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6月16日,是农历的五月初五。这一天,既中国传统的端午佳节,也是九歌离骚,天问山鬼的大诗人屈原愤而投江,魂归汨罗的忌日。同样也是在这一天,我朝夕相处,情同手足的文友加网友杨会昌,在独自驾驶车辆从大理返回永平的途中,因遭遇车祸而连人带车坠入波涛汹涌的漾濞江。尽管有好心的司机及时将他救起,并由执勤路过的漾濞交警及时送往州府。尽管大理州人民医院迅速抽调“精兵强将”全力进行抢救,但终究没有能够挽留住他年轻的生命。就在新闻联播片头的国歌刚劲有力地奏响的时候,他35岁的心脏也随之停止了跳动。
我惊闻噩耗是在第二天早晨的七点半钟,是永平人保公司杨经理亲自打来的电话。因为要作为主要的媒体记者参加永平县首届缅桂花节的新闻发布会,只好强忍悲痛,耐心地等待会议的结束。挨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粒米未进便匆匆赶回到家,分别给他生前的好友常华敏、杨晓忠等挂了电话通报消息,并同时四处联系车辆,相邀着赶往他七十多公里外的老家云龙县旧州镇去为他“送行”。
我们一行赶到旧州的时候,他的遗体已被故乡的亲朋好友发送上山,我们来不及喘口气便又匆匆赶往墓地。到达墓地时安葬仪式刚好结束,我们所能看到的,仅只是一片青郁的草地之间一座由乱石和泥土垒起的坟包。坟包简陋得连块墓碑也没有,真正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记得我和杨会昌结识,是在1988年的秋天前后。那时,他刚从省银行学校毕业分配到永平人保公司不久。因为去找一位与他同在一个科室上班的熟人,我们便自然而然地认识了。印象中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们谈得非常投契。从闲聊中知道他也和我一样喜爱文学,只不过从未向外投寄过稿件。当晚,他便将写在笔记本上的一首名为《五月》的诗歌,抄给我帮忙修改。我在作了一些技术性的处理之后,又写了一封短信将其推荐给时任《大理报》文艺部主任的张乃光老师。一个星期以后,他的这篇处女之作便在"洱海"副刊登了出来。处女作的发表,激起了他的创作兴趣。两天后,他又将另一首新作《牧羊姑娘》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在看过之后,又对其作了些必要的修改,然后推荐给了时任《昆明日报》文艺部主任的瞿文早老师。不久,这首诗歌也在该报的"红土地"副刊发表出来。此后,他便算是正式走进了文学创作这个行当。两年以后,经我介绍和推荐,他被大理州作家协会吸纳为会员。并且还在州公司领导的帮助下,整理印行了一本自选的诗集,我应约专门为其写了序言。1998年,我借在省城上学的机会,找到时任省作协副主席的杨红昆老师和负责协会秘书工作的屈宁老师,将其介绍加入了云南省作家协会。因为志趣的相投,我们时常会聚在一块,交流报刊信息,畅谈创作经验,友情也日见深厚。他呢,每隔两三天便要在晚饭后准时到我的陋室闲聊一阵,然后独自穿过市声鼎沸的大街,回到他空荡荡的居所。在邻居和旁人的眼中,十多年来他便一直是我们家的常客。我们一家人,也同样一直把他当作一个“编外”的家庭成员对待。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创作逐步走向成熟,作品有了一定的厚度和深度,采用率也越来越高。到他去世的前夕,已先后在《散文》、《散文诗》、《民族文学》、《延安文学》、《海峡》、《思维与智慧》、《家庭医生·海外版》、《中国民族报》、《北京晚报》等数百家报刊以及香港、台湾、澳门等海外地区的众多报刊发表了近百万字的各类作品。并以其不凡的创作业绩,成为大理州文坛上一名“能征善战”的宿将。想不到就在他创作势头正健的时候,无从预料的车祸却永远地夺去了他的生命。
杨会昌生前曾多次邀约我跟他一起回乡探亲,顺便去领略素有云龙小江南之誉的旧州风光。去看看他老家门前日夜奔流的澜沧江,去看看他栖落大雁的秦滩和苇荡……然而,总是由于琐事缠身而未能成行。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去他的家乡,便是为他奔丧。
送完杨会昌返回永平之后,我首先做的事便是强忍悲痛,及时将他谢世的讣告,发贴到他生前喜爱的中青在线、云南信息港、情感诗园等许多网站的BBS和热点论坛。同时,打开许久未用的QQ,及时与他生前的“铁杆网友”天雪、阿妍等取得联系,在一家网站设置了专供网友悼念的灵堂。遗憾的是由于访问超限,灵堂在第二天便不能再用。没有办法,在天雪等网友的帮助下,我们另外找到了地球村网上公墓(http://www.ev991.com),并由我与常华敏一道,在云南区的46号区域,为其设置了永久的“网上墓园”。接下来,我又花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用鲜花、蜡烛等精心部置和装饰他的墓园。我选择了他生前最为喜爱的《泰坦尼克号》主体曲,作为墓园的背景音乐。四处收集有关他的悼念文字,归并到墓园的祭文专栏。并尽可能地搜集和整理了他发表在各个报刊的50多篇作品,录入到纪念文集之中。然后又接受其兄杨会章先生的委托,为他做好各报刊社寄来的邮件信函、样刊样报、文章稿酬的收集。报刊按期打包,稿酬详细登记,然后在其兄出差路过的时候,逐一清点交割。
我总在想,朋友已经作古,我们这些尚在人世的旧交,应该多为逝者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既可告慰逝者,也能弥补些缺憾。但万想不到我为逝者所做的一切,竟然还会招致另一位文友的微词。这位文友先前曾是我和杨会昌共同的至交,早些年常常同吃同住,一块畅谈理想,相聚纵论人生。后来,这位朋友“下海”发了“大财”做了“款哥”,便远离了寒酸的文学及寒酸的我辈。那段时间,我们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他的影子,彼此也开始疏于来往。再后来,这位文友因赌海沉船而债台高筑,只好开始满世界的流浪。我和杨会昌等一班文友,又伸出了援助的双手,尽力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在此后不久,仅仅就因为杨会昌不愿借出自己的血汗钱去为他偿还赌债,便生出怨恨,写了一篇随笔四处投寄,一撇一捺便将杨会昌“划拉”进了“虚假朋友”之列。多年的友情,就这么轻易地被撕扯得七零八落。近日,该文友又炮制出台一篇“大作”,除了以友谊的名义将杨会昌生前的落魄与凄凉“拎”出来好好地“寒碜”了一番之外,还不忘把我为杨会昌所做的一切,痛斥为是“不顾廉耻的大包大揽”。我想,大包大揽倒也是明摆着的事实,至于“不顾廉耻”我则百思不得其解。大约杨会昌身后那许多的事情本应该交由这位“真朋友”来做,才能算是“顾廉耻”明智选择。人心叵测,诤友难做。杨会昌是还没想透这个道理,便匆忙跨鹤西去。我呢,寒心之后终于悟出了许多东西。一个人对待友情,万不可如我一般过于执著过于当真。总是巴望自己的朋友能走正道,能表里如一言行一致,能把日子往好里去过,但人家兴许并不领情。杨会昌的猝然离去,使我对生命有了更深的理解。善待自己,何必硬要劳精费神地去哀其别人的不幸,怒其朋友的不争。旁人也罢,朋友也罢,各有各的生存方式,各有各的信念立场。成龙上天,成蛇钻洞,荣辱自便,与我何干。好好地珍惜自己的"当下",把自己,把家人照顾周全才是正理。
杨会昌除了痴迷于文学,还是个“著名”的网虫。他酷爱上网,在中青在线、云南信息港等许多网站的热点论坛,都有着较高的知名度和人气。他有两个常用的网名,一个是天空飘过一片洁白,一个是云梦春山。也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互联网?他在天堂还能不能泡网?在他去世之后,我曾以他的两个网名意会出了一付挽联,不求工对,寄托哀思而已:春山云散,一片洁白逐逝水;西陲月落,三迤花雨哭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