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在彝乡的故事(二十四)——冷暖自知
彝族每年过年都要请哈尼族来过,哈尼族过年时我们也去,过年那段时间,寨子里一改往日的清静,热闹得让人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在外面打工的男人女人们都回来了;上学的学生回来了!做生意的老板也回来了!平时只有留守儿童和孤独老人的时候,寨子里冷寂得让人感到窒息!
那些小赌场里,也是人声鼎沸,都是清一色的男人,过年时,又不干农活,他们闲着没事干,都拥到赌场里去了,有些是真赌,有些则是凑热闹的。
过了下午三点,每家都煮上新鲜的肉和饭来祭祖,在小赌场里的男人们就都回家了。向阳带着李哥和他的朋友四处转转,公公把寨子里所有的特色菜都找来了!只为招待李哥他们,祭祖的时候全家人都要跪在供桌前磕头,磕过头以后才能开饭,当然李哥他们就不用磕了!
寨子里的朋友都知道李哥他们在我们家里,所以我们家客人自然很多,他们来到我们家,给李哥他们敬酒,邀请他们有时间也赏光去家里坐坐。李哥客套地点头答应着。
李哥的妻子问我:“你在这里这么久,语言不通,风俗习惯也不同,还能习惯吗?”
我笑着说:“刚开始的时候不习惯,因为语言不通,就算是有很多人,我也总是觉得很孤独,慢慢就习惯了!
我想,也许李嫂她们也有当初我刚到寨子里的那种孤独感,她们努力想融入这个民族,但是无奈语言不通,就连话都没法说上,婆婆很热情地招呼着她们,虽然她们能看出来婆婆的热情,也只能用一个嗯字来回答婆婆,也许,只有用心来感受这个民族的热情和善良。
其实就算不习惯他们的风俗,我也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孤独,或者说婆婆她们也已经习惯了我,她们对我太宽容,就算是我不小心犯了她们的忌讳,她们也不骂我,只是和我说明白了,让我以后不要再犯。
“他们都太热情了!而且性格又豪爽。”李嫂说完后看着我,也许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我点头表示认同。
其实她说得也一点都没错,彝族的男人大多热情豪爽,能歌善舞,而且还善饮酒,酒都是自己用梯田里的米酿出来的,仿佛有一股浓浓的稻香味,寨子里有很多人家都酿酒,因为喝酒的人多,他们的酒供不应求。公公打了几十斤酒搁在家里,随他们喝,有些人是从外面已经喝过几家了才进来我们家的,他们红着眼,努力抬着重重的头,脚步轻飘飘地挪了进来,坐到桌子上,接着喝,然后出现了跌跌撞撞找厕所的;刚到外面就吐的!说大话糊话的!扯着嗓子唱酒歌的!……各种各样,热闹非凡!滑稽有趣。
他们喝酒的样子,真是有英雄气势!千杯不醉,叹为观止,只要不倒下去,就能接着再喝,可以堪称酒仙或是酒神了,都是舍命陪君子啊!
过了几天年,还没等到过春节,李哥他们就先走了,他们要回家去过春节。他们走后,我们家里人也少了许多,剩菜剩饭吃不了的都喂猪了!
三十晚上,天还没黑之前,照样要先杀一只本地鸡来祭祖,他们不像汉族那样要吃年夜饭,恰恰相反,他们大年三十的晚饭要吃得早一点,因为吃过晚饭后才能杀鸡,而杀鸡又不能太晚。
我都有好几年没和母亲弟弟过春节了!自从爸爸走后,我们就没在一起过过一个春节,他们都要上班,过春节也只放假几天,来回路程太远,只有在还没过春节时,我携着老公,带着儿子,陪她们几天,或许,我们提前把春节给过了!
想起父亲还在的时候,他会为我们做很多美味的菜肴,我和弟弟去山上采来翠绿的青松,在堂屋的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然后母亲把父亲做好的菜端到松毛上,天黑透了才放鞭炮……每当想到这些,我都会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都说“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而对于我来说,他乡永远都是不能代替故乡的!我的故乡有紫色的杜鹃花,甚至更多颜色的;我的故乡还有一座大黑山,那座山上有美丽的山茶花;我的故乡能种出土豆来,还有漫山遍野的荞麦花,还有我最爱的苹果;……我的故乡有一条清澈的小河,那条小河边有我家的果园;那条小河里装满了我幸福的童年。……可是故乡的这些美丽,我在他乡都找不到,自从父亲走后,这些都离我远去,故乡也就离我越来越远……
趁他们忙着,我悄悄上房顶打电话给母亲和弟弟,我躲着他们,是不想破坏他们过年美好的心情,因为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说着说着流下泪来。
婆婆把事先准备好的糯米粉和红糖摆到供桌上;鸡不能煮透,因为三十晚上不吃,要等到初一早上才吃,鸡煮好以后,拿到一个盘子里,再放到供桌上祭祖,向阳点起香和蜡烛后,大家就跪在地上对着供桌磕头,磕完头才出去放鞭炮和烟花,每家每户差不多都是在天黑时弄好,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寨子上面的天空顿时被烟花染上了炫丽多彩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