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没有了神，信仰也是一种空谈发霉的错误”
在这人间烟火不灭的大渡河畔，
彝人世居的村寨，
袅袅青烟随上天的风势升入天堂
暮色中忧伤的笛音幻入神灵的旷野之穴，
公牛肚子在依子垭口①紧贴母牛喘着游丝般的粗气
“诗集。诗集。诗集。诗集。”
诱惑的魔力沿自那滑落言妙的历史胴体。
百合的睫毛泄露缕缕芳香的体温，
奶酪溅满了砂砾
黑石群，黑血光，黑雪原，黑族类。
拿走刚至闪亮的流星，
伸手必捉的未了心愿将化为永恒飘浮的梦境，
心灵准备又一次受伤远方，
从神加爵封位的欲望的河流经过时透报
连众仙之王涅依倮佐颇②也别想施展法术和它接近
而我因之常常滇沛和流离失所，
完全是故乡的荞地
一年比一年减少丰收，
被宠爱有加的梅花鹿
挂在猎人的枪口，
生命之舟正驶向解脱的彼岸
注释十：
①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洪水暴发后，支格阿龙开始用神棒槌给人类修打土地。打一片山丘草地给人放牧，打一片山坡给人种地，打一片平坝给人类种田。打着，打着.....，支格阿龙修打完了大凉山的土地后，来到了依子垭口。正准备修打小凉山能执里哈（佳支依达勒乌境内）土地。突然，传来了其母去世的消息。支格阿龙听到消息后非常气愤，说：“我为人类造福修打土地，上天却和我作对，没有能让我的妈妈多活一天，偏偏在我修打土地时去世，最后一眼都没能见到。”一气之下无意中把他那修打土地的神棒槌丢向能执里哈，土地一下子就凹了下去，成了一个大槽。后来支格阿龙为了表示对上天的抗议和对能执里哈人民歉意，支格阿龙把自己妈妈的遗体埋葬在了依子垭口山上。据闻其母坟的位置今天依然还在。
②彝族创世史诗《查姆》记载：远古的时候，世上只有一团混沌不清的雾露，分不出白天黑夜，也分不出天地，"时昏是暗多变幻，时清时浊年复年"。众神之王涅侬倮佐颇召集众神商议，"要安排日月星辰，要铸就宇宙山川，要造天造地。"龙王罗阿玛在太空种了一棵梭罗树，树上开白花，这就是月亮；神王的长子撒赛萨若埃在一千重天上种了一棵梭罗树，树上开红花，这就是太阳；神王的次子涅侬撒萨歇在太空撒上星辰......有了日月星辰，"雾露变气育万物"，才出现了篾帽样的天、簸箕样的地。神王之幼子涅滨矮又造出大海、河川、湖泊、清泉......龙王罗阿玛又到月亮上找来谷子、包谷、荞子、洋芋种子；他又洒下倾盆大雨把平原大地冲成沟河、山川、峻岭、深箐、丘陵、河滩；水王罗塔纪则养起了鱼虾。有了山川河流，有了高山平地，有了草木种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太阳不亮了，月亮不明了，群神又派罗塔纪姑娘挑水上天，擦洗太阳、月亮和星星，分清了昼夜，分清了四季。
十一
俄卓旦日山①飞来的雄鹰落下三滴奇异的精血
苍茫大地堆满了阿俄署布②制造的万物和生灵
而我却在现实的背褥中暗感着冬季的寒冷
在孤芳自怜中暗感着与夏天擦肩而过的炽热
啊！第一次在心里体验了男人的失败之后
第一次伸出左手抚摸毕摩递送的金块之后
最后一次居心叵测地默忆着许多个第一次之后
肌肉瑟瑟抖动，诗眼滑进深渊。
我开始变得成熟
变得几乎不近刁难的世故人情；
我开始远离童话
远离俄木斯日③创造的财富之道，
远离杜滇斯日④守护的人间平安，
远离世泽斯日⑤递来的毒酒
开始扔掉蒲莫列衣⑥雄鹰翅膀一样展翅的披毡
开始在崩溃的边缘光着膀子蚕食自已最后的语言
蚕食一切神话传说，蚕食一切阴谋诡计
最后把自己手持的法杖扔往灵界的石姆额哈⑦
把自己骑上的红嘴木马赶往魔界的德布洛莫⑧
注释十一：
①俄卓旦日山传说中是支格阿龙的母亲蒲莫列衣出生的地方。
②彝族传世史诗《勒俄特依》记载，天地造好了以后，天神恩体谷兹亲临大地巡察诸神的创世，发现地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便命鸽神德布阿莱去请南方之熊神阿俄署布为地面造物，阿俄署布从天上背来三背石头，相继在高山造成了山岩，在坡上造成了沙石，在平坝造成了块石，从此地上有了石头。地虽变得好看一些了，但没有草，光秃秃的不好看。阿俄署布又从天上扯来三把草，将草抛下地。一阵风吹来，落到半坡上，长成山茅草；一把被风吹走，落到高山上，长成蕨芨草；一把被风吹去，落到平坝上，长成爬地草。地上有了草，但是没有树。阿俄署布又到天上拔来三捆树，一捆被风吹去，落到高山上，长成杉树和柏树；一捆被风吹走，落到半坡上，长成松树和青冈树；一捆被风吹去，落到平坝上，长成桃树和李树。......阿俄署布又引来马鹿住进树林，引来云雀住进蕨草坡，引来水獭住进河里，引来岩蜂住进岩洞，大地有了生气......
③俄木斯日是彝人的财富之神。传说石姆额哈有棵树，树杆是白色，树枝是白色，树叶是白色，开花是白色，结果是白色。一颗白色的果，落在拉木博西山，生出了格基、托基、托加、青鲁四子弟。金路银路有四条，茶道盐道有四条。四条道路通四方，俄木斯日生财才有道。
④杜滇斯日叫有翅之神，名叫瓦石特拉。泅在河中心，人就过不了河；潜在河下游，上游就喝不到水。住在祖祖安杂山，喝的是神泉水。她的翅膀能治麻疯病，她的羽毛能治传染病，她是人间的守护神。
⑤据彝族民间传说普俄斯日住在现在的越西地界上，拥有俄鲁索姑湖。世泽斯日住在俄鲁索姑山的背后，他想打通俄鲁索姑山，将俄鲁索姑湖的水引过来。不料此事惊动了俄鲁索姑湖的神，湖水从地下流到拉布俄卓（今西昌），成为今天的邛海。普俄斯日和世泽斯日却因此而结怨。世泽斯日用毒酒将普俄斯日毒死，普俄斯日装着没死，不做丧事。世泽斯日以为毒性不烈，因此，自饮一口，结果也中毒身亡。
⑥传说中支格阿龙的母亲蒲莫列衣，他心灵手巧，贤慧聪明。发明了“散务”和“布务”两种纺羊毛的用具。她先用“散务”将羊毛搓成线，再用“布务”将线搓紧搓匀，再把线儿缠成团。用竹竿做毡桩，将线绕上去，又用木板做梭板，织出了查尔瓦。查尔瓦下端留上丝条，按照雄鹰的翅膀设计，因此，彝人穿上查尔瓦，好像是一只展翅的雄鹰。
⑦参阅第6节诗第⑤注释。
⑧今大凉山甘洛县西南的德布洛莫原始森林，传说为彝人送鬼魂幽灵集中之地，被称为“恶鬼”之山，相传魔鬼之王“聪则书阿火”一家就住在德布洛莫山上，守护着德布洛莫山。“聪则书阿火”的妻子是有名的女鬼“木秋惹妮”，他家女儿就是变化无穷，吃人无数，十分凶恶的阴阳鬼“紫孜妮楂”，充满着神秘的色彩。另《万物起源书》也记载：“不吉不祥的德布洛莫山在甘洛上方，魔王老巢在德布洛莫，凶神三户德布洛莫居，畜鬼三口德布洛莫住。德布洛莫这地方，（是）凶神开会的地方，野猪磨牙的地方，公鹿磨角的地方，石板滑人的地方，水塘淹人的地方......彝人驱鬼赶鬼都朝德布洛莫赶，打狗杀鸡牛头马面都朝德布洛莫送。”
十二
大小凉山有绵延舒缓的峻峰，润湿的处女林
传来幽怨责怪的叹息，
下塌的金屋湿漉漉反射一片经血枯槁的光芒，
那最后的光芒是死亡
而加长的胡须寿命在紧锣密鼓地张罗，
胡乱摊开的恶习抵着罪恶的豹子胆，
平原上凸起的座座乳丘长着红色的胎记。
“不老的话题。”
伸着毒舌的眼镜蛇在肚带上来回不停滑动
被神授予高等种类的女人放在注水的盔池透视之后，
关闭七情六欲的闸门之前。
首先告诫猥琐的情绪拒绝商量曲线的吸诱力。
而乱坠的秀发引荐火焰的暗沟。
“孤立第四类遗世的情感”
女人——热蒸的葫芦，
惹人注目的名词
踏着熟土迎面而来的麦浪，
再也没有授权的习惯投以热情的一瞥。
而我闲逛在穷途恶尽的末路上时，
背后有人拿着刀枪仗言执语
“把此人扔进史诗构筑的天堂里绞碎成肉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