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里西——慕俄格
如果说一个人的经验来自于从一张脸到另外一张脸,那么,一个人的惶恐莫过于是在夜幕之下,离开自己熟悉的城市。从雉街到赫章,我们用了两个小时,从赫章到慕俄格,我们花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在慕俄格一家小酒馆坐下,腰酸背疼地陪腰酸背疼的司机喝了两杯,又陪苦不堪言地陪苦不堪言的摄影师喝两杯,我们便到和泰酒楼去。罗杨今晚要赶回六盘水去,明天是他的生日,已经请了一堆朋友吃肉喝酒。在慕俄格,他等着见我一面。请远在六盘水的他驱车几百里到贵阳接瓦其依合三人到同样几百里之外的慕俄格,已经不合江湖规矩。古人有天若比邻之类的词,要知道,在此之前,我一直不以为然。但是,在慕俄格,终究让我看见的,也不过是遮挡不住的颓败和透进骨子里头的荒凉。耶酥的悲剧是他看得太远。这是我早些年就知道的,可是也是在慕俄格,我才真正懂得那个人之子的无奈和心酸。
到和泰顶楼酒吧,阿木正在飘《有一种爱叫放手》,黄策陪马玉龙和瓦其依合在卡座上喝酒。和罗杨还没说上句话,一个我今天一点面孔也回忆不出的女人硬生生把我们分开。她不由分说的拽着我跳舞、喝酒、签名。后来阿瑟告诉我,在场的都跟她跳了喝了,他还给她签了两次名。酒败坏起人来,是不分男女的,我靠在吧台上,望着迷离的女人,胡乱地想。最后一次跟玉龙碰杯之后,我记得我摇摇晃晃的先回到房间去。祖父去世前一再叮嘱我,在酒桌上,不管是人家求你还是你求人家,都少喝一点。自从他走之后,他的话我一直记在心底,可是一次次的总被我自己打破。依合他们三不计一分钱的报酬,千山万水,来到慕俄格,容易吗?孔子说的有朋自远方来高兴得很的话,我想大概是针对体制之内的人而言。
慕俄格主要的场景放在则溪,之所以这样选择,我是想把慕俄格和古驿道留给阿鲁阿卓。几天前在阿立不紧不慢的描述里,我到过则溪。知道那是当年奢香的粮仓,去年过乌江画廊的时候,远远见识过它的荒野和天险。可是第二天下午我们车到绿化乡政府借服装,我没有看到一件我想要的察尔瓦,全是些花花绿绿的舞台女装。问在城里面准备伙食的荣祥兄,他说他们有,在树立中学里面放着。颠来倒去,等我一路狂奔到闲坐着几个老人的寨子,他们说我走错路了,则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从他们这儿去不通公路。走路的话,到则溪天都黑了。
在慕俄格和马玉龙、瓦其依合、阿木
次日一早,车到绿化收费站,一直拿不定主意的鲁黑最终还是决定先赶回西昌处理家里面的事。望着他拎着大号的迷你箱下车到马路对面拦回水西的便车,虽说我让去贵阳接苏茜的朋友在高速路入口处等他,但是我还是心虚虚的不敢正视他的眼。没等他拦上车,我就吩咐卫东掉转车头。我匆匆离开千里迢迢来到我身边的朋友,不敢下车跟他握别,我只是为我的卑微难过。先前他问,送他去贵阳的是哪一个老彝胞,我只得含混其词。因为没有哪一个老彝胞送他,他只是搭一辆顺风车回到他仅仅来过一次的贵阳而已。想起来也真是报应,在北京情意绵绵写《梦回乌蒙》没错,在录音棚唱《梦回乌蒙》也没错,万水千山将身体带回来,那就错了。他只知道彝族是一个害羞的民族,他忘了,彝族是一个含蓄的民族。车到了破败的则溪遗址,我仍旧忍不住的想。
在则溪,尽管差强人意,我们在下午一点半还是收工了。回水西的车上,我临时决定送依合、阿木,玉龙三人回贵阳。虽说我已经请罗杨再次从六盘水赶到贵阳为我接待他们仨,我还是觉得内疚兮兮的。在同一个地方,有借口怠慢一个朋友,那绝对没有理由怠慢第二个朋友。这是在乌蒙妥协之后的底线。祥军也说,阿布,你应该去,苏茜她们来,我先给你陪着。只是阿瑟一听我要回贵阳,他犯傻了,因为早就定下第二天早上在支嘎阿鲁湖拍苏茜。
在我家喝得半醉的时候,罗杨来接我们去夜总会。在有五个主卧室大的夜总会包间,在他们热烈的粉丝和无数的鲜花丛中,唱歌喝酒,我一样都不敢停。因为我真的有些怕那份挡不住的乌蒙特色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