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岭书香溢楚天,才俊跃马尽驰骋。如孤标独立的南山雁塔傲然巍耸于鹿城的南郊,直指苍穹的气势不但为所在之地的楚雄师范学院平添了几许幽远的神韵,增添文人墨客发思古之情的渊薮,更象征着这所被海内外学者赞誉为“袖珍大学”的高校在滇中地区的文化标高。二十多年的发展历史中,一代代学人以对教育的忠诚,对学术承传的责任感,在这块深情的红土高原上发扬筚路蓝缕的创业精神,以其艰苦卓绝的努力,将彝州大学的辐射力渗透到了滇中高原的各个角落,使其当之无愧地成为楚雄州乃至云南省教育与文化发展的示范窗口,牵引着越来越多有志青年渴望成才的梦想。
对雁塔山的朝觐之心可谓坚韧而恒久。早在中学时代,那些曾经给我迷茫的人生道路以灯塔般指引的老师大多毕业于此。他们博学而疏放,细腻又不乏旷达的风采将我深深地吸引,让我从他们的身上汲取了最初的知识养分。五年前的夏天,我从遥远的勐果河畔负笈求学于兹,进入洋溢着浓郁人文气息的中文系就读,成为学院首届本科生,从而迈出我人生中迄今最为重要的一步。雁岭求学的日子是悠闲而舒畅的,那呈塔状的图书馆几乎耗去了我近一半的大学时光,在如山一般层层铺陈的藏书面前,我为世界的广博而感喟,亦为自己的渺小与浅薄而羞愧,于是经常一个猛子扎进书籍的海洋里便泡到闭馆才依依不舍的出来。也许在别人看来,这种孜孜苦读的情状无异于苦行僧式的生活,没丝毫乐趣可言,殊不知,在经典名著中沉潜涵咏,与一流的智者进行惬意的心灵摩合,能引发内心深处最幸福的惊悸与震颤。文科学生大都多情而善感,四年中,我的脚步徜徉得最多的校园景观是金良文史馆和夏扬先生墓地。建筑是凝固的音乐,品鉴技艺精湛的雕刻艺术同时也是在文化的汁味,以此不断丰富人生情怀。仰视着金良文史馆洁白的浮雕,我的耳畔仿佛回荡着已故的张毓吉校长“人品、才华、功底,道德、学问、文章”的师训;伫立在夏扬先生墓前,解读着文采斐然的碑铭,我深为先生“小草恋山,野人怀土”的文化韧劲而感动得久久无语,唯有再三鞠躬以衔哀致诚。依山造势的校园处处曲径通幽,散发着钟灵毓秀之气,走进其中,犹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气场,在潜移默化中使身心得到陶冶,情怀得到滋润,品格得到提升。
大学生活中,除去阅读所带来的快感外,最大的享受莫过于听先生们讲课。母校虽是现代化的本科大学,但偶尔还寻觅得到古典的聚徒讲学的模样,依稀能见传统书院教授的影子。课堂上听先生们慷慨激昂,解读经典奥义,探究艺术规律,品评教化得失,课后意犹未尽,找来他们的相关著作仔细研读。求学的四年,我有幸与雁塔山上几位在学识与人品方面均为世贤所仰慕的先生们有过诗文酬唱,文陋心诚,立此存照,以彰显这段珍贵的师生情缘。与曹晓宏教授的交往首先源于拜读其诗集《砚池诗笺》,其时我并未收藏有此书,因喜爱异常,便从头至尾手抄一遍于笔记本上,并诌诗一首抒发感慨:洗砚池中奇葩放,卓立清姿傲暑寒。问墨哪得清如许,一代诗书百代传。后来曹教授听说此事,便题签“荣腾应作等闲看,学尽天人定其昌”惠赠于我,以激励后学。大二时,正当在校园文学园地里痴情笔耕的我有感于云南文艺批评的滞后与低迷,便不知天高地厚的萌发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念头,而马旷源先生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便以文学评论集《新文学味羹录》饮誉云南文坛,正是这机缘,我走进了他的文学世界。旷源先生是我重要的文学引路人,与他的交往,是读人与读书同步进行的。他的严厉,让我常常在他面前诚惶诚恐,一改口无遮掩的坏毛病,但是在严厉斥责的背后,掩藏着的是他一颗火热的心和浓酽的爱意,是对学生恨铁不成钢的激奋。现在回想起来,被恩师批评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呢!关于他,我先后写过《走马雁岭天地旷 清源活水三迤传――解读马旷源先生》和《匠心独运功愈深――评马旷源先生<松风书话>》两篇评论分别发表于《楚雄日报》和《云南政协报》。郑德开先生亦是我文学的引路人之一,与他的诗文唱和更显其真性情。他曾有诗赠我:紫薇一览临绝顶,盘旋环空展大鹰。掣电劲翮断虹霓,翻然击碎霹雳声。苍茫万里任翱翔,天生形单只孤影。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紫顶寺观鹰――题赠中文系杨荣昌》)我于他四十三岁生日之际写有《题呈郑德开老师》以助酒兴:杏坛廿载铸诗魂,学高身正英睿逞。口吐珠玑惊四座,书生禀赋仰笔耕。
对酒当歌歌正气,性情矜张张人文。才溢雁山扬威楚,丹心一片染昆仑。后来他回赠我《酬中文2001级杨荣昌同学<题呈郑德开老师>见赠》:新陈代谢催叶新,种桃植李二十春。杏坛言顺寻常事,书生本分毋庸论。天扶日月风云气,放翁原本性情人。彩云之南佳山水,浩歌正当铸诗魂。三首诗均刊于当时由我任社长并主编的雁塔文学社社刊《雁岭文苑》上,一时传为校园文坛的佳话。回忆大学生活,总避不开这些令人敬重的先生们,他们的人格品质和丰澹学识已深深地濡染了我,每走一步路,都能清晰地听到他们对我感召的声音。四年中,对我有过深刻影响和无私帮助的老师还有很多,如周品生教授、陈永香副教授、王锡林教授等,此恩情,学生感戴莫名,将永铭于心!
我的文学之梦在雁塔山得到了恣意的绽放。坐在5幢209破旧的男生宿舍里,望着窗外如火般熊熊燃烧的樱花,静听雨打棕叶的沙沙声,或极目楚天,看烟云氤氲下的楚雄城,心却早已意游万仞、思接千载了。情涌笔端,于是一篇篇散文在这里写成,一篇篇论文从这里飞向省内外的报刊,并有一篇社会调查报告获省级奖两项,一篇论文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和《文艺理论与批评》杂志社联合举办的颇具规模的年度论文比赛中获三等奖,且是云南省唯一的获奖者,填补了云南文艺批评界在该项比赛中的空白。毕业之际,望着数十篇发表于各类刊物的作品和一堆印制精美的奖状,心中感慨万千,我并非下笔千言倚马可待的才华横溢者,但我以自己的勤奋与执著,实践着青春的誓言,回报着母校对我的培育。雁塔山的确是块培养文化人才的福地,从这儿飞出去的雁群,散落在了彝州的各个角落,成为各条战线上的中坚力量。这条渊源流长、巍然成风的文脉之所以能呈现出云蒸霞蔚的气候,我想主要基于三个方面的因素:有学院领导的鼎力支持,每年如火如荼举办的“五四青年文化月”和“青年学术科技节”系列活动便是明证;有深厚的历史文化积淀,提供源源不竭的创作素材;有一批在学术、文艺方面卓有影响的前辈指点,前述的我的恩师便是例子。
蓦然回首中,岁月匆匆流逝,大学毕业已一年了,但母校仍时时闯入我的梦境,让我情不自禁地回到那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激情年华,那是一段风华正茂、粪土王侯而又自认为懂得了惆怅的岁月。拂去时间的尘埃,我倍加感受到母校的温馨,对她的爱,不是几句话语,一篇文章所能够表达的。今年四月,当我得知我获全国奖的消息写进院长工作报告时,那一刻,内心情感如狂涛般奔涌,忍不住潸然泪下,我只是母校培养出的无数人才中极不起眼的一名学子,此份荣誉,受之愧怍。我的大学生活依然留下了些许的遗憾。当初年轻气盛而又出名心切,忍不住蜗角虚名与蝇头微利的诱惑,很难坚守板凳甘坐十年冷的寂寞,主要表现在对学术研究方向的选择上。我没能深入地在某块领地里执著地开垦下去,比如我为之倾注了大量心力的中国新时期文学,而是不停地改变研究的重点,将精力与时间花费在一些层次不高和意义不大的课题上,从而限制了我整体发展的气象。虽然比起我的“同榜生员”们在阅读量与研究面上可能略胜一筹,然而推广到更宽的领域,我至今也没在某块学术空间里有占优势的东西,可见青年时期的文化选择至关重要,它决定了一个人最终可能腾飞到的高度。我很羡慕那些仍在这里攀越文化高峰的学生,他们选择了楚雄师范学院,就是选择了成长与成材的坦途,我更羡慕那些扎根雁岭、挥洒情致的老师们,因为他们为自己才华的张扬找到了最广阔的天地。魂牵梦萦的雁塔山啊,我何时才能再回你温暖的怀抱!
附作者简介:
杨荣昌,彝族,1982年7月出生于云南省武定县山村,青山绿水曾赋予童稚的心灵以纯真而诗意的生命体验,19岁负笈求学于雁塔山,腾蔚的威楚文风浸润嶙峋的傲骨,在诗思与灵性交融的文学求索中,美丽的中文母语铸就手中秃笔以神奇空灵的力量。痴恋缪斯女神,憎恶人性卑琐,堂堂正正的方块字是其人格的追求与象征。中共党员,曾任楚雄师范学院第十九、二十届雁塔文学社社长兼《雁岭文苑》主编,有论文获云南省大学生优秀社会调查报告三等奖、云南省第二届“挑战杯”高校青年学术科技作品竞赛奖、2004――2005年度全国文艺理论与评论征文比赛三等奖。云南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云南省楚雄作家协会会员。现任教于云南省楚雄东兴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