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是自然现象,也是社会现象。
1986年的时候,楚雄彝族自治州原州长普联和下乡,到我们牟定县蟠猫乡调研,主题是什么已记不得了,但他上山到一个叫阿哪哩的山上看望一户特殊困难户的事情我还依稀记得。
在偏僻边远的高寒山区,“独家村”现象至今也还存在。我读书的时候,我家对门大尖山的背后,就有个独家村,隶属于新桥镇大蒙恩村委会。在这深山老林里,没有一块平展的土地,只有自己开垦的一些坡地,没有像样的水利设施,也就无法栽种水稻,一年到头就靠天吃饭,种点“雷响田”过日子,苞谷、洋芋,最好的粮食就是麦面。更奇特的是,一户人家四代同堂:2个老人5个儿子5个儿媳21个孙子5个重孙竟有38人之多,日子依然过得红红火火,幸福美满。如果我是心理学家或社会学家,我一定要去他家生活上3个月,看看他们是如何平衡整个家庭社会关系的,然后写一篇论文。就是把他们生产生活的现象,拍成图片、影像保存下来,作些社会学研究,也是很有意思的。只可惜有一年我回乡问起这户人家的情况,他们说是散了,大概是在包产到户以后,或是老人去世之后,树倒胡孙散,“政权”统治不住了。
图为晚年退休后的老州长普联和
普州长去看望的这户贫困户,与前面所述的有所不同,恰巧是在包产到户后才搬到山上去住的,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可能是受到队干部的欺负,或是邻里关系紧张,抑或是自已性格使然,总之一句话:他不想与村里人生活在一起,发誓要过一种与世隔绝的桃源生活。他拒绝交公余粮、乡统筹、村提留等等各种费用(因为自己也没有要队里的一分田地),也不想把儿子送去学校读书,有点像唐诗里说的“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的情形,这就引起了当地党委政府的重视。
你可以想像,山上自然环境恶劣,所种粮食解决不了吃饭问题;没有广播电视,也就与外界断绝了交流,封闭的环境使人失去了语言交流,正在发育的孩子心灵会是个什么样子?夜晚山上无电漆黑寒冷,一家人就只能与火塘作伴。
当普州长和乡里的干部来到山上,看到的情景令人震惊:破败的衣服,脏乱的碗筷,不理发,不洗脸,嘴尖毛长,一家四口像一群野人。八九岁的孩子,呆滞的眼神只会看人,木纳得不会说一句话。问他叫什么名字?无语;问他几岁了?无语;问他想不想读书?仍然无语,让你的心也沉得一阵阵发凉。乡干部介绍说州长来看你们,把大米、香油送到他们手上,男主人不仅连句谢谢的客套话也没有,还说“不稀罕”。最后普州长好话歹话说尽,劝他们还是搬回村里去住,送娃娃去读书,不为自己,也要为娃娃的前途和将来着想,有困难政府会帮助你们解决……但他们不因为州长的到来就改变自己的初衷,仍然拒绝下山与村里人生活在一起。
州长只得把这一任务交给当地村干部,要他们多关心他,帮助他,慢慢做思想工作,想办法让这户远离社会的山里人回归社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