝族正是高贵的皇族雅利安人等等
“思想领域是一个可以自由掠夺的战场
思想领域是可以改变就改变的方法。”
而我那神圣的祖国还在沉睡
一根金杖已领我到灵魂的出口
注释七十六：
①佳支依达彝族民间传说中在远古没有头人的时代，有一位须发如霜、皱纹满面的老人，要到远处去寻觅种荞麦的土地，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到了一片原始森林后老人十分疲乏，座在一颗古树下的落叶上休息，仰卧着从树叶缝里望去，白天看见了蓝天红日，晚上又看见了闪闪的星星，这时奇迹出现了：只见一颗巨大的星星散发着红光。一道红光射进了森林，照在躺在大树底下的老人身上，树林里顿时亮堂起来。老人睁开他那敏锐的眼晴四面八方巡视：突然看见一只啄木鸟停息在粗大的古树洞口上，时而用嘴轻梳羽毛，时而又伸展和抖动它的翅膀。当它的翅膀抖动第一下时，飘下一支羽毛，恰好落在老人手中，老人将他插在岩缝里，流下一股神水，老人饱饮一顿，立感周身清爽，心旷神怡。当它的翅膀抖动第二下时，有一团白云向老人飘来，老人随手抓起白云当枕头，立刻感到周身温暖、疲劳尽去、精神倍增。当它的翅膀抖动第三下时，就用它的尖嘴从古树洞里叼起一只树心虫向树梢飞去，树梢处掉下一只山狗来。老人赶忙拾的这只山狗，原来是一只雌性的绝好猎狗。老人跟着猎狗自由自在地走头，最后终于来到了大凉山北坡上。放眼望去发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即今佳支依达（意译为丝绸之河）。老人情不自禁放声高喊：“这地方向丝绸一样美丽，还有无数的河流！”
②布洛克，英国人，1908年从西昌出发深入大凉山昭觉、美姑考察，至美姑连渣洛被彝人击毙。
③贺国光，1945年新任国民党西昌行辕主任，于第二年11月，调集中央军一个团廿四军一个团，靖边部一个团和彝务兵数团，并配以飞机两架，向普雄彝族地区曾发动大规模空前的进剿。
a④安邺是鸦片战争以来，西方第一个踏上凉山土地的法国旅行家。他还与法国另一个旅行家托雷尔一唱一和，荒谬地把彝族人归入“高加索人种”。他们声称“中国南方属于高加索人种的野蛮人黑罗罗，孤零零地住在中国南方的群山之颠；他们的脸形，衣着都同印度欧罗巴人种相似......弄清他们的族源，证明他们是雅利安人。”转引自《凉山彝族自治州概况》，四川民族出版社，1985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