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情愫
一心走路
走出房舍、庭院,跨进沉沉夜幕,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仰望天空,连一丝丝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山峦、大地、森林、河流、村落,隐没在浓墨汁染的无边天际里,连树叶婆娑声都那么飘渺,万物进入静穆的状态。
黑夜里,黑色笼罩一切,时间就如停止一样,有生从未此般死寂,寂静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象妖魔鬼怪缠身,晕眩得觉醒不过来。
舒心静气,那是前些日子,这个漫长冬季黑夜里,我在牦牛山脚下,名称斯阿足的彝族村落,起夜遇到的一次经历。
焦躁不安、心神不宁、心劳神疲的当下,我总有一种冲动,跋山涉水至罕迹荒野、密不透风森林、无人居住小岛、旷世野外山洞,寻求一份孤独与平静。
我一直在找寻生命里的那份平静,寻觅之路,艰涩着我的悠悠岁月。
那份宁静,来得如此快意,如鱼得水,虽然稍纵即逝,无法挽留,可引发着我,不得不一些思忖。它,出现黑色夜里,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必然,黑色,在人到中年后,一直是我不灭的情愫。
巍峨千里凉山,山原磅礴,山势陡峭,峰峦叠嶂,河川密布,沟壑纵横,河谷幽深。彝人糯、恒(凉山彝人称古侯、曲涅)两个部落,从兹兹蒲武(昭通)六祖分支以来,在大小凉山崇山峻岭与沫水之下、若水之右、丽水之上间,滚滚韵动黑色土地里,迁来徙去,繁衍生息至今。彝人依赖黑土地生存,敬畏黑色,凉山彝人自称诺苏,诺就是黑的意思,彝地千里凉山,其实就是一片黑色涌动的肥沃土地。
小孩外公家,是毕摩世家坡勒惹恩(五子)的一支,经过无数次艰苦卓绝的迁徙,而今定居,牦牛山脚下的彝族村庄,同属历史变迁。彝人黎姆措毕(祭祖送灵)时,纯色公羊最大;彝族人日常生活中舅公最大,逢年过节或假日,带小孩回外公与舅舅家是必须的。所以,我在一个黑夜,一个村庄邂逅了黑色,有了畅想黑色的机缘。
《史记•夏本纪》:帝舜赐大禹黑色玉圭,彰其治水功勋,将黑色特定意义与水之玄色紧密联系,黑色自夏代始倍受崇尚,古彝人与夏代源远流长的故事,网络众说纷纭,不用一一求证,彝族与黑色亘古以来就交融与积淀。
黑色,让我沉醉自己的时空;黑色,让我抛开世俗烦恼;黑色,让我不用带着面具面对自己;黑色,给予了我所有的想象……
高山青黛、森林蓊郁、峡谷幽深、山洞阴暗,古代以来,彝人就生活在黑色元素里。彝族人在黑土地里摸爬滚打,希翼黑土地赐予人类丰盈食物,黑色在彝人心目中是圣神和高贵的。彝人漆器里,酒具、餐具、毕摩法具也好;图案中绘的日月、山川也好;角、皮、竹、木胎也罢,均以黑漆作底色,黑色是原色,诠释了黑色古朴典雅的审美情趣。
彝人狩猎、游牧、农耕,迁徙过的地方,留下了黑色的印痕,阿霍诺依(安宁河)、诺木勒科(彝地)里的诺既是黑色之意。彝人丧葬用黑头巾、黑毡衣;婚姻嫁娶盛行抹黑灰;毕摩法衣青黑色为主,黑色已经深深融入彝人习俗。
如果行走在千里凉山,尤其是彝族阿都地区,黑色斗蓬、黑色披毡、黑色小裤脚、黑色头帕,一定让你置入黑色的洪流。黑色让你窒息的同时,让你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黑色会带你进入静静的顿悟,你的灵魂也一定会在黑色中升华。
如今,具有清除人体内自由抗氧化、降血脂、抗肿瘤、抗衰老的黑色食品也成了时尚。
黑色,让心灵在黑色世界里看到光明和圣洁,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将是更人性和更人道,黑色不得不说是一份美,更是一种美好的向往。黑色,像一条平静的河流,洗涤着我肮脏的灵魂。
大隐隐于市,那样的视角与高度、视野与境界,今天来讲,一定无法抵达,就让我隐藏于人群中,隐没于黑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