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才知道诺地卡就是创库。
这里是我曾经唯一的精神家园。这是个由昆明的艺术家联盟组织起来的交流场所,在一个废旧的工厂内。象一篇断章。
大大小小的车间仓库被改造成了艺术家的画室及咖啡吧,陈旧的厂库外观与鲜艳前卫的艺术之间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照。割裂在这繁华的城市。;落寞断代。
我拖着长长的毛风衣,围巾遮掩着脸,在寒风中一次次穿越这个遗旧却内里生机勃勃的地方。
象一个回家的游子,缓慢地从剥落的墙壁与风口处找寻着泛黄的往昔和历史,品酩着那些异域的色彩与生命。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满满地塞在这个遗世的地方,安静却闲雅地存在着。
我过于安静,而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这里仿佛是我久觅的栖息之地,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呼吸。那些色彩斑斓和低声细语,清淡的茶水,光洁的琉璃,混重而不透明的厂库,却犹如包裹着青春的秘密,掩不住跃动的生命旋律。那是来自各地的艺术家的美。知名和不知名的,年长的和年少者。这是个和谐共存的地方。一个人的作品从墙壁上剥落了,另一个新的面孔又来了。让你知道,艺术是多么青春而富有生命力,它是人们生命中至死方休的纠缠。你可以从另一个喧哗的世界中以最本真自然的生命沉溺进去,也让我感觉那些在浮躁喧嚣挣扎太久的文化与艺术需要借助这遗世落寞的地方而得以还魂似的。
去年我第一次踏入这里,象穿越一座散落在荒原里的小丛林。缤纷错落的小吧厅和画室象块巨大的磁场把我吸了进去。我找了安静的吧厅兼画室坐下,一个清秀满面微笑的丽江小女孩过来给我端上一杯茶,然后安静地在我对面落座,和我随意攀谈起来。我习惯了凝视着别人交谈。耳边错落纷飞着她高低起伏的笑声,我却感到一种深沉饱满的静。笑声如此明亮,女孩的笑声犹如丽江清澈的水,飞花四溅,而四周却沉寂空旷,满面展露着色彩和美。
以后我不管谈工作还是休息娱乐,我都把朋友们带到这里来。在审美中完成一切俗事。如同着色写意的山水画。这里的一切和我的生命有着某种潜在的应和与光照。如佛如禅如莲。在时光岸面温柔恬静地盛开。
有时候我会什么事也不做,一整天呆在那里。四处流连,然后喝杯清茶。掠过那些个性特异的作品,安静地呼吸,想一些问题,回忆一些温暖而美好的面容。百马过隙般的生活从眼底流水一样晃过。
直到有一天,我找到这个丽江女孩,央求她帮我落户于此,或者和她一样,在这里做个服务员,或者在这附近租间房子。只要让我每天看见这地方,每天和诺地卡在一起。
丽江女孩又是荡漾起一连串的笑声,兀自对我摇摇头。我又想了一招,让这里的艺术家和我做的媒体合作,一起做个即能创收又能扩大艺术活动的项目。我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和诺地卡最大的一家吧厅老板来协商。老板即做经营也搞创作,本以为志同道合,可以成行,没想到因为我做的商务厅的工作,他拒绝合作,这事我一直没有想明白。
我那武汉的诗人朋友也许还记得,我带他走过这里的时候,他曾梦呓般喃喃自语:这里有他所有追求的幸福,一本诗,一杯啤酒,一米阳光。他满脸绽放的幸福与光芒如在昨天。他回去还好么,我心生惦念。
只是一年的时间,诺地卡的游客与来访者越来越多。诺地卡的艺术活动也日渐频繁起来。临近圣诞和元旦,诺地卡就早早出台很多活动,这个原本远离喧嚣浮华之地而得以沉寂的艺术之园重又繁华起来,各种收费也日渐昂贵。啊呵,居然不小心想起南怀谨先生的一句话:原来名士真才少,偏是僧家俗气多。
我几次试着想走进那块记忆中澄澈明亮安稳的地方,却终于没去。繁华中的狂乱与寂寥终无寄托,都市的盛宴越演越烈,霓裳艳影底下,那个清澈如水的丽江女孩不知道是否还在?飞花四溅的笑声是否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