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确奢哲年代诗选系列：2011年－2015年度诗歌精选
作者
木确奢哲
2016-05-23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2011年度--------------
我们用碗喝酒，大声唱歌
你说，我们在遥远的年代来自同一个祖先
当大家齐唱彝人之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笃慕身旁
兄弟，太阳已经沉睡，夜已经深沉
如果听说有人被酒淹死，我将庆幸那不会是你我
你的热情，你对传统的坚持，让我感动
一个电话不期而遇，我们只是去看别人散场
你说表妹完全符合阿普的美丽标准，在半夜一点的酒吧
我多么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保留和传承，不只限于后代的容貌
彝族的气血正在流失，包括语言和文化，这让人伤心
就算是在西昌，在这梦想中的拉布俄卓
在邛古彝庄，你安排杀鸡招待远方来的兄弟
地道彝家菜，坨坨肉，大块羊排让我领略真正风味
罗洪木果念起诗歌，他说你举杯只会说孜玛
很多话语，就这样被放进酒中喝下
兄弟，部落和传说，它们都已走远
你先用脚步丈量古西域三十六国，而后又重走祖先迁徙之路
来日方长，就让我们在那些神秘古史中再次相逢吧
2011.01.04-05
每一个夜晚，床上有火在燃烧
自从你走，我用身体记忆你的温度
用刀子细细切割，心还是会痛
血流在胸前，谁曾经疯狂交融
无可替代的青春，放手让它过去
孤单双人床，横着睡是最大的自由
不必顾忌，怀抱空空，在夜的尽头
2011.02.18
鹤顶红，情人泪，爱恋和绝望
你的翅膀已破碎，谁还会再来
枪断柄，人断肠，鹦鹉不歌唱
画眉点妆后，梅花落雪楚留香
飞天舞曲，石观音睡在镜子旁
2010.12.31
你双唇鲜红，我迷失在黑夜
血流到边缘，太阳落下西山
一些记忆阴暗，一些记忆明显
冬天如冻河，极夜在漫延
桃花不再盛开，随风凋去无痕迹
故乡白驼山，他却不敢回头看
2011.01.28
看见我奇形怪状的脸，你不用害怕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用高兴
谁在深夜歌唱，零点起舞。神兽出没
要到什么时候，这疼痛才会中止
快了，我们拼命撕咬，不留余地
肚里有火，狼的奔突，与水同挣扎
我看不到明天，有人喜欢夜放
那年风吹，故乡山水，年少情痴
你不曾回头，你结婚生子，我远走天涯
越迷人，越危险；越彷徨，越孤单
青龙背负谣言出逃，骨血渐渐寒冷
马兰花开在六月，看看我腐烂的心
2011.03.09
梦中的梦，挣扎无力
眼睁睁看着恶鬼
石头和水，来历不明
吊挂在悬崖边上
被风吹起如落叶翻飞
头发慌乱如麻
心悬空如万里垂直下落
始终无法确定原因
城市中的蜗牛
背壳厚重，三座大山
害怕身后就是深渊
艰难翻转过来
醒了，累，空
2011.04.22
不要有灯亮着，它们让人孤单
夜晚适合于冥想，采撷果实
水滴声让人发狂，它见证你活着
想到死，这样就不用再承担
欢乐，忧伤，痛苦，折磨
有一个人在你心里，却无法靠近
过往如箱柜，弥盖了黯淡的灰尘
往往就是这样失眠，不得要领
突然禁不住会说，傻子和梦想
半夜吞尽黑暗，肠胃虚虚空空
一遍遍积压头痛，无人能解
那些图片被篡改，不复本来模样
削尖头颅面对世界，旋转
与苦茶相伴，伤害到血管
眼镜盒关不住春梦，种籽遗漏
风小小，雨绵绵，气凉凉
狗吠声传来，该收的，都收了
我们都是路人，石头持续淡定
他说要有光，于是太阳升起
潮起，潮落，一堆虚像而已
2011.05.06
五月已经过去，我们可以上路，渴望雨水和快乐
南方依旧干旱，思念依旧疯长，咫尺依旧天涯
我对火的崇拜更加不可收拾，坚守向天之路
一直到世界末日，等你回答，永远到底够不够
半截歌声站在水中央，如此温柔，如此残酷
过去的悲伤无可复制，无可挽留，时光如沙
大孩子，小孩子，在这一刻出发，梦向六一
那一片海，在梦里摇晃，父母隐于山谷
童年犹如烟花和寒冷，某年月日，在夜空绽放
我曾幼小的岁数中，手持镰刀挥舞，逝者如斯夫
2011年5月31日
穿过这火焰，像鸟，释放心灵
无法逃脱，这夜晚，如果明天永不到来
在黑暗王国，我在等，光明腐蚀了身躯
疲累却无法停止，曲目一个个往下播
又是失眠，厌烦了生活，月亮刺眼
小提琴貌似哭泣，忧伤深入内质
绿眼珠，青幽幽；情人泪，关不住春色
我说雨，两年不见，你是否安好
虽然寒冬的尾音还在，但黎明终究会来
而你呢？是否依旧会在深夜面对屏幕
当我从内里腐烂，才知道这伤痛有多深
如果一切不能回转，那么，年轻就是错误
我还在原地旋转，一只茫然的陀螺
没有开始，然而结束，年华刻下鸿沟
挽歌一曲祭奠青春，我们却还要继续生活
厌倦了漂泊，至今无法安定平稳
哈尔滨的记忆逐步模糊，尘埃渐落
贵州的家乡，早就断了根系关联
你叫我如何，只是一蓬飞草，犹如风中
抵抗这浮华，世间万象，无所适从
谁还会再谈坚守，而我始终不被理解
谁能够知道结果，却已经无法重新开始
七月匆忙就过去了，来不及思考和沉醉
2011.07.20
一切都将结束，八月已是尾声
我心如死湖，你是一颗不经意的石头
或如飞鸟投下身影，却无法停留
当涟漪消散，波动也随之终结
在昆明、寻甸、禄劝，我们来自不同天地
理顺一段生活，拿起或者忘记都叫人为难
疯狂和喧闹，午夜，时钟不停转动
酒精和冲动，青春，血流在路上
我无法融合，也无法回避
你和他的背影，让我沉默，就此放手
2011.08.29
谁会在意牲畜的终结，它将成为桌上佳肴
阿瑟说你连同血肉一起吃下怨愤和悲哀
这些与宰杀同在，在死亡之际残留余毒
我因而携带罪恶，并未遵行素食主义
下辈子转世，有多少人也会化身为牛
看蓝天白云变成荒漠，我们侵犯天神的领地
上帝创造人类，同时种下恶果
演变的路充满征伐，逐渐肆无忌惮
精灵折断翅膀，天空落下黑雨
七彩云霞变成毒雾，犹如蝙蝠嚣叫于夜晚
是成功也是失败，我们受到惩罚
台风和海啸，干旱和洪水，地震爆发
血染成沙土，孩子的脸不再纯真
我们的善良犹如沙漏流失殆尽，尸行旷野
霜冻前夜，太阳失去力量
落寞风车，挥舞成隔世绝响
去还是留，这个世界已经腐败，一息尚存
2011.09.02
10月2日——
火车朝北，把我带向未知的地方，未知的结果
二胡一剪梅，勾起内里缠绵，忧伤
威宁，你是要我铭记，还是要我忘记
有兄弟在等我，我们将一起寻找一个叫雨的女人
一条冰泉穿过心胸，你是否会让它温暖
三年来，我的冬天从未止息
春天何时能见，需要你含苞待放那一刻
10月3日——
冰冷的天，冰冷的雨，冰冷的期许
总在最需要的时候把伞遗忘，失落的爱人
草海看似不远，却没有一条通到湖泊的路
我在这里祈祷，也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
威宁，威宁，后半夜的街灯明静锋利
穿透霓虹光斑，过去的记忆一一变得清晰
10月4日——
我就这样离开，正如我空空的来
没有谁会留意，威宁秋天的寒冷
客栈在上午断水，心中仍旧潮湿
感情陷落，雨，你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我无法了结，不管思念还是忘记
前尘往事始终构成困扰，还是那些牵挂
幻灭的泡影，伴随阴郁，一路南下
2011.10.02-22
爱如瓷器，你我孤单多年，注定于此相遇
需要细心呵护，保卫和擦拭，才会光洁明亮
生活，我们早已激情不再，却又欲罢不能
在心灵深处，马布和口弦，慢慢就失落
你的目光，比月光寂寞，长年劳累和孤独
翻过这道山坡，你会看到另一个世界
在另一个年头，所有过去都将遗忘
虽然失落魂魄，他说画不出你的骨骼
看守承诺，它们像黑石一样沉重
伊姆赫尔湖水草丰美，游鱼和水鸟的天堂
一夜折磨，翻来覆去，对漫水湾无法释怀
里面住着宁静的雷神、天鹅和黑鹳
你脸色迷茫，明天在何处停落
梦想家园，难以回复，出离和舍弃都是痛
峨边，甘洛，还是西昌，会是下一个站台
义乌来的火车，会不会经过昆明，载走希望
一缕炊烟升起，阿依的村庄和火塘
2011.11.28
注：
阿依几几：凉山彝族民歌原名
马布和口弦：彝族特有传统乐器
依姆赫尔：湖名，彝语意为不需要害羞的地方，草木深深，情人可于此幽会
漫水湾：地名，看似汉语，其实来源于彝语，意为兵乱之地
让我们回去吧，回到梦中的故乡
让我们开始吧，放下敌对和忧伤
太阳西归，黑色灵魂在飘荡
这个冬天，你忍受疾病折磨，让人心痛
回去吧，在月城拉布俄卓，让我们于此相遇
家中亲人可还安好，山上苦荞是否收割
从今后，开始跑步锻炼，健康快乐生活
远离感冒，腰伤，以及药物过敏
一起奋斗，为了蜗居，为了梦想
生一堆孩子，让他们继承黑色的骨头和血液
孜孜普乌，依稀又见了迁徙的族人和部落
2011.12.18
注：孜孜普乌，也即恩木普古，传说中的彝人祖地，在云南昭通一带
一
云层之上，群山坐立，黎明时一片暗黑面目
天空如此湛蓝，空气清冷，映衬了隔夜都市的烦乱
散落的牦牛，在大片干草甸上游荡
鹰在高飞，它们是神明的使者，俯瞰大地
突然香格里拉，些许激动，些许不适
那帕海，一个小湖边上，可以见到霜冻的印迹
有人说起虫草，它们对铁器敏感，逐年稀少和涨价
阳光就那么直接打在脸上，离天很近，离世界很远
英俊温和的藏族兄弟西洛，带我们去吃尼西土锅鸡
黑陶炊具与制品，是这一带的特产
可惜无法带走，一堆丁当作响而易碎的情缘
二
横过一座桥之后，崎岖的山路是难以忍受的颠簸摇晃
除了荒山，一眼望去还是荒山，和满山风化石
几乎看不出植被，一条黄龙紧追车后，灰尘张扬而肆虐
在奔腾的金沙江边换了一把轮胎，才深刻体会这石砾尖刻
达日村，名不见经传，灰头土脸的掉落在如此偏远的地方
惊诧于当地人如何生存，还有河对岸石岩上人工凿出的洞穴
偶见瘦弱的羊群和牦牛，长相永远干渴，毛发凌乱
神明将人烟种子撒在这里，却没有备下安居条件
三
这难耐的山路，进来就不再想出去，出去就不想再进来
恨不能插翅飞来的到达，酒歌，燃烧了沉闷已久的头脑
整夜大风，狂躁地呼啸，心情无法安宁
在羊拉和普朗，艰苦环境炼造了矿山人的热情
有这样一群人，战斗拼搏，在寂寞大山的深处坚守
他们像山鹰，俯览这一片天地，和地下富藏的金属
先辈们当年骑马进山，风雪交加的脚印像冰雕一样使人敬畏
四
辗转三江源，转经筒，那些白塔，那些经文彩幡
作为标志和象征，连同牦牛印在心中，成为符号
夜色苍茫，返回机场的路上，开始下雪，并一一道别
当空姐检查完安全带，广播里传来提示即将降落昆明
戏剧性的旅程就此结束，我还徘徊在转世梦中
2011.12.22
--------------2012年度--------------
1.过寒年
南方，寒冷，阴雨。
风从水面吹来，冻脸。
白天+4℃，晚上-2℃，你没有准备，突然降落。
路途空旷，混乱，高铁飞驰。
春节，家，逃不过的坎。
多年以后，你们已经不习惯相对，此生了结。
你性如烈火，在冰上行走。
他们沉默，忍受，甘愿背井离乡。
宁肯寒冷，寒伧，被冷落过日子。
到死都是折磨，讥骂，互相伤害。
你挽不回伤痛，曾经被手术台逼迫，花光钱财。
他们眼中，你不成气，没结婚，没房子，没钱。
31岁，你开始憎恨这个数字，憎恨自己。
他们不会关心，也不会过问，你内心的伤。
2.扎西拉姆
－－－给JZ
我想你，到骨头里，到深夜。
小虫子，钻进内心，让我失眠。
你来的短信，我一遍遍翻看，看出温暖。
我的悲伤无人可诉，只有你懂。
烟花从高处，空旷炸响，它们怎么不睡。
路灯穿过窗帘，照在床边，我的呼吸随处可见。
凌晨五点，向右侧身，眼睛已然疲乏。
静默等待，黎明，将来不远。
3.上海故事
一条真丝围巾成为心事，就像父亲的生日。
它们是必然的，而又没有计划。
牵挂两天，回程之时你已经着急。
昆山站周边，你转来转去，没有特色。
上海南站，荒僻到很远，还是不行。
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看不到购物商场。
在华东理工大门口，你无奈折头。
地铁是唯一选择，徐家汇没有让人再次失望。
4.萍乡站
一夜昏睡，清早到达萍乡站。
铁马隆隆，大雾笼罩，山野迷茫。
小河，荒草，矮树林，一闪而过。
广播放出牧马人，他们向往远方，却又期盼故乡。
这一世漂泊，熟悉了旅程，也陌生了风景。
我心如流星，不要问究竟，被哪一双眼睛点亮。
喝下离别的毒，还假装不在乎，牵念似火。
设下情景和陷阱，深深坠落，爱恨都是赌注。
往事不可追，一片海，汹涌漫淹。
万般心绪，随时光飞逝后退，火车西行。
5.路过贵阳
路过贵阳时，天空低沉，夜未央。
13年前，这里是我漂泊的起点。
同学，朋友，亲戚，它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想起父亲在这里把我们送上北去的列车。
从此以后，一家人开始逐渐分裂。
兄弟逐一外走，直到父母也离开老家，断了根系。
想起苏勇，在我的威宁之行中提供了许多帮助。
想起艳，我曾经心中空落落的坐公交到处游荡。
想起雨清，我们曾经共度高考的艰难时光。
想起礼刚，我们曾经在火车站偶遇。
那时候我们脸色饥黄，如今是家族中最能体谅的兄弟。
想起太多太多，也忘记太多太多，不能回转。
贵州，我的故土。伤，也就这么延续。
2012. 01.25—29.昆山、上海、昆明等地及途中
配角，巴尔朵；配角，巴尔朵，配角
这是命，无论你挣扎和等待，都叫做徒劳
星星和月亮作证，他们曾用血融合
只有当小麦、面包和啤酒都不存在，他们才会分开
不要忧伤，种族的鸿沟无法逾越
你注定要历经苦难，才会获得真爱
一个月，她如此允诺，却再也没有回来
诺言背叛诺言，金锁背叛提琴
你看不见，深渊隐于黑暗背后
叶赛尼亚，叶赛尼亚，我的神话，梦碎了
启明星再未升起，大陆已经沦陷
再不要你有去恨的一天，腰里别着刀子的男人
2012.02.17
当我年幼和寒冷，你就是向往
冻僵的手脚，逐渐得到温暖，畅通血脉
灰堆里面，兴许还能刨出山药*、洋芋
年关时节，上方还吊着腊肉、香肠和血豆腐
火之神灵，护佑一家平安，孩子健康成长
最初的原祖，从火中与群兽分化
然后刀耕火种，开创文明，刻画符号
熟食，改进了肠胃和思想
铜男子与铁女子出现，刀剑饮血
战乱像瘟疫，种族因此变异发展
在西南大地，彝人延续千年
以火为名，爱火、尚火、敬火
向天之路，也是从火中出发
九层柴，九层苍凉，在火中
七层柴，七层忍耐，在火中
现而今，家乡遥远，祖地荒芜
火塘，在城市毫无容身之处
它逐渐消失，带着最后的余脉
从水头到水尾，我们的灵魂无可安放
灰烟散尽，只见一声叹息
2012.05.20
注：作者老家把苕叫做山药，把山药叫做野山药或黏山药
1.家的向往
在我心中住满忧伤，那是对家的向往
多年在外漂泊，阿嘎嫫进了别人的新房
族人都迁移到城市，恩木普古的炊烟消散无常
2.洗衣服
阿妹洗衣服，阿哥晾衣服
蜂蜜拌米汤，生活甜又黏
阳光照在你脸上，我心花儿在怒放
3.红石崖
昆明西山索玛花，撒梅彝家红石崖
八月十六来赶调，滇池水干心不干
有情阿哥有情妹，结成双来配成对
两棵山茶一样高，两人心头鱼儿跳
只见风吹花落地，哪见风吹花上枝
如果真心来对调，水打浪摇岸不摇
丢块石头壮你胆，三天三夜唱不完
4.诗人的忧伤
精灵离我远去，母语逐渐消失
楼房不见火塘，年节不见密枝
乡音难得听到，心中像被火烧
5.鸠射回家
〔这个是看了阿克鸠射端午节回家的博文后写的〕
架起三锅庄，烧起全锅汤，连夜拉家常
彝家辣子鸡，彝家黄腊肉，彝家荞粑馍
父子满口香，母女盈盈笑，火塘暖心房
2012.06.11-24
1.海乃嫫和黑雨
我的手掌，感觉你的冰凉，海乃嫫。黑雨
在你心中不停下落。夜夜失眠，我们为谁而活
爱就是坟墓，拿命来相抗和毁灭，两伤俱败
陷入深渊和黑暗。迷雾四起，梦河汹涌
女儿国，金丝雀，吹来的风诡异迷醉
夜冰凉。风那么大，扑面的乌鸦，往死挣扎
放手吧，我承认自己茫然，在今年这个春天
红月当头照，你说你想要西瓜，我只见你种芝麻
你的泪有多么美，是穿肠毒药，胭脂与香水
夜兰花，像招魂幡摇动。鬼脸苍白
加入我，加入死亡，孟婆汤浓烈，僵尸新娘
忘了吧，走过这奈何桥，霓虹渐远
丢下桃符，丢下肉身，这一段情缘，如此终结
2.坚硬的阿诗玛
昨天我已死去，今天我还活着
虚幻的太阳，至今不明下落
快来快来抚摸我，满足这欲望
不在乎明天何处，不在乎路崎岖漫长
我听见手指在尖叫，水妖在歌唱
黑色幽灵，头骨在夜河中沉浮闪亮
在艰难关键时刻，你离我而去，万法皆空
是否看见岸上的鸽子，像雕塑永不破碎
心如铁石，不在乎如何对付谎言
阿诗玛，坚硬的阿诗玛，不再说话
你怀揣利刃和尖刀，刺穿我心脏
你把我埋葬，把我，一口一口吃掉
无论死亡，还是坚持活着，都无法回头
女王，毒苹果，幸福时你给我悲伤
天空像坟墓，压在头顶，血已冷，心已伤
一天用来路过，另一天还是路过
就在进入的瞬间，我真想死在你怀里
就在我从梦里惊醒的瞬间，月光雪白
我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飘向窗外
3.布阿诗嘎娓
如果你尖叫，她便摄去魂魄，引出恐惧
如果你沉默，正是求生法门，保持镇静
布阿诗嘎娓，幽闭千年，美貌无人可比
歌声传遍四方，处处留情，引燃部落战火
阿什色色，幸运由此开始，也因而结束
你把自己献给梦魅，却无法填补她的欲壑
孤独是一杯苦酒，醉后方知如毒药浓烈
你一错再错，拼命付出，到头来只剩伤痕
掏出心肝，割下残肉，她视同陌路，私自远走
谁违背誓言，谁将遭受诅咒和惩罚
风信子铺天盖地，帕布里山谷暗影笼罩
三只黑虎等着她，死亡之神等着她，迷局当前
尖牙利齿撕碎娇躯，血污游魂归不得
你的怨愤，她的怨愤，化为炼狱的火
不会止息，深渊的尽头亦无尽时
2012. 04.11—07.29
--------------2013年度--------------
2013年春节，攀枝花，盐边。群山之上，阳光大好，心狂野。去留之间，风吹过无痕迹。
惹拉和阿依依，亲爱两兄弟，一如童年你我，天真无邪，健康淳朴，简单羞涩。
和着阿桥，婷婷，在一去不返的时光中，在阳光下，温暖成堆拥抱。
像雏鹰站立和飞翔，曾有多少梦想就此生长。远方，城市，当初也就是缥缈云彩，渴望自己一夜长大。
阿嫫看着儿女成长，成家；看着庄稼一拨拨鲜活又枯萎；看着自己渐渐衰老，消瘦。
青菜地，苍翠如你我，心中如水，性如烈火，旺盛不息。凝目注视永恒，故事从土里滋生，慢慢流传。
我就是那一根刺藤，漂泊异乡，抓扯天空。明丽的蓝，忧郁的蓝，温和的蓝。
2013.02.17
二〇一二，毁灭传说，天崩地裂
七星一线，世界只有黑暗，地精涌动
把每天当末日，伸手抓住青春尾尖
剩余热情无几，冬季，雪返照阴影
相爱，而又伤害；天堂，而又深渊
不见底的坑，还是往下跳。死去，而又活来
在一起时争端，冤家，不见面时想念
我们都是棱角多面手，喜怒无常，笑骂随性
酒和碗，火苗灼烧肌肤，温暖带来疼痛
野橄榄在山林默默成熟，野百合迎风开放苦涩
梦想，阴谋家，现实美丽而悲伤
如果醒来我们还在一起，请允许相依为命
时光如刀，饥饿如潮，听不见呼吸和心跳
约定：谁先死者得幸福，留下孤独另一半
2013.04.20
金江铁路大桥，火车隆隆驰过，声响和震动让人有些恍惚，恍惚中有穿越幻觉。
四月攀枝花，阳光大好，山水转绿，春情随处荡漾。
依彩走在归途，离家渐进，有些欣喜，有些忧伤，似乎漂泊的人都会这样。
轻风拂面，眼中微感潮湿，是年纪大了吗？还是依然年轻，多愁善感？
阿嫫已经见老，体力不如从前，手脚有些疼痛，劳累之余也更加思念儿女。
春耕时节不等人，种烤烟、种苞谷、种黄豆，都需要几个帮手才是，但儿女们却都不在家，只好和人换工。
暮色昏苍，一个人住，房屋显得空荡，黑夜更加安静和漫长。
后坡的阿杰补札〔桑椹〕熟透了，乌黑饱满，也没有人去摘，年轻人才会喜欢这样的水果吧？
茫茫人世，我们只是飘尘，何处是家，何处是天涯？
2013.04.20
像雨中的火，火中的鸟，挣扎和歌唱。角逐，不停争斗，为梦想与现实。
五月涳蒙，雾湿楼台，夜上阑珊。渐是离别，各奔前程，把酒相送，勉励话语壮志。
春夏之交，布谷鸟叫，年时如刀催人忙。梅子熟透，玉兰绽放，柳林深处有池塘碧水，清爽眼心。
铸剑为犁，经过艰难烦乱，沉积真金，盛大的孤独，狂欢的寂寞。冰雪不语，难掩绝世容颜，梦里飞花黑红黄。
总会有出路，像游鱼滑过脸庞，日月东升西落。山水旖旎，自然流觞，燕麦青青。
来吧，歌舞一曲，在花海和太阳底下，劳动创造果实，汗水浇灌热血。
在老去之前，给我们自己一个任务，爱过，恨过，贪恋过，痴狂过，拼搏过，努力过，不枉世一遭。
2013.05.19
一
用梦想收割众生，像冰雪刺痛肌肤
谁先抵达死亡，以90度直角，坚硬而又锋利
冬天的山岭荒芜寂静，万物萧瑟
黑咕化鸟，穿过德布莫洛火海，高高飞翔
村庄上空轻烟缭缭，吉尔低语，天寒如铁
当夜幕笼罩，小鬼木巴无声站在房顶
宛如游丝的灵魂听从召唤走远，留下一片哭声
灵鸟高高飞翔，引领他们去向恩木普古
冰雪下落之时，伴随生命的终结
黑咕挂在墙上，旁边的蓑衣再也不能行走
注：黑咕，彝语，镰刀
二
来吧，在我忧伤怀抱，黑咕
失国的部落和文明，魂魄无处安放
身上流淌诺苏血液，大山养育桀骜性格
在纪吞谷大城，迭朴索洛湖面迷雾终日不散
黑咕像闪电，带来黑色光芒，四野昏暗
阿鲁举惹，天马九层翅断，龙鹰争斗
西山红石岩畔，茶花年年开放，而你不再回转
鱼美人隔海相望，泪如雨落，心如裂帛
黑咕，死神信使，像鸟儿高高飞翔
铁成形之前，你是一只手指，敲破头颅而得
万年过后，荞麦依旧鲜红，阿嫫还在呼唤
恩木普古的炊烟，迁徙梦想，依稀难辨
注：纪吞谷，古彝语，昆明
2013. 05.26—06.11
#1
孤独是生命的本质
在大欢悦中悲伤，在深苦痛中欢畅
无法还原自己，没有人真正懂你
#2
世事无常，喜怒哀乐
而秋静远，在桂花的清香中淡定心肠
无论富贵，亦或贫贱
无论健康，亦或疾病
我们约定，我们注定，一辈子生死相守
#3
我们平凡存在如蒲公英
在适合季节开放，在成熟时候飞向远方
落在天涯海角，落在心灵最低处
谁又知道，明天何去何从
#4
秋来夕阳好，金光洒无限
突然内心洪波涌起
依然热爱这要死要活的世界
我们为了理想，历尽艰辛
像水晶折射残酷和苍凉
#5
红叶暗藏脉络之血
如此老熟，终将飘落凡尘
我等一生阳谋，终将被时间暗杀
秋在西方，刀光乍现
#6
飞吧，张开你的翅膀
在隐秘山谷，黑鹰一样自由
在秋野和家园，瞭望眼下的土地
也许有一天它们都变成高楼，你无处栖身
#7
浓雾起于深谷，笼罩心头
与时间争斗，一年又一年
重拾母语之路，抛却过往
信念一生，或困顿，或精彩
2013.10.22.完稿
一元复始，我曾面对漫长黑夜之孤独
站在悬崖，俯视深渊，心怀郁结
用力抓牢脚下土地和岩石，任风吹雨打
寒冬严酷，霜花尖锐，承受静默之伤
当末日过后第一缕曙光亮起，迎来复生
年复一年，岁月在体内刻下轮回印迹
沧桑的皮肤结壳，裂纹周遭围绕
用坚硬之心，应对未来种种困扰
欢乐，亦或悲伤，它们在雪藏中发芽
2013.12.21
--------------2014年度--------------
我在风中摇摆，期望获得片刻宁静
一夜厄梦，内心寒战，在地下千年
你生被质疑困惑，特异之尾，超强第六感
我们都是上苍恩赐的弃婴，饱受虐待，终日逃亡
他们隐藏在北方森林，被冰雪围困，躲避追杀
一只带血枪管，随时从你背后探头，走上不归路
2014.01.24
第一场雨寒冷，让舌根苦涩，破处之痛
他们抓住内心死命摇撼，一棵槐树忧伤
摇摇欲坠，如雪飘，如叶落，如败血症
一个中毒的冬天加一个中毒的春天，心思枯竭
如矿粉洒入血液，重金属之黑绿
当肋骨腐烂，你痛恨生命之漫长
2014.02.18
这不是一个开始，也不是一个结束
这不是黑羽遮住太阳，风渐厉，天渐暖
原野上有大片繁花，鸟声和新绿
我喉咙深痛，难以咀嚼春光如许
该来的会来，该走的终将会走
当你胃口松软如土，冰雪渐在消融
当你需要一些温热，心灵却飞向远方
命运就像错觉，一朵花去年开了今年还在
自从脱离母体，髪如雪，身似蝶
蜕变之后，或如流星灿烂，或如小星平淡
掬一捧愿望，洒落后山，希望茁壮成长
唉乃一声，弱水三千，万户流觞
2014.03.11
上亿年沉寂在岩层深处，内心斑斓
光泽潜藏南高原，红五月，黎明和月色
被矿工的镐头翻动，浮选，奔涉
投身沸腾炉光焰，体温渐次升华
从沉寂，到活泼；从暗青，到晶亮
一路轮回，三段净化，提炼出高纯品质
与铜铅镉分离，来到电解新溜槽
我看见紫血奔流，隐隐微光与脉搏相连
节能改造，50多个日夜奋战
生命原液再次涌动，炼锌人汗水四瓣开花
剥锌刀相互叫喊，盖过了平板锤的喧闹
叉车交响，工频炉阵阵吞吐，完整消化带
当锌锭豁然成型，闪烁的梦不再遥远
2014.05.22
--------------2015年度--------------
一场梦，一阵风，命如星云般莫测
旧年过，东山起，春归花雨阳光绿
时光如刀，我如鱼肉，不见未来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寻找希望与火种
生来孤独，生来忧伤，生来心碎
2015年1月
这黑暗、残酷、骯脏的世界，是一座铺满雷暴沙砾的浮桥。没有光明，风沙亘古，毒雾重重。在你荒漠干旱的内心，是否希望一点点爱的滋润？好吧，这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你必须看着我，看着恶魔狡诈和天鹅泣血。生命的另一端是火焰，没有黑水，无法安眠。通往兹兹普乌的路，是焚烧，去化身体，在空中飘。在你的恶梦中远遁。
火把送行，松枝垫底。穿过屠杀炼狱，幸存者肢体残缺。一碗酒，敬天地；两碗酒，敬祖先；三碗酒，敬暴虐带血的刀。
野兽哭泣，山河呜咽。他一定是错乱了，至高的恩体古兹，美丽的风景被遮蔽。鼠肠细烟招来魔洛大批邪灵军马，我只好在荆棘丛中慌乱躲藏。
撒一把苦荞，刀剑林立。我们需要英雄，当他落难的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帮助。拜物教盛行，灵魂扭曲。
笃慕的子孙，叫毒品淹没。艾滋泛滥，腐噬头骨。夜夜尖叫，亡灵之属，昼行如干尸。摧残自我，却遗祸残破的家庭。
莫尼克，爱我，在最后一片花瓣凋落之前，我们共享月亮与歌声。你的声音让我融化，你的眼神让我心碎。
黑虎之王，精灵之路闪光，我的赤足之下是刀尖。用鲜活的内心祭奠，圣母，为何你还不来拯救，我将下沈无底深渊。
2015-02-08
这一天我却离去，心中暗伤
在凌晨的黑暗中走开，害怕却惊醒你的好梦
坚持不要送别，害怕你孤单地回家
心情好似火车，突进隧道，独自回响
2015.02.14
阳光打过窗户，春天就在你手上出现。
昨夜的雨，浸入暗土，索玛花朵渐次显露。
攀枝花，满树火红让我忧伤。
故乡梨花开，白如雪，繁如蝶。
2015.02.15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中
再也没有站起来。身价钱却节节攀升
钞票和性命哪个重要？他们作出了选择
却不是回头路。菜刀代表了无知和不妥协
曾经耻言经商和钱财的民族，如今却堕落到一切向钱看
越贫穷，越想钱，它却不是救命稻草
厮杀和肉搏，生命止于黑暗，止于愚昧
龙鹰的后代，谁可以让你重新睁开眼睛？
2015.03.15
一个梦，在心灵最低处突然绽放。
童年阴影，从未愈合，如蛆附骨。
一滴悲伤回忆，便周身中毒，多年无法祛除。
2015.05.13
当你老了，我们手牵手，漫步黄昏，映照落日晚霞。
如果爱是一副命中注定的毒，该结束了，这么多年。
白发苍苍，心血鲜红，此生尽管苦痛，坚定无悔。
2015.05.13
心有一道缺口，永远为你
人世惶惑，我们相扶走过
沧海波涛，是你裙裾上的褶花
你的呼吸把我淹没
不需要承诺，灵犀一点甚万语
共同每一天，都是幸运日
2015.05.20
这一刻，瞬间永恒，只因为爱。
生命如沙漏，你我如飘尘起伏。
头顶一轮红色月亮，在阴影中漫步。
黑色火药，一条溪流，周身开始燃烧。
从黑暗中汲取力量，失去的，也必将得到。
桃花依旧鲜红，回忆像幽灵在游荡。
一扇，又一扇门沉重落下，合上双眼。
粘稠的梦，困住心胸和脚步，无法动弹。
分明看见死亡，却又醒来，走入悲伤过往。
2015.05.26
提奥提奥提奥提奥提奥
他口中急促呼喊着兄弟
文森特是个疯子，凡高是他的姓
终日在麦地游荡，头上群鸦漫舞
他挥舞画笔疯狂劳作
像锄头像铲子像铁锨像刀
粗砺的向日葵爆裂出火焰
他眼中燃烧鲜红，像割下的半片耳朵
皮夹克蒸发出浓浓气雾
他知道死亡迫近，像癫痫的再次攻击
如果选择自我结束，不是他又是谁呢
2015.06.04
与死亡和太阳对话
把头埋进未来，注射灵魂
双手被过去捆绑，掏空心脏
肝和肾，在雨中演一出戏
永不停息的脚步踩痛黎明
让星星跳舞，树叶唱歌
2015.06.19
致古火木地
我们用碗喝酒，大声唱歌
你说，我们在遥远的年代来自同一个祖先
当大家齐唱彝人之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笃慕身旁
兄弟，太阳已经沉睡，夜已经深沉
如果听说有人被酒淹死，我将庆幸那不会是你我
你的热情，你对传统的坚持，让我感动
一个电话不期而遇，我们只是去看别人散场
你说表妹完全符合阿普的美丽标准，在半夜一点的酒吧
我多么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保留和传承，不只限于后代的容貌
彝族的气血正在流失，包括语言和文化，这让人伤心
就算是在西昌，在这梦想中的拉布俄卓
在邛古彝庄，你安排杀鸡招待远方来的兄弟
地道彝家菜，坨坨肉，大块羊排让我领略真正风味
罗洪木果念起诗歌，他说你举杯只会说孜玛
很多话语，就这样被放进酒中喝下
兄弟，部落和传说，它们都已走远
你先用脚步丈量古西域三十六国，而后又重走祖先迁徙之路
来日方长，就让我们在那些神秘古史中再次相逢吧
2011.01.04-05
身体记忆
每一个夜晚，床上有火在燃烧
自从你走，我用身体记忆你的温度
用刀子细细切割，心还是会痛
血流在胸前，谁曾经疯狂交融
无可替代的青春，放手让它过去
孤单双人床，横着睡是最大的自由
不必顾忌，怀抱空空，在夜的尽头
2011.02.18
鹤顶红
鹤顶红，情人泪，爱恋和绝望
你的翅膀已破碎，谁还会再来
枪断柄，人断肠，鹦鹉不歌唱
画眉点妆后，梅花落雪楚留香
飞天舞曲，石观音睡在镜子旁
2010.12.31
桃花错
你双唇鲜红，我迷失在黑夜
血流到边缘，太阳落下西山
一些记忆阴暗，一些记忆明显
冬天如冻河，极夜在漫延
桃花不再盛开，随风凋去无痕迹
故乡白驼山，他却不敢回头看
2011.01.28
鬼脸
看见我奇形怪状的脸，你不用害怕
如果我死了，你也不用高兴
谁在深夜歌唱，零点起舞。神兽出没
要到什么时候，这疼痛才会中止
快了，我们拼命撕咬，不留余地
肚里有火，狼的奔突，与水同挣扎
我看不到明天，有人喜欢夜放
那年风吹，故乡山水，年少情痴
你不曾回头，你结婚生子，我远走天涯
越迷人，越危险；越彷徨，越孤单
青龙背负谣言出逃，骨血渐渐寒冷
马兰花开在六月，看看我腐烂的心
2011.03.09
梦中的梦
梦中的梦，挣扎无力
眼睁睁看着恶鬼
石头和水，来历不明
吊挂在悬崖边上
被风吹起如落叶翻飞
头发慌乱如麻
心悬空如万里垂直下落
始终无法确定原因
城市中的蜗牛
背壳厚重，三座大山
害怕身后就是深渊
艰难翻转过来
醒了，累，空
2011.04.22
未命题
不要有灯亮着，它们让人孤单
夜晚适合于冥想，采撷果实
水滴声让人发狂，它见证你活着
想到死，这样就不用再承担
欢乐，忧伤，痛苦，折磨
有一个人在你心里，却无法靠近
过往如箱柜，弥盖了黯淡的灰尘
往往就是这样失眠，不得要领
突然禁不住会说，傻子和梦想
半夜吞尽黑暗，肠胃虚虚空空
一遍遍积压头痛，无人能解
那些图片被篡改，不复本来模样
削尖头颅面对世界，旋转
与苦茶相伴，伤害到血管
眼镜盒关不住春梦，种籽遗漏
风小小，雨绵绵，气凉凉
狗吠声传来，该收的，都收了
我们都是路人，石头持续淡定
他说要有光，于是太阳升起
潮起，潮落，一堆虚像而已
2011.05.06
六一同顺
五月已经过去，我们可以上路，渴望雨水和快乐
南方依旧干旱，思念依旧疯长，咫尺依旧天涯
我对火的崇拜更加不可收拾，坚守向天之路
一直到世界末日，等你回答，永远到底够不够
半截歌声站在水中央，如此温柔，如此残酷
过去的悲伤无可复制，无可挽留，时光如沙
大孩子，小孩子，在这一刻出发，梦向六一
那一片海，在梦里摇晃，父母隐于山谷
童年犹如烟花和寒冷，某年月日，在夜空绽放
我曾幼小的岁数中，手持镰刀挥舞，逝者如斯夫
2011年5月31日
穿过这火焰
穿过这火焰，像鸟，释放心灵
无法逃脱，这夜晚，如果明天永不到来
在黑暗王国，我在等，光明腐蚀了身躯
疲累却无法停止，曲目一个个往下播
又是失眠，厌烦了生活，月亮刺眼
小提琴貌似哭泣，忧伤深入内质
绿眼珠，青幽幽；情人泪，关不住春色
我说雨，两年不见，你是否安好
虽然寒冬的尾音还在，但黎明终究会来
而你呢？是否依旧会在深夜面对屏幕
当我从内里腐烂，才知道这伤痛有多深
如果一切不能回转，那么，年轻就是错误
我还在原地旋转，一只茫然的陀螺
没有开始，然而结束，年华刻下鸿沟
挽歌一曲祭奠青春，我们却还要继续生活
厌倦了漂泊，至今无法安定平稳
哈尔滨的记忆逐步模糊，尘埃渐落
贵州的家乡，早就断了根系关联
你叫我如何，只是一蓬飞草，犹如风中
抵抗这浮华，世间万象，无所适从
谁还会再谈坚守，而我始终不被理解
谁能够知道结果，却已经无法重新开始
七月匆忙就过去了，来不及思考和沉醉
2011.07.20
八月伤情
一切都将结束，八月已是尾声
我心如死湖，你是一颗不经意的石头
或如飞鸟投下身影，却无法停留
当涟漪消散，波动也随之终结
在昆明、寻甸、禄劝，我们来自不同天地
理顺一段生活，拿起或者忘记都叫人为难
疯狂和喧闹，午夜，时钟不停转动
酒精和冲动，青春，血流在路上
我无法融合，也无法回避
你和他的背影，让我沉默，就此放手
2011.08.29
泪牛
谁会在意牲畜的终结，它将成为桌上佳肴
阿瑟说你连同血肉一起吃下怨愤和悲哀
这些与宰杀同在，在死亡之际残留余毒
我因而携带罪恶，并未遵行素食主义
下辈子转世，有多少人也会化身为牛
看蓝天白云变成荒漠，我们侵犯天神的领地
上帝创造人类，同时种下恶果
演变的路充满征伐，逐渐肆无忌惮
精灵折断翅膀，天空落下黑雨
七彩云霞变成毒雾，犹如蝙蝠嚣叫于夜晚
是成功也是失败，我们受到惩罚
台风和海啸，干旱和洪水，地震爆发
血染成沙土，孩子的脸不再纯真
我们的善良犹如沙漏流失殆尽，尸行旷野
霜冻前夜，太阳失去力量
落寞风车，挥舞成隔世绝响
去还是留，这个世界已经腐败，一息尚存
2011.09.02
威宁·威宁
10月2日——
火车朝北，把我带向未知的地方，未知的结果
二胡一剪梅，勾起内里缠绵，忧伤
威宁，你是要我铭记，还是要我忘记
有兄弟在等我，我们将一起寻找一个叫雨的女人
一条冰泉穿过心胸，你是否会让它温暖
三年来，我的冬天从未止息
春天何时能见，需要你含苞待放那一刻
10月3日——
冰冷的天，冰冷的雨，冰冷的期许
总在最需要的时候把伞遗忘，失落的爱人
草海看似不远，却没有一条通到湖泊的路
我在这里祈祷，也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也在这里失去
威宁，威宁，后半夜的街灯明静锋利
穿透霓虹光斑，过去的记忆一一变得清晰
10月4日——
我就这样离开，正如我空空的来
没有谁会留意，威宁秋天的寒冷
客栈在上午断水，心中仍旧潮湿
感情陷落，雨，你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我无法了结，不管思念还是忘记
前尘往事始终构成困扰，还是那些牵挂
幻灭的泡影，伴随阴郁，一路南下
2011.10.02-22
阿依几几
爱如瓷器，你我孤单多年，注定于此相遇
需要细心呵护，保卫和擦拭，才会光洁明亮
生活，我们早已激情不再，却又欲罢不能
在心灵深处，马布和口弦，慢慢就失落
你的目光，比月光寂寞，长年劳累和孤独
翻过这道山坡，你会看到另一个世界
在另一个年头，所有过去都将遗忘
虽然失落魂魄，他说画不出你的骨骼
看守承诺，它们像黑石一样沉重
伊姆赫尔湖水草丰美，游鱼和水鸟的天堂
一夜折磨，翻来覆去，对漫水湾无法释怀
里面住着宁静的雷神、天鹅和黑鹳
你脸色迷茫，明天在何处停落
梦想家园，难以回复，出离和舍弃都是痛
峨边，甘洛，还是西昌，会是下一个站台
义乌来的火车，会不会经过昆明，载走希望
一缕炊烟升起，阿依的村庄和火塘
2011.11.28
注：
阿依几几：凉山彝族民歌原名
马布和口弦：彝族特有传统乐器
依姆赫尔：湖名，彝语意为不需要害羞的地方，草木深深，情人可于此幽会
漫水湾：地名，看似汉语，其实来源于彝语，意为兵乱之地
让我们回去吧
让我们回去吧，回到梦中的故乡
让我们开始吧，放下敌对和忧伤
太阳西归，黑色灵魂在飘荡
这个冬天，你忍受疾病折磨，让人心痛
回去吧，在月城拉布俄卓，让我们于此相遇
家中亲人可还安好，山上苦荞是否收割
从今后，开始跑步锻炼，健康快乐生活
远离感冒，腰伤，以及药物过敏
一起奋斗，为了蜗居，为了梦想
生一堆孩子，让他们继承黑色的骨头和血液
孜孜普乌，依稀又见了迁徙的族人和部落
2011.12.18
注：孜孜普乌，也即恩木普古，传说中的彝人祖地，在云南昭通一带
香格里拉的天空
——随云铜安全督查组到迪庆行记一
云层之上，群山坐立，黎明时一片暗黑面目
天空如此湛蓝，空气清冷，映衬了隔夜都市的烦乱
散落的牦牛，在大片干草甸上游荡
鹰在高飞，它们是神明的使者，俯瞰大地
突然香格里拉，些许激动，些许不适
那帕海，一个小湖边上，可以见到霜冻的印迹
有人说起虫草，它们对铁器敏感，逐年稀少和涨价
阳光就那么直接打在脸上，离天很近，离世界很远
英俊温和的藏族兄弟西洛，带我们去吃尼西土锅鸡
黑陶炊具与制品，是这一带的特产
可惜无法带走，一堆丁当作响而易碎的情缘
二
横过一座桥之后，崎岖的山路是难以忍受的颠簸摇晃
除了荒山，一眼望去还是荒山，和满山风化石
几乎看不出植被，一条黄龙紧追车后，灰尘张扬而肆虐
在奔腾的金沙江边换了一把轮胎，才深刻体会这石砾尖刻
达日村，名不见经传，灰头土脸的掉落在如此偏远的地方
惊诧于当地人如何生存，还有河对岸石岩上人工凿出的洞穴
偶见瘦弱的羊群和牦牛，长相永远干渴，毛发凌乱
神明将人烟种子撒在这里，却没有备下安居条件
三
这难耐的山路，进来就不再想出去，出去就不想再进来
恨不能插翅飞来的到达，酒歌，燃烧了沉闷已久的头脑
整夜大风，狂躁地呼啸，心情无法安宁
在羊拉和普朗，艰苦环境炼造了矿山人的热情
有这样一群人，战斗拼搏，在寂寞大山的深处坚守
他们像山鹰，俯览这一片天地，和地下富藏的金属
先辈们当年骑马进山，风雪交加的脚印像冰雕一样使人敬畏
四
辗转三江源，转经筒，那些白塔，那些经文彩幡
作为标志和象征，连同牦牛印在心中，成为符号
夜色苍茫，返回机场的路上，开始下雪，并一一道别
当空姐检查完安全带，广播里传来提示即将降落昆明
戏剧性的旅程就此结束，我还徘徊在转世梦中
2011.12.22
--------------2012年度--------------
上海故事〔组诗〕
——2012年春节沪昆诗草1.过寒年
南方，寒冷，阴雨。
风从水面吹来，冻脸。
白天+4℃，晚上-2℃，你没有准备，突然降落。
路途空旷，混乱，高铁飞驰。
春节，家，逃不过的坎。
多年以后，你们已经不习惯相对，此生了结。
你性如烈火，在冰上行走。
他们沉默，忍受，甘愿背井离乡。
宁肯寒冷，寒伧，被冷落过日子。
到死都是折磨，讥骂，互相伤害。
你挽不回伤痛，曾经被手术台逼迫，花光钱财。
他们眼中，你不成气，没结婚，没房子，没钱。
31岁，你开始憎恨这个数字，憎恨自己。
他们不会关心，也不会过问，你内心的伤。
2.扎西拉姆
－－－给JZ
我想你，到骨头里，到深夜。
小虫子，钻进内心，让我失眠。
你来的短信，我一遍遍翻看，看出温暖。
我的悲伤无人可诉，只有你懂。
烟花从高处，空旷炸响，它们怎么不睡。
路灯穿过窗帘，照在床边，我的呼吸随处可见。
凌晨五点，向右侧身，眼睛已然疲乏。
静默等待，黎明，将来不远。
3.上海故事
一条真丝围巾成为心事，就像父亲的生日。
它们是必然的，而又没有计划。
牵挂两天，回程之时你已经着急。
昆山站周边，你转来转去，没有特色。
上海南站，荒僻到很远，还是不行。
在雨中走了一个小时，看不到购物商场。
在华东理工大门口，你无奈折头。
地铁是唯一选择，徐家汇没有让人再次失望。
4.萍乡站
一夜昏睡，清早到达萍乡站。
铁马隆隆，大雾笼罩，山野迷茫。
小河，荒草，矮树林，一闪而过。
广播放出牧马人，他们向往远方，却又期盼故乡。
这一世漂泊，熟悉了旅程，也陌生了风景。
我心如流星，不要问究竟，被哪一双眼睛点亮。
喝下离别的毒，还假装不在乎，牵念似火。
设下情景和陷阱，深深坠落，爱恨都是赌注。
往事不可追，一片海，汹涌漫淹。
万般心绪，随时光飞逝后退，火车西行。
5.路过贵阳
路过贵阳时，天空低沉，夜未央。
13年前，这里是我漂泊的起点。
同学，朋友，亲戚，它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想起父亲在这里把我们送上北去的列车。
从此以后，一家人开始逐渐分裂。
兄弟逐一外走，直到父母也离开老家，断了根系。
想起苏勇，在我的威宁之行中提供了许多帮助。
想起艳，我曾经心中空落落的坐公交到处游荡。
想起雨清，我们曾经共度高考的艰难时光。
想起礼刚，我们曾经在火车站偶遇。
那时候我们脸色饥黄，如今是家族中最能体谅的兄弟。
想起太多太多，也忘记太多太多，不能回转。
贵州，我的故土。伤，也就这么延续。
2012. 01.25—29.昆山、上海、昆明等地及途中
巴尔朵
配角，巴尔朵；配角，巴尔朵，配角
这是命，无论你挣扎和等待，都叫做徒劳
星星和月亮作证，他们曾用血融合
只有当小麦、面包和啤酒都不存在，他们才会分开
不要忧伤，种族的鸿沟无法逾越
你注定要历经苦难，才会获得真爱
一个月，她如此允诺，却再也没有回来
诺言背叛诺言，金锁背叛提琴
你看不见，深渊隐于黑暗背后
叶赛尼亚，叶赛尼亚，我的神话，梦碎了
启明星再未升起，大陆已经沦陷
再不要你有去恨的一天，腰里别着刀子的男人
2012.02.17
火塘
———灵诗社同题当我年幼和寒冷，你就是向往
冻僵的手脚，逐渐得到温暖，畅通血脉
灰堆里面，兴许还能刨出山药*、洋芋
年关时节，上方还吊着腊肉、香肠和血豆腐
火之神灵，护佑一家平安，孩子健康成长
最初的原祖，从火中与群兽分化
然后刀耕火种，开创文明，刻画符号
熟食，改进了肠胃和思想
铜男子与铁女子出现，刀剑饮血
战乱像瘟疫，种族因此变异发展
在西南大地，彝人延续千年
以火为名，爱火、尚火、敬火
向天之路，也是从火中出发
九层柴，九层苍凉，在火中
七层柴，七层忍耐，在火中
现而今，家乡遥远，祖地荒芜
火塘，在城市毫无容身之处
它逐渐消失，带着最后的余脉
从水头到水尾，我们的灵魂无可安放
灰烟散尽，只见一声叹息
2012.05.20
注：作者老家把苕叫做山药，把山药叫做野山药或黏山药
彝话·民谣小歌词〔五首〕
1.家的向往
在我心中住满忧伤，那是对家的向往
多年在外漂泊，阿嘎嫫进了别人的新房
族人都迁移到城市，恩木普古的炊烟消散无常
2.洗衣服
阿妹洗衣服，阿哥晾衣服
蜂蜜拌米汤，生活甜又黏
阳光照在你脸上，我心花儿在怒放
3.红石崖
昆明西山索玛花，撒梅彝家红石崖
八月十六来赶调，滇池水干心不干
有情阿哥有情妹，结成双来配成对
两棵山茶一样高，两人心头鱼儿跳
只见风吹花落地，哪见风吹花上枝
如果真心来对调，水打浪摇岸不摇
丢块石头壮你胆，三天三夜唱不完
4.诗人的忧伤
精灵离我远去，母语逐渐消失
楼房不见火塘，年节不见密枝
乡音难得听到，心中像被火烧
5.鸠射回家
〔这个是看了阿克鸠射端午节回家的博文后写的〕
架起三锅庄，烧起全锅汤，连夜拉家常
彝家辣子鸡，彝家黄腊肉，彝家荞粑馍
父子满口香，母女盈盈笑，火塘暖心房
2012.06.11-24
布阿诗嘎娓〔组诗〕
1.海乃嫫和黑雨
我的手掌，感觉你的冰凉，海乃嫫。黑雨
在你心中不停下落。夜夜失眠，我们为谁而活
爱就是坟墓，拿命来相抗和毁灭，两伤俱败
陷入深渊和黑暗。迷雾四起，梦河汹涌
女儿国，金丝雀，吹来的风诡异迷醉
夜冰凉。风那么大，扑面的乌鸦，往死挣扎
放手吧，我承认自己茫然，在今年这个春天
红月当头照，你说你想要西瓜，我只见你种芝麻
你的泪有多么美，是穿肠毒药，胭脂与香水
夜兰花，像招魂幡摇动。鬼脸苍白
加入我，加入死亡，孟婆汤浓烈，僵尸新娘
忘了吧，走过这奈何桥，霓虹渐远
丢下桃符，丢下肉身，这一段情缘，如此终结
2.坚硬的阿诗玛
昨天我已死去，今天我还活着
虚幻的太阳，至今不明下落
快来快来抚摸我，满足这欲望
不在乎明天何处，不在乎路崎岖漫长
我听见手指在尖叫，水妖在歌唱
黑色幽灵，头骨在夜河中沉浮闪亮
在艰难关键时刻，你离我而去，万法皆空
是否看见岸上的鸽子，像雕塑永不破碎
心如铁石，不在乎如何对付谎言
阿诗玛，坚硬的阿诗玛，不再说话
你怀揣利刃和尖刀，刺穿我心脏
你把我埋葬，把我，一口一口吃掉
无论死亡，还是坚持活着，都无法回头
女王，毒苹果，幸福时你给我悲伤
天空像坟墓，压在头顶，血已冷，心已伤
一天用来路过，另一天还是路过
就在进入的瞬间，我真想死在你怀里
就在我从梦里惊醒的瞬间，月光雪白
我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飘向窗外
3.布阿诗嘎娓
如果你尖叫，她便摄去魂魄，引出恐惧
如果你沉默，正是求生法门，保持镇静
布阿诗嘎娓，幽闭千年，美貌无人可比
歌声传遍四方，处处留情，引燃部落战火
阿什色色，幸运由此开始，也因而结束
你把自己献给梦魅，却无法填补她的欲壑
孤独是一杯苦酒，醉后方知如毒药浓烈
你一错再错，拼命付出，到头来只剩伤痕
掏出心肝，割下残肉，她视同陌路，私自远走
谁违背誓言，谁将遭受诅咒和惩罚
风信子铺天盖地，帕布里山谷暗影笼罩
三只黑虎等着她，死亡之神等着她，迷局当前
尖牙利齿撕碎娇躯，血污游魂归不得
你的怨愤，她的怨愤，化为炼狱的火
不会止息，深渊的尽头亦无尽时
2012. 04.11—07.29
--------------2013年度--------------
彝·家人
2013年春节，攀枝花，盐边。群山之上，阳光大好，心狂野。去留之间，风吹过无痕迹。
惹拉和阿依依，亲爱两兄弟，一如童年你我，天真无邪，健康淳朴，简单羞涩。
和着阿桥，婷婷，在一去不返的时光中，在阳光下，温暖成堆拥抱。
像雏鹰站立和飞翔，曾有多少梦想就此生长。远方，城市，当初也就是缥缈云彩，渴望自己一夜长大。
阿嫫看着儿女成长，成家；看着庄稼一拨拨鲜活又枯萎；看着自己渐渐衰老，消瘦。
青菜地，苍翠如你我，心中如水，性如烈火，旺盛不息。凝目注视永恒，故事从土里滋生，慢慢流传。
我就是那一根刺藤，漂泊异乡，抓扯天空。明丽的蓝，忧郁的蓝，温和的蓝。
2013.02.17
相爱，而又伤害
二〇一二，毁灭传说，天崩地裂
七星一线，世界只有黑暗，地精涌动
把每天当末日，伸手抓住青春尾尖
剩余热情无几，冬季，雪返照阴影
相爱，而又伤害；天堂，而又深渊
不见底的坑，还是往下跳。死去，而又活来
在一起时争端，冤家，不见面时想念
我们都是棱角多面手，喜怒无常，笑骂随性
酒和碗，火苗灼烧肌肤，温暖带来疼痛
野橄榄在山林默默成熟，野百合迎风开放苦涩
梦想，阴谋家，现实美丽而悲伤
如果醒来我们还在一起，请允许相依为命
时光如刀，饥饿如潮，听不见呼吸和心跳
约定：谁先死者得幸福，留下孤独另一半
2013.04.20
啊，攀枝花
金江铁路大桥，火车隆隆驰过，声响和震动让人有些恍惚，恍惚中有穿越幻觉。
四月攀枝花，阳光大好，山水转绿，春情随处荡漾。
依彩走在归途，离家渐进，有些欣喜，有些忧伤，似乎漂泊的人都会这样。
轻风拂面，眼中微感潮湿，是年纪大了吗？还是依然年轻，多愁善感？
阿嫫已经见老，体力不如从前，手脚有些疼痛，劳累之余也更加思念儿女。
春耕时节不等人，种烤烟、种苞谷、种黄豆，都需要几个帮手才是，但儿女们却都不在家，只好和人换工。
暮色昏苍，一个人住，房屋显得空荡，黑夜更加安静和漫长。
后坡的阿杰补札〔桑椹〕熟透了，乌黑饱满，也没有人去摘，年轻人才会喜欢这样的水果吧？
茫茫人世，我们只是飘尘，何处是家，何处是天涯？
2013.04.20
在老去之前
像雨中的火，火中的鸟，挣扎和歌唱。角逐，不停争斗，为梦想与现实。
五月涳蒙，雾湿楼台，夜上阑珊。渐是离别，各奔前程，把酒相送，勉励话语壮志。
春夏之交，布谷鸟叫，年时如刀催人忙。梅子熟透，玉兰绽放，柳林深处有池塘碧水，清爽眼心。
铸剑为犁，经过艰难烦乱，沉积真金，盛大的孤独，狂欢的寂寞。冰雪不语，难掩绝世容颜，梦里飞花黑红黄。
总会有出路，像游鱼滑过脸庞，日月东升西落。山水旖旎，自然流觞，燕麦青青。
来吧，歌舞一曲，在花海和太阳底下，劳动创造果实，汗水浇灌热血。
在老去之前，给我们自己一个任务，爱过，恨过，贪恋过，痴狂过，拼搏过，努力过，不枉世一遭。
2013.05.19
黑咕〔二首〕
一
用梦想收割众生，像冰雪刺痛肌肤
谁先抵达死亡，以90度直角，坚硬而又锋利
冬天的山岭荒芜寂静，万物萧瑟
黑咕化鸟，穿过德布莫洛火海，高高飞翔
村庄上空轻烟缭缭，吉尔低语，天寒如铁
当夜幕笼罩，小鬼木巴无声站在房顶
宛如游丝的灵魂听从召唤走远，留下一片哭声
灵鸟高高飞翔，引领他们去向恩木普古
冰雪下落之时，伴随生命的终结
黑咕挂在墙上，旁边的蓑衣再也不能行走
注：黑咕，彝语，镰刀
二
来吧，在我忧伤怀抱，黑咕
失国的部落和文明，魂魄无处安放
身上流淌诺苏血液，大山养育桀骜性格
在纪吞谷大城，迭朴索洛湖面迷雾终日不散
黑咕像闪电，带来黑色光芒，四野昏暗
阿鲁举惹，天马九层翅断，龙鹰争斗
西山红石岩畔，茶花年年开放，而你不再回转
鱼美人隔海相望，泪如雨落，心如裂帛
黑咕，死神信使，像鸟儿高高飞翔
铁成形之前，你是一只手指，敲破头颅而得
万年过后，荞麦依旧鲜红，阿嫫还在呼唤
恩木普古的炊烟，迁徙梦想，依稀难辨
注：纪吞谷，古彝语，昆明
2013. 05.26—06.11
秋语悉嗦
#1
孤独是生命的本质
在大欢悦中悲伤，在深苦痛中欢畅
无法还原自己，没有人真正懂你
#2
世事无常，喜怒哀乐
而秋静远，在桂花的清香中淡定心肠
无论富贵，亦或贫贱
无论健康，亦或疾病
我们约定，我们注定，一辈子生死相守
#3
我们平凡存在如蒲公英
在适合季节开放，在成熟时候飞向远方
落在天涯海角，落在心灵最低处
谁又知道，明天何去何从
#4
秋来夕阳好，金光洒无限
突然内心洪波涌起
依然热爱这要死要活的世界
我们为了理想，历尽艰辛
像水晶折射残酷和苍凉
#5
红叶暗藏脉络之血
如此老熟，终将飘落凡尘
我等一生阳谋，终将被时间暗杀
秋在西方，刀光乍现
#6
飞吧，张开你的翅膀
在隐秘山谷，黑鹰一样自由
在秋野和家园，瞭望眼下的土地
也许有一天它们都变成高楼，你无处栖身
#7
浓雾起于深谷，笼罩心头
与时间争斗，一年又一年
重拾母语之路，抛却过往
信念一生，或困顿，或精彩
2013.10.22.完稿
复生树
一元复始，我曾面对漫长黑夜之孤独
站在悬崖，俯视深渊，心怀郁结
用力抓牢脚下土地和岩石，任风吹雨打
寒冬严酷，霜花尖锐，承受静默之伤
当末日过后第一缕曙光亮起，迎来复生
年复一年，岁月在体内刻下轮回印迹
沧桑的皮肤结壳，裂纹周遭围绕
用坚硬之心，应对未来种种困扰
欢乐，亦或悲伤，它们在雪藏中发芽
2013.12.21
--------------2014年度--------------
树妖
我在风中摇摆，期望获得片刻宁静
一夜厄梦，内心寒战，在地下千年
你生被质疑困惑，特异之尾，超强第六感
我们都是上苍恩赐的弃婴，饱受虐待，终日逃亡
他们隐藏在北方森林，被冰雪围困，躲避追杀
一只带血枪管，随时从你背后探头，走上不归路
2014.01.24
败血症
——昆明甲午年初雨第一场雨寒冷，让舌根苦涩，破处之痛
他们抓住内心死命摇撼，一棵槐树忧伤
摇摇欲坠，如雪飘，如叶落，如败血症
一个中毒的冬天加一个中毒的春天，心思枯竭
如矿粉洒入血液，重金属之黑绿
当肋骨腐烂，你痛恨生命之漫长
2014.02.18
春天里
这不是一个开始，也不是一个结束
这不是黑羽遮住太阳，风渐厉，天渐暖
原野上有大片繁花，鸟声和新绿
我喉咙深痛，难以咀嚼春光如许
该来的会来，该走的终将会走
当你胃口松软如土，冰雪渐在消融
当你需要一些温热，心灵却飞向远方
命运就像错觉，一朵花去年开了今年还在
自从脱离母体，髪如雪，身似蝶
蜕变之后，或如流星灿烂，或如小星平淡
掬一捧愿望，洒落后山，希望茁壮成长
唉乃一声，弱水三千，万户流觞
2014.03.11
紫血奔流
——锌冶炼现场记上亿年沉寂在岩层深处，内心斑斓
光泽潜藏南高原，红五月，黎明和月色
被矿工的镐头翻动，浮选，奔涉
投身沸腾炉光焰，体温渐次升华
从沉寂，到活泼；从暗青，到晶亮
一路轮回，三段净化，提炼出高纯品质
与铜铅镉分离，来到电解新溜槽
我看见紫血奔流，隐隐微光与脉搏相连
节能改造，50多个日夜奋战
生命原液再次涌动，炼锌人汗水四瓣开花
剥锌刀相互叫喊，盖过了平板锤的喧闹
叉车交响，工频炉阵阵吞吐，完整消化带
当锌锭豁然成型，闪烁的梦不再遥远
2014.05.22
--------------2015年度--------------
时间拐点
一场梦，一阵风，命如星云般莫测
旧年过，东山起，春归花雨阳光绿
时光如刀，我如鱼肉，不见未来
他们在黑暗中前行，寻找希望与火种
生来孤独，生来忧伤，生来心碎
2015年1月
火焰之鸟
这黑暗、残酷、骯脏的世界，是一座铺满雷暴沙砾的浮桥。没有光明，风沙亘古，毒雾重重。在你荒漠干旱的内心，是否希望一点点爱的滋润？好吧，这就是你活下去的理由。
你必须看着我，看着恶魔狡诈和天鹅泣血。生命的另一端是火焰，没有黑水，无法安眠。通往兹兹普乌的路，是焚烧，去化身体，在空中飘。在你的恶梦中远遁。
火把送行，松枝垫底。穿过屠杀炼狱，幸存者肢体残缺。一碗酒，敬天地；两碗酒，敬祖先；三碗酒，敬暴虐带血的刀。
野兽哭泣，山河呜咽。他一定是错乱了，至高的恩体古兹，美丽的风景被遮蔽。鼠肠细烟招来魔洛大批邪灵军马，我只好在荆棘丛中慌乱躲藏。
撒一把苦荞，刀剑林立。我们需要英雄，当他落难的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帮助。拜物教盛行，灵魂扭曲。
笃慕的子孙，叫毒品淹没。艾滋泛滥，腐噬头骨。夜夜尖叫，亡灵之属，昼行如干尸。摧残自我，却遗祸残破的家庭。
莫尼克，爱我，在最后一片花瓣凋落之前，我们共享月亮与歌声。你的声音让我融化，你的眼神让我心碎。
黑虎之王，精灵之路闪光，我的赤足之下是刀尖。用鲜活的内心祭奠，圣母，为何你还不来拯救，我将下沈无底深渊。
2015-02-08
情人节出走
这一天我却离去，心中暗伤
在凌晨的黑暗中走开，害怕却惊醒你的好梦
坚持不要送别，害怕你孤单地回家
心情好似火车，突进隧道，独自回响
2015.02.14
手上的春天
阳光打过窗户，春天就在你手上出现。
昨夜的雨，浸入暗土，索玛花朵渐次显露。
攀枝花，满树火红让我忧伤。
故乡梨花开，白如雪，繁如蝶。
2015.02.15
血钱
〔感于峨边县3·8惨案〕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血泊中
再也没有站起来。身价钱却节节攀升
钞票和性命哪个重要？他们作出了选择
却不是回头路。菜刀代表了无知和不妥协
曾经耻言经商和钱财的民族，如今却堕落到一切向钱看
越贫穷，越想钱，它却不是救命稻草
厮杀和肉搏，生命止于黑暗，止于愚昧
龙鹰的后代，谁可以让你重新睁开眼睛？
2015.03.15
伤痕
一个梦，在心灵最低处突然绽放。
童年阴影，从未愈合，如蛆附骨。
一滴悲伤回忆，便周身中毒，多年无法祛除。
2015.05.13
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我们手牵手，漫步黄昏，映照落日晚霞。
如果爱是一副命中注定的毒，该结束了，这么多年。
白发苍苍，心血鲜红，此生尽管苦痛，坚定无悔。
2015.05.13
缺口
心有一道缺口，永远为你
人世惶惑，我们相扶走过
沧海波涛，是你裙裾上的褶花
你的呼吸把我淹没
不需要承诺，灵犀一点甚万语
共同每一天，都是幸运日
2015.05.20
黑色火药
这一刻，瞬间永恒，只因为爱。
生命如沙漏，你我如飘尘起伏。
头顶一轮红色月亮，在阴影中漫步。
黑色火药，一条溪流，周身开始燃烧。
从黑暗中汲取力量，失去的，也必将得到。
桃花依旧鲜红，回忆像幽灵在游荡。
一扇，又一扇门沉重落下，合上双眼。
粘稠的梦，困住心胸和脚步，无法动弹。
分明看见死亡，却又醒来，走入悲伤过往。
2015.05.26
文森特
提奥提奥提奥提奥提奥
他口中急促呼喊着兄弟
文森特是个疯子，凡高是他的姓
终日在麦地游荡，头上群鸦漫舞
他挥舞画笔疯狂劳作
像锄头像铲子像铁锨像刀
粗砺的向日葵爆裂出火焰
他眼中燃烧鲜红，像割下的半片耳朵
皮夹克蒸发出浓浓气雾
他知道死亡迫近，像癫痫的再次攻击
如果选择自我结束，不是他又是谁呢
2015.06.04
身体
与死亡和太阳对话
把头埋进未来，注射灵魂
双手被过去捆绑，掏空心脏
肝和肾，在雨中演一出戏
永不停息的脚步踩痛黎明
让星星跳舞，树叶唱歌
2015.06.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