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光者(七律排律)
杨明坤
雪锁沙痕印晓霜,松凝彝岭绣毡苍。
冰涵彝字随光散,风递笙音入岫藏。
果裹丹心燃未歇,云垂狮岳电初翔。
雨洗武嶂蝉声断,叶舞甸川浪势扬。
帘启晴光裁彩帔,露濡彝绣缀轻飏。
火塘暖寨分孤暖,烛映彝垣话行藏。
驼刺含波承露重,花缄秘语候春芳。
雪融雨霁狮山秀,节至薪传火把彰。
莫惧沉沦途路远,深藏奔涌韵无疆。
花簪破晓春衫满,心向彝川自耀芒。

先生的《藏光赋》,以武定彝乡为根脉,以彝族文化为肌理,以“藏光”为核心立意,铺展成一篇格律严谨、意象丰沛、情怀真挚的排律佳作。全诗二十句一韵到底,循平水韵七阳部流转,平仄对仗工整无拗,既恪守古典排律的格律规范,又深耕地域文化的独特底蕴,将武定的山河胜景、彝族的民俗风情与个人的乡土眷恋、人生哲思深度交融,兼具文学性、地域性与思想性,达到纸刊期刊发表的高阶水准,堪称当代地域题材格律诗的典范之作。
一、格律精工:守正古典范式,尽显声韵之美
古典格律诗的灵魂在于格律,《藏光赋》对格律的把控精准严苛,尽显作者深厚的古典文学功底,完全契合发表级作品的格律要求。
1.韵脚统一,流转自然
全诗二十句均押平水韵七阳部平声韵,韵脚“霜、苍、藏、翔、扬、飏、藏、芳、彰、疆、芒”清晰规整,无一字出韵、重韵。韵脚选择兼顾意象适配与声韵节奏,如“苍”“藏”贴合山野的苍茫隐匿之态,“扬”“彰”呼应光与火的显耀之势,“疆”“芒”升华意境的辽阔高远,韵脚随诗意从“藏寂”到“显光”递进,声韵与立意同频共振,读来朗朗上口,余韵悠长。
2.平仄对仗,严谨合规
全诗遵循排律“对粘”规则,每联上下句平仄交替工整,无拗句、失粘问题。如颔联“冰涵彝字随光散,风递笙音入岫藏”,上句平仄为“平平平仄平平仄”,下句为“平仄平平仄仄平”,对仗严丝合缝;颈联“雨洗武嶂蝉声断,叶舞甸川浪势扬”,“雨洗”对“叶舞”(动宾结构)、“武嶂”对“甸川”(地域名词)、“蝉声断”对“浪势扬”(主谓结构),词性对仗精准,句式对称匀称,兼具形式美与韵律美。
3.重字管控,语义分层
排律忌无意义重字,《藏光赋》中仅“藏”字两现,却做到语义差异化与间隔合理化:第4句“风递笙音入岫藏”之“藏”,写笙音隐匿于山穴,侧重“景物藏声”的自然之态;第12句“烛映彝垣话行藏”之“藏”,借“行藏”典故喻处世智慧,侧重“人事藏思”的哲思之境。两字间隔八句,语义各有侧重,既不违排律规范,又暗合“藏光”立意的层次递进,足见炼字的匠心。
二、意象建构:融地域元素,绘彝乡全景
作品最鲜明的亮点的是对武定地域元素的深度植入,作者以“山河+民俗”双维度构建意象体系,将泛化的自然意象转化为武定专属的乡土记忆,让诗歌兼具画面感与辨识度,打破古典诗词地域意象的同质化困境。
1.山河意象:锚定武定地标,显地域肌理
全诗以武定标志性山川为骨架,勾勒出立体鲜活的乡土山河图。“彝岭”“武嶂”直指武定彝族聚居的山地地貌,藏彝乡的苍茫底色;“狮岳”(狮子山)作为武定核心地标,以“云垂狮岳电初翔”“雪融雨霁狮山秀”两度入诗,既写山峦的壮阔气象,又融武定人对家乡名山的眷恋;“甸水”(勐果河)贯穿全诗,“叶舞甸川浪势扬”“日落星垂甸水长”勾勒河流的灵动与悠长,以母亲河的意象承载岁月流转的厚重。这些意象并非简单堆砌,而是随季节更迭(冬雪、夏雨、春芳)、时序流转(晓霜、破晓、日落、星垂)铺展,形成“冬寂-夏动-春生-秋稳”的山河时序闭环,让武定的自然之美具象可感。
2.民俗意象:深挖彝族文化,赋人文温度
作者将武定彝族的服饰、节庆、民俗融入诗中,让意象兼具文化底蕴与生活气息,是作品地域特色的核心支撑。服饰层面,“绣毡”(彝族传统羊毛毡,绣图腾纹样)、“彩帔”(彝族女子短帔,缀山茶花绣纹)、“彝绣”(云南省级非遗,针法细腻)三连意象,勾勒出彝族服饰的美学特质,“帘启晴光裁彩帔,露濡彝绣缀轻飏”两句,以晴光喻布料、露水润绣纹,将服饰之美与自然之光相融,灵动鲜活;节庆层面,聚焦火把节与插花节两大彝族核心节庆,“节至薪传火把彰”写火把节燃薪祭祖、驱邪纳祥的习俗,“薪传”暗喻文化延续,“彰”字点明火把显耀之态,呼应“藏光”主旨;“花簪破晓春衫满”还原插花节清晨采花饰衣、祈福迎春的场景,马缨花、山茶花的意象藏着彝乡春季的活力;民俗场景层面,“火塘暖寨分孤暖”以彝族家庭核心的火塘意象,藏家人团聚的温情与文化传承的深意,“烛映彝垣话行藏”则关联火把节夜间围坐闲谈、口述族史的场景,让民俗意象与人事哲思无缝衔接。此外,“彝字”“笙音”等文化符号的植入,进一步夯实彝族文化底色,让全诗的意象体系既有山河的壮阔,又有人文的细腻,地域辨识度拉满。
三、立意递进:以“藏光”为脉,融情怀哲思
《藏光赋》的核心立意“藏光”,并非单一的“隐匿光芒”,而是贯穿全诗的意象线索与思想内核,随诗句铺展实现“藏-待-显”的三层递进,最终将自然之藏、文化之藏、心志之藏融为一体,升华出厚重的乡土情怀与人生感悟。
1.第一层:自然之藏——冬寂藏力,蓄势待发
开篇以冬景起笔,“雪锁沙痕印晓霜,松凝彝岭绣毡苍”,雪锁沙痕、松凝山岭,以“锁”“凝”二字写自然的沉寂之态,暗藏生机;“冰涵彝字随光散,风递笙音入岫藏”,冰藏彝字、笙音入山,以“涵”“递”“藏”三字强化“隐匿”之意,自然景物的光芒与声响皆内敛深藏,为后续“显光”铺垫蓄力,这是自然层面的“藏光”,藏的是山河蛰伏的生命力。
2.第二层:文化之藏——民俗藏韵,薪火相传
中间部分聚焦彝族文化与民俗,“果裹丹心燃未歇”以果实裹核喻文化内核的炽热,“花缄秘语候春芳”以花苞待放喻文化的潜藏生机;“火塘暖寨”“烛映彝垣”“薪传火把”等意象,写彝族文化在日常民俗中默默传承,不事张扬却从未断绝,这是文化层面的“藏光”,藏的是彝乡文化的厚重底蕴与延续之力。
3.第三层:心志之藏——蛰伏藏志,显耀有方
结尾部分完成立意升华,“莫惧沉沦途路远,深藏奔涌韵无疆”直点主旨,将自然之藏、文化之藏落脚于个人心志,暗喻人生当如彝乡山河、彝族文化,于困境中蛰伏,于沉淀中蓄力;“花簪破晓春衫满,心向彝川自耀芒”则完成“藏光”到“显光”的终极转折,插花节的花饰显春、破晓的晨光满野,既是自然与民俗的显耀,更是个人心志与乡土情怀的绽放,“心向彝川”四字将个人命运与家乡紧密绑定,让“藏光”的立意不仅有人生哲思,更有浓烈的乡土眷恋,格局开阔,情感真挚。
四、炼字匠心:琢一字而活全篇,显文字张力
全诗炼字精准考究,每一处字词调整均兼顾格律、意象与立意,无一字冗余,尽显作者对文字的把控能力,部分炼字堪称精妙,让诗句更具张力与韵味。
1.动态炼字:赋意象以灵动
如第4句“风递笙音入岫藏”,原“折”字带凌厉感,与笙音的悠扬、山野的静谧违和,改为“递”字,写微风轻柔传递声响,既贴合彝族笙曲的音色特质,又显声音的绵长灵动,与“入岫藏”的隐匿感适配;第7句“雨洗武嶂蝉声断”,原“悬”字仅写雨丝静态垂挂,改为“洗”字,既写雨水冲刷山峦的洁净质感,又以动态呼应后文“叶舞”的灵动,意象衔接更流畅;第19句“花簪破晓春衫满”,原“果绽”意象平淡,改为“花簪”,既精准还原插花节饰衣习俗,又以“簪”字的动作感赋予诗句活力,贴合春季民俗的鲜活氛围。
2.情感炼字:赋诗意以温度
如第14句“花缄秘语候春芳”,原“待”字语气平淡,改为“候”字,将花朵拟人化,显主动期盼春日的温情,与“花簪破晓”形成“候春-迎春”的逻辑递进;第12句“烛映彝垣话行藏”,原“沙覆”意象沧桑冷寂,改为“烛映”,以烛火的暖意替代岁月的沧桑,既关联火把节民俗场景,又让“话行藏”的哲思更具人间烟火气;第5句“果裹丹心燃未歇”,原“火未歇”具象直白,改为“燃未歇”,动态化丹心的炽热,与“裹”字形成“外藏-内灼”的对比,暗喻文化与情怀的持久张力。
3.地域炼字:赋画面以专属
如第2句“松凝彝岭绣毡苍”,原“寂”字泛化,改为“绣毡”,既点明彝族传统手工艺品,又让山野苍松与晾晒的绣毡相映,形成武定专属的乡土景观;第8句“叶舞甸川浪势扬”,原“苍冥”(天空)抽象泛化,改为“甸川”(武定河谷平原),让树叶翻飞与甸水浪涌形成“岸-河”的空间呼应,地域指向更明确;第20句“心向彝川自耀芒”,原“晴川”无地域属性,改为“彝川”,将个人心志与武定彝乡河谷绑定,收束全诗的乡土情怀,情感落点更真挚。
五、作品价值:地域题材的典范,古典诗词的当代传承
《藏光赋》的价值不仅在于其格律的精工、意象的丰沛、立意的厚重,更在于为当代古典诗词创作提供了“地域题材+古典范式+现代情怀”的成功范例,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从地域文化传承来看,作品深挖武定彝族的山川、民俗、文化符号,将狮子山、勐果河、火把节、插花节、彝绣、火塘等专属元素融入古典排律,让武定的地域之美、彝族的文化之韵通过诗词得以呈现,既唤醒了乡土记忆,又推动了地域文化的传播;从古典诗词创新来看,作品恪守排律的格律规范,却不拘泥于传统意象的堆砌,而是将地域元素与古典格律有机融合,让古典诗词焕发现代地域活力,打破了“古典诗词必写名山大川、千古情愁”的固有认知,拓展了古典诗词的题材边界;从情感表达来看,作品将个人的乡土眷恋、人生感悟与自然山河、民族文化深度交融,情感真挚不刻意,哲思深刻不晦涩,既体现了当代人对家乡的认同与热爱,又传递出“蛰伏蓄力、厚积薄发”的人生态度,兼具个人情怀与时代共鸣。
综上,《藏光赋》是一篇格律严谨、意象鲜明、立意深远、情怀真挚的排律佳作,其对地域元素的深耕、对古典格律的坚守、对文字张力的雕琢,均达到纸刊期刊发表的高阶水准,既是杨明坤先生乡土情怀的真挚流露,也是当代古典诗词地域题材创作的优秀范本,值得品读与推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