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通过对《诗歌图腾》文本的分析研究，分别从抒情方式、熔铸创新、象征的神秘性和根植于民族传统等方面，论述了倮伍拉且诗歌创作的艺术特色，为当前有些寂寞的诗坛开启了一片亮光，给坚持新诗探索的人们良多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倮伍拉且；《诗歌图腾》；诗歌评论；艺术特色
分类号：1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4320(2001)01—0130—03
《诗歌图腾》，是彝族青年诗人倮伍拉且继《绕山的游云》、《大自然与我们》之后的第三本诗集。
《诗歌图腾》里的诗，表达了对彝族历史文化的深深的景仰与苦恋，同时也传达出了诗人对民族的历史、人类的未来和世界的命运的审视与关怀。诗人把历史文化融汇在他的诗中，又把民族历史文化升华到一个诗意的全新的境界，生发出一种超越本民族的叩击震撼人心的力量。
在传播彝族历史文化的过程中，诗人找到了一种属于自己的诗歌艺术表现形式。这种独特的抒情方式，鲜明而集中地表现在《诗歌图腾》辑录的60首诗中。为此，本文拟就《诗歌图腾》的艺术特色，谈一谈自己粗浅的看法。
独特的情感方程式
《诗歌图腾》里的诗，绝少直接抒情，直陈其事，也非见景生情、即兴偶得、酬唱应答。诗人有自己的情感方式，一种独特的情感方程式。
诗人常常对自己的感情取一种客观的冷峻的态度。当一次、二次感情冲动时，他并不立即执笔创作，他总是把握那感情，玩味那感情，提炼那感情，浓缩那感情，深化那感情，进而赋予感情一种知性的哲思和理性的光辉。
当有感而发时，诗人并不止于点燃成火．他总是让情感的烈火一步步加温加热，直到发出蓝光，成为白炽的焰火．让人看不见火苗。《白牛》就是这样的诗：
有一座山
有一头白牛
白牛啊山的心脏
不落的月亮
有一个人
有一头白牛
白牛啊人的灵魂
不落的太阳
每一个人都有一座山
都有一头白牛
永恒的天空
左耳挂着月亮
右耳挂着太阳
传统的诗歌创作是比兴寄托，融景生情。而《白牛》是更进了一步，把“白牛”生发成了一种情感的符号，是一种白热化了的情绪。看不见的火焰，依然是火焰。诗从由此及彼．由一座山有一头白牛的“眼前之景”，拓展到一个人有一头白牛的“胸中之景”，进而由微观到宏观，扩展到“左耳挂着月亮／右耳挂着太阳”的天空的永恒。十分明显，这首诗超越了用诗人自己的心去感染读者的心这种传统的创作模式．而是用一种“符”的神秘性，去叩击读者的心灵。去点亮读者的智光。相信每个人读完这诗之后，都会很自然的拷问自己的灵魂，我的“白牛”在哪里?我们民族的“白牛”在哪里?我们未来的“白牛”在哪里?《诗歌图腾》中的诗，还常常对自己的情感进行冷处理。冰冻后的感情，不再柔情似水．不再儿女情长，而是生成有角有棱的固体。《隐痛》这首诗，就是在“回忆与希望”中进行了一番冷加工的诗：
好像一根尖锐的刺
深埋于回忆与希望中
跳荡在血流的节奏里
伴随生命生长
那根尖锐的刺
好像不死的根
年年发芽
生长万物和我们
茫茫大地
伤痕累累
我们好像
一根尖锐的刺
深埋于大地
大地的深处
隐痛是一种情感状态，是一种藏于深心，不可随意示人的隐忧与痛楚。诗人把这种情感进行了冷处理，进行了冰冻，让其变成“深埋于回忆与希望”中的“一根尖锐的刺”。诗的第三、四小节，转折为“我们好像／一根尖锐的刺”．我们深埋在“大地深处”，成为“大地的隐痛”。读到此处，谁都会问一个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成为大地的隐痛?十分清楚，冷峻的启示，深化了诗的象外之象、言外之意。
《诗歌图腾》收集的60首诗，均系短诗，少则十行，多则二十行出头。这并非是诗人词藻贫乏。情感不丰，而是诗人对情感进行了风干处理，砍削了枝蔓，除去了水份。《生命之盐》仅13行，白描出了人与牛羊、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的画图。《语词间的风》仅12行，分为两个诗节．风干得如同一幅对联，其间蕴含很大的弹性和张力。《盘旋之鹰》仅10行，以直觉、直白、朴实、简洁、拙稚的手法，表现出了一个鹰图的民族，平常而深刻，恬静又神秘的历史与现实。
《诗歌图腾》中的诗，由于在情感上经过加热、冷藏、风干的艺术处理，使第二、三等情感上升为第一等的情感，使一般的感情升华成一种独特的顿悟，使情感普遍具有知性和理性，这就大大提高了诗集的艺术品位。
借鉴与熔铸
《诗歌图腾》里的诗，并未囿于本民族传统表现形式的束缚，而是采取一种开放的姿态，吸收中外古今之长，借鉴影视、绘画、音乐等多种艺术表现形式，从而丰富和完美了自己的诗艺。
突出的特点是，大量借了影视的表现手段。使诗产生出蒙太奇的效果。譬如《绵羊》这首诗：
天空下的绵羊
云影下的绵羊
游荡在高高山梁
拒绝炎热的绵羊
拒绝风暴酌绵羊
游荡在我们歌声的怀抱
天空下的歌声
我们的歌声是火焰的舌头
云彩下的歌声
我们的歌声是风暴的手掌
游荡在高高山粱的绵羊
深陷于我们歌声的绵羊
第一诗节，诗人以电影蒙太奇手法，用三个镜头，把一群“游荡在高高山梁”的绵羊推近到读者的眼前。第二诗节，似一个特写镜头，绵羊“游荡在我们歌声的怀抱”。第三诗节，如MTV的梦一样变幻着画面：歌声、天空、火焰、舌头；歌声、云彩、风暴、手掌。让人产生许多联想，最大限度地调动起读者的想象力，来共同完成一种诗美的创造。最后一个诗节，仅两行，是高潮之后，一个中远镜头，一个非常抒情的画面。这首诗是表现人与羊与大自然的和谐关系。这种关系，既是原始的，又是现代的；既是祖民的图腾，也是人类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诗中．避开了眼前之景．没有出现短笛、口弦、百褶裙等饰物，也没有对放歌山岗的陈述，句句是胸中之景，表现的是感觉，落墨的是意象。这首诗，由于运用了影视的手段，没有设定的空间．没有设定的时间，亦此亦彼，亦过去亦现在亦未来，具有一种超时空的艺术境界。
又如，《汁液》：“河流无尽的河流／在庄稼树木皮肤里荡漾／海洋无边的海洋／在山岗平坝身体内波浪／多情的汁液／默默浸泡平坝山岗／浸泡庄稼树木／浸泡我们／最初和最终的生命。”这是放眼环球来写的，表现的是一种在开天辟地的浑沌之中，生命在汁液中诞生成长。第三诗节首句，忽跳出“母性的乳房／成熟果实的形状”，仿佛一个电影大特写。接着，又把这成熟的果实一样的小小的乳房，在幻想中放大，放大到“无尽的河流”，“无边的海洋”。这样，由远推近。由近推远，给人许多想象的空间。
《诗歌图腾》，大量借鉴绘画的手法，用以进行构图和语言着色；大量借鉴雕塑的手法，使意象具有立体感和刀削斧凿的穿透力；还借鉴书法隶草，“宁方勿圆，宁拙勿巧”，落笔力求天然与本真。诗人总是用语言勾勒出一幅幅简洁而线条清晰的画面，如绘制中国水墨画一样，讲究谋篇部局，讲究留白．讲究大写意，用语言进行或浓或淡的着色。当读到《白牛》的时候．这以“一座山”为背景的“白牛”，是多么的鲜明、照眼。当读到《过河羊》的时候，那过河羊的追逐的“茂密的牧草”，包容了“九百九十九条河”的“茂密的牧草”，是多么的辽远与无垠。“把我的心脏雕成你的模样”，刀削斧凿，意象兀立。用相思串起泪珠，“挂在爱人的胸部”，“这些珠子会生出根须／畅饮血液／还有乳汁”，这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相思。《诗歌图腾》不仅借鉴中国画的技法，还包容西方现代派的立体绘画、“拼贴画”的艺术手法。以下，我们来读《灵》这首诗：
眼睛里的眼睛
飘浮于时光之外
居住最核心处照耀太阳
太阳才光芒万丈
鼻子里的鼻子
嘴巴里的嘴巴
梳理空气和水
不需要鳃
不需要翅膀
手指里的手指
命运的母体
因它触摸
而变幻无常
全诗三个并列的诗节．亦主体亦客体，亦往昔亦今天，好象是毕加索进行立体绘画“拼贴”出的一幅现代派绘画。这里，我们看诗人是怎样将知性的“灵”进行诗化的：首先，诗入把“灵”转换成一种悟性的思维与语言，这种悟性的思维与语言，既是哲理的，又不是一种完全的哲理，而是一种直觉的感悟．如“眼睛里的眼睛”，“鼻子里的鼻子，嘴巴里的嘴巴”，“手指里的手指”。这种悟性的语言，是一种从感性到理性的过渡与桥梁。悟性是一种形象化的哲理，是一种更深刻的感觉。其次，诗并未到悟性为止，而是进一步展开形象的翅膀，在幻想的天空中飞翔。在诗句“眼睛里的服睛”之后，紧接着“飘拂于时光之外／居住最核心处照耀太阳／太阳才光芒万丈”。这就为我们描画出了，“灵”是“时光之外”，居住在宇宙“最核心处”的另一个比太阳更大更炽热更光明的发光体，因它的照耀，“太阳才光芒万丈”。经过诗人这样处理，属于精神的神性的“灵”，也就历历在目了。二、三诗节也是这样．因幻想为“鳃”和“翅膀”，因幻想为魔指，“因它触摸／而变幻无常”。在此，我们不难看出诗人借鉴包容国内外绘画经验，而并未划地为牢，而是熔铸进了自己的创造。
《诗歌图腾》，读之琅琅上口，荡气回肠．这是因为诗人借助了音乐。诗节与诗节之间多用排比，在排比中递进情感、转折情绪。亦时用宽对，在对比中显现诗意的弹性和张力。诗的语言，经常出现叠句、叠词、复踏。诗并不限于脚韵，而大量使用头韵和腰韵。这些音乐的借鉴．使诗具一种口语的音乐美。诗人也不是完全被动的借重乐感．而当有音乐作为诗的题材在诗中出现的时候，他又把音乐诗化。如《高腔》：“高原河水／流向远方／高原河水浸泡喉咙／流入高原人的腹腔∥高原人的歌喉／高吭而绵长／把长长的高原河／倒置成瀑布／倾泻在天空上”。一般能写出“高原河水／流向远方”，却难于写出“浸泡喉咙”．“流人高原人的腹腔”。有了这个一转的笔锋，才有“把长长的高原河／倒置成瀑布／倾泻在天空上”。这样来抒写山歌的高腔，宏大激越而高吭，可视可感。它不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盘”；也不是“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而是“倒置成瀑布倾泻在天空上”。由于诗人对音乐有这样一种粗犷的独特的感觉，因而在将音乐化入诗中之时，才这样完美雄浑或圆润。
一座“象征的森林”
《诗歌图腾》里的诗，虽分属于四辑，但其艺术表现形式，是非常统一的。大都是运用有声有色的物象，用具有质感的形象，通过对比、暗示、烘托和幻想等手法，来显现个人的感觉和情绪，来暗示自己内心的微妙世界．来表达一种隐蔽的思想情绪和抽象的人生哲理。细读全书，我们可以这样说，《诗歌图腾》是一座“象征的森林”。
《诗歌图腾》里的诗，大多偏重感觉，超越现实，具有神秘性。譬如《无门之门》：
把土地变成天空
你便能够
在土地里
自由呼吸
把天空变成土地
你便能够
在天空里
播种耕耘
把水变成火
把火变成水
你便能够
在水中燃烧
在火中游泳
一切都未曾改变
一切都不可改变
你也能够
进出那些门
开锁的钥匙
就握在你手掌
门，是一事物进入他事物的可开可关的一个出人口。“无门之门”是一种象征。前三个诗节，抒发这样一种情绪，只要进入了这“无门之门”，就能像大自然中的魔术师那样，魔杖一指碰，就能把土地变成天空，把天空变成土地，把水变成火，把火变成水，并能在其间呼吸、耕耘、燃烧、游泳，获得一种“自在”的自由。末节诗点明，“进出那些门／开锁的钥匙／就握在你的手掌”。这不仅是诗人表达一种抽象的人生哲理，勾画出一个神秘世界，同时也是作者自己进行象征诗创作的一个自由。开锁的钥匙是什么?它就是你自己的“情感十幻想力”，有了这样一把钥匙，所有“无门之门”都会对你开启。
再如《经书》：“峭壁上的岩洞／深深收藏着那本经书／十六岁少女洁净的血液／写就那本经书／诅咒人世间／所有的恶行／／那本写满诅咒文字的经书／写尽了十六岁少女／全部的血液／少女洁净的灵魂／为了人世间善良的愿望／不倦地在诅咒中穿行／／那本经书非常灵验／但千百年来／没有一个人／敢于翻阅／峭壁上的岩洞／深深收藏着那本经书”。经书，系指一种记载和解释神意、教义或学术典著的根本性著作。经书对于人们，有一种神喻的神秘性和一种不可超越的权威性。《经书》这首诗，是把一位“十六岁少女洁净的血液”，抒写的悲剧，比喻成一部经书，其象征意义非常深刻。这是把需要一部小说来陈述的内容，凝聚成了一首小小的诗。它告诉我们象征的力量，诗与文的界限和区别。由于使用象征手法，诗留下了大量的空白，让读者自己去思想、去补充。《经书》好像是刻在出土的甲骨和竹简上的文字，需要用心的读者去辨认、去诠释。
又如《过河羊》：“河的那边／有茂密的牧草／过河羊／过了河的羊／别走得太远／／河的那边又有一条河／过了河又有茂密的牧草／过河羊／过了一条河的羊／就得过九百九十九条河／／河的那边／有茂密的牧草／过河羊／过了河的羊／已经走得太远”。无疑．诗中的“过河羊”是一种象征。《过河羊》是一种生存方式，是一种对命运的关怀，以及诗人对“过河羊”深深的寄情。《庄子》日：“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过河羊”的命运就是这样，以有涯追逐无涯，其结果会是怎样的呢?诗人感叹，“别走得太远”，然而“已经走得太远”。“过河羊”将倒在哪一条河岸或河中，诗人没有说，诗的象征意义恰恰就在这没有言说的文字里。《过河羊》这首诗，诗中的“河”、“羊”、“牧草”等名词，诗中的“远”、“茂密”等形容词，诗中的“走”、“过”等动词，全部都超越了词的本来的含义，全部变成了一个个象征的符号，这是一首完全意义上的象征诗。
除上例举，《白牛》、《汁液》、《生命之盐》、《灵》、《哑河》、《遗失的词》、《语词问的风》、《悲调》、《大地无语》、《神界》、《水观音》、《大地》等都是象征诗中的佳木秀林。从而使全书结构成一座“象征的森林”。
根植于民族传统
《诗歌图腾》溶汇古今中外，自成一体，其抒情方式，非常现代。但是，倘若我们溯流求源，我们会发现《诗歌图腾》依然根植于彝族历史文化传统的积淀。
《诗歌图腾》开篇第一首诗《生命之盐》是这样的：
比蜂蜜更加鲜美
比银子还要金贵
我们的舌头
离不开它
牛羊的舌头
更要它浸润
与阳光那般灿烂
与泉水一样重要
风的舌头也不停地舔
我们的皮肤
咸咸的滋味
盐啊就在摊开的手掌之上
牛和羊簇拥在我们身旁
诗的前两节，是抒写一种关于盐的意识流动：由盐想到蜂蜜，想到银子，想到我们的舌头，想到阳光，想到泉水，想到风的舌头和“我们的皮肤／咸咸的滋味”。这个联想的意识链中，没有出现海水，没有出现盐井的井架，没有出现柜台里出售的一袋袋含碘盐，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受诗人的潜意识的规定。而诗人的潜意识．又是受大凉山的自然生态。彝族数千年的传统积淀所规定。诗中的比喻、联想的事与物，全是这片土地上的风物，是属于这片土地、这个民族的历史文化。全诗无一字说写彝族，无一字说写凉山，但读者读后可以判定，这样的诗只能生于斯、长于斯。这样的诗．不可能生长在川西平原．也不可能生长于大兴安岭，也不可能生长于天山牧场，它只能出在大凉山。这种传统是溶于血、根于心的。它是诗人从无意识中自然而然的流溢出来的，任何冥思苦想、刻意雕琢都是枉费心机的。诗人的这种根植于民族传统的个性和特色，从第一首诗开始，一直贯穿到最后一首诗《大地》。《大地》表现了人与大地——母亲的关系，塑造了一个与土地密不可分、有着深厚情感的民族的形象。
纵观诗人的命题，或者源于大凉山的自然风物，如《漫长的雪》、《哑河》、《月亮湖》等；或者源于彝族古老的毕摩文化，如《神界》、《灵》、《经书》等；或者源于民族的历史文化，如《獐子的牙》、《岩壁雕刻》、《月琴丁当》等；或者源于对于民族过去与现在生态状态的关怀，如《狼》、《悲调》、《背影》等。总之，诗人从萌动诗的种子到完成一首诗的创作，其根总是牢牢地深扎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
《诗歌图腾》还受彝族民歌、谚语、长篇叙事诗的影响。《过河羊》这首诗的中心意象“过河羊”，就是从彝族谚语“一条羊子过河，十条羊子过河”中提炼点化出来的。《哑河》、《龙眼》、《水观音》等诗的意境，亦是由彝族民间传说中引伸、感发的。诗中大量使用排比、对比、隐喻、自由联想，诗中清新明快的音乐节奏感，无疑均是彝族民歌和叙事诗给诗人留下的深深的印痕。
彝族青年诗人倮伍拉且在世纪之交，捧献出诗集《诗歌图腾》，以其独特的艺术特色为当前有些寂寞的诗坛投射出了一束亮光，定会给坚持进行新诗探索的人们许多有益的启示。
（该文先后发表于《凉山大学学报》、《凉山文学》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