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本文通过对道教咒语与彝族毕摩咒语历史与现实的考察研究,论述了道教咒语与彝族咒语的渊源与流变。笔者首先从历史的角度探讨了作为巴蜀主要民族的彝族,其积淀丰富的彝族巫文化在漫长的历史中,对早期五斗米道的形成产生的影响,以及道教咒语在向人为宗教过程中的流变与发展;其次笔者从道教与彝族毕摩咒语中的《咒鬼经》、《驱鬼经》入手,论证了道教咒语与彝族毕摩咒语的内容与形式同出一撤的根据;最后笔者从实地考察入手,通过自己对凉山彝区、贵州彝区、云南彝区的彝族毕摩调查,论证了明清以后道教在民间化过程中彝族咒语在道教咒语影响下的流变。笔者认为道教作为一种精神文化纽带,促进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
关键词: 道教咒语 彝族咒语 渊源 流变
作者介绍: 蔡华 女 彝族 四川大学宗教学博士生 西南民族学院副教授
在浩若烟海、灿若星辰的人类文化中,有种古老、流传久远的语言,其特殊之处在于它不是人与人交流的工具,而是人通过对神的告白来实现自己愿望的有力武器,这就是被人们认为与一般的语言不同,具有神奇的超人力量,能为人类带来幸福和灾难的一种带有魔力的语言──咒语。长期以来,人们把咒语视为原始、粗俗的文化现象而不屑一顾,很少有人研究,但当我们涉足到道教与彝族毕摩咒语领域,一条 “原始道教”的渊源及其流变的脉络呈现在我们面前。
一
彝族毕摩咒语是彝族最古老的文化现象之一,至今彝族仍有着丰富毕摩咒语。从彝文文献来看,彝文经书中有很大一部分称谓“素吉”类的意即禳灾、驱鬼、治病的经书,是彝族用于诅咒仇人、鬼崇,招魂治病,禳灾驱鬼等仪式的咒语。在彝族毕摩仪式中,咒语是其法式的核心,是法式得以实现的重要力量。根据国外许多人类学家的调查考证,咒语源于古代的原始信仰与习俗,人们相信在一定场合,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愿望和承诺是能够实现的。 咒语在形成之初,就被原始人深信是具有神秘魔力的工具。
近代人类学、民俗学有关原始民族的一些资料为我们进一步看到早在原始社会早期,原始社会的人群就幻想以特定的动作和声音来控制客观对象,如狩猎前举行模拟猎取动物的动作而舞蹈、歌唱,为求雨而撒水乞求等等。列维•布留尔在其《原始思维》里也谈到人类在狩猎、乞雨之前向自然物发布命令的咒语。他谈到在奥洲的林肯港附近猎人中“当他们追踪着动物或者向它投矛,他们就不停地飞快地重复念这些经咒,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经咒的意义,也根本不能对它们作任何解释——然而他们坚信这些经咒有一种力量能够使被追踪的动物迷惑,或者能够使它产生一种无忧无虑的安全感,以致使它不能发现敌人,或者能够使它衰弱到不能逃脱的程度。”[1]
弗雷泽在其《金枝》中,谈到在非洲的安歌里兰,当地人求雨时,首领口中念到:“乔塔大师,你对我们心肠太软了!您让我们怎么办?我们确实要完蛋了!给你的孩子雨水吧!这是我们献给你的清酒”。[2]人们相信,这样乞求雨水就会降临。由此弗雷泽推测世界上的文明民族在他们历史的某个阶段也经历过类似的智力状态,即他们想用献祭和祷词来讨好自然伟力之前也曾企图强迫它服从于自己的意愿,也就是在智力方面各地都有过巫术时代,他认为:“在人类发展进步过程中,巫术的出现早于宗教的产生,人在努力通过祈祷、献祭等温和献媚手段以求哄诱安抚顽固暴躁、变幻莫测的神灵世界之前,曾试图凭借符咒魔法的力量来使自然界符合人的愿望。”[3]
以上这些人类学、民俗学的例子说明,咒语的产生是在人类原始社会的早期。汉文献记载的咒语与彝族咒语就是承继了这种心态和做法而形成。 在我国汉文献中,有许多关于咒语起源很早记载,传说中黄帝是最早的创始人,《轩辕本纪》载黄帝巡狩东海,得白泽神兽而知天下鬼神之事,“帝令以图之以示天下,帝乃作《祝邪之文》,以祝之。”[4]其后,神农作“蜡辞”,以祀天地八神,其辞云:“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这是汉文献中记载的最早的一篇祝文,被称为祝文之祖。此咒原是十二月进行腊祭时的祝辞,从其内容看,实际上是农民禳灾的咒语。到西周时,咒语的种类多达十种,如顺祝、年祝、吉祝、化祝、瑞祝、类咒、造咒、攻咒、论咒等,人们深信咒语是通达宇宙、感应神灵的声音。在我国汉文献中,祝与咒最早是没有区别的,《说文》:“巫,祝也。”后来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演变到今天,“祝”表达的是人们良好的愿望、期盼,而“咒”则表达的是对人们带来祸害的驱逐。
在我国最早的文献《诗经》、《史记》、《山海经》等文献中,都记载着一些祝词,《诗经》作为现存的最早古代文献,其中《清庙》中的十篇,都是周王向列祖列宗及天地山神祈祷时作的祝词,实际上是诗体的咒语。《史记•殷本纪》: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5]这里的祝,是狩猎的咒语。《山海经•大荒北经》:魁时亡之也,所欲逐之者,令田祖北行!先除水道,决通沟渎。[6]这是农事的咒语。
从彝文文献来看,彝文经书中有很大一部分称谓“素吉”类的,即是彝族用于禳灾、驱鬼、治病的咒语,而这些记载于经书的毕摩咒语“当不晚于彝族六祖的时代,即不晚于东周末年。”[7 ]
从以上可知,早在原始时代神明观念尚未明确形成,已经有了咒和相关的法术。汉文献、彝文献都是后来文明时代的记载,而道教咒语是后来经过历代道士对当时的巫师、方士咒语的收集、整理、加工而成。
在下面一个问题中笔者将深入探讨在进入文明社会后,道教在巴蜀巫风盛行之地,对巴蜀咒语的吸收、加工、改造。
二
张陵入蜀鹤鸣山学道并创立五斗米道的过程,与西南少数民族有很大的关系。道教源于巴蜀,整个汉代时期的巴蜀,远古留下的鬼神崇拜、神仙思想、以及宗天、谶纬神学互相掺合,奔流在巴蜀原野上,成为天师道的重要渊源。“天师道在西南兴起时,已经是西南民族巫术的大杂烩了”[8]可以这样认为,在这杂烩中,道教与彝族先民的巫术结下了许多渊源。
彝族在古时称“叟”,《华阳国志•南中志》说:“夷人大种曰昆,小种曰叟,[9]“叟族是氐羌中分化出来的一部分,自先秦时期以迄于汉、晋,他们的分布区域即自西北的羌中直与“西南夷”地区相连”。[10]《后汉书•董卓传》说:“吕布军有叟兵内反”。注云:“叟兵,即蜀兵也,汉代谓蜀为叟”。[11 ]可知所谓蜀和叟,都与彝族的先民,是蜀地的主要民族之一,是西北氏族中的一个支系。作为蜀地的主要居民族,彝族先民有着丰富的巫文化,从流传至今的许多彝族经书都记载着彝族巫文化发展的历史。据彝文典籍《古史通鉴》记载,最早的祭司称为密阿叠,出现在彝族始祖希母遮的第二十九世裔孙武老撮之时,约当原始父系氏族公社时期, [12]承蒙上帝差下一祭司密阿叠者,他来兴祭奠,造文字,立典章,设律科,文化初开,礼义初备。《祭奠起源》记载了远古时,一个叫纳铁的酋长,遣人请来八位聪明人学经文,经文有11514卷,人们只有兴祭仪、学经文,养畜畜才能兴旺,种粮粮才能丰收。只有这样,人死后才能识阴路,才能进阴府,活人才能忘记死人,死人才能不找活人。于是祭奠由此兴起。[13] 彝族《献祖经》叙述了远古彝族著名毕摩以及其经书的历史发展,直到“邛部”即“六祖”时代即笃幕时代,使用杉筒简、法冒,用所蒙耳合、纳补务卓的纸墨写经文后,法式才更有效的毕摩发展历史。[14 ]
从这些彝文文献的记载,我们就可见彝族宗教文化的历史与发展。
在汉文献《华阳国志》中记载了彝族巫风盛行的情况:“夷人大种曰昆,小种曰叟,皆曲头木耳,环铁裹结,无大侯王如汶山、汉嘉夷也。夷中有桀黠能言议屈服种人者,谓之吾老,便为主。论议好譬谕物,谓之夷经。… 其俗徽巫鬼,好诅盟,投石结草,官常以盟诅要之。”[15]可见古代彝族先民很早就有善言的毕摩,丰富的夷经,并且好诅盟,信鬼尚巫的历史。诅,即诅咒,几千年来一直是彝族制胜敌方或仇者的一种惯用的巫术手段。
彝族有着深厚的巫文化,同时又是巴蜀的主要民族,他对巴蜀巫风盛行的影响应该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这样说:作为彝族先民的蜀盛行巫术,为五斗米道创立提供了良好的土壤。
我们再看看张道陵到巴蜀的原因,张道陵与众徒入蜀的原因一是“闻蜀人多纯厚,易可教化,且多名山”,二是巴蜀之地巫风盛行。显然这“巫风”和彝族先民的巫风有很大关系。王家佑在其《张陵五斗米道与西南民族》中谈到天师道源于巴人的鬼道和蜀人的仙道,立在四川芦山县的《樊敏碑》涉及“米巫”与“青羌”,青羌自迄于汉、晋,他们的分布区域周到汉都分布于川南雅安、宜宾、泸州,与彝族先民有关,他们与道教的先源有关,蜀即青羌,就是今天彝族的先民。[16]
著名史学家向达先生联系天师道初创时期的“三官”信仰、后秦羌族姚长以及云南南诏也信仰“三官”的事实认为张陵在鹤鸣山学道,所学的道 “是氏羌族的宗教信仰,以此为中心思想,而缘饰以老子之五千文。”[17]蒙文通先生认为,“五斗米道,又称天师道……盖原为西南少数民族之宗教”。又说:“五斗米道,原行于西南少数民族。”[18]这便说明,五斗米道的创立和传播,与巴蜀地区彝族先民的宗教信仰是分不开的。
正是在这块巫风盛行的土地上,张道陵汲取了许多彝族先民的巫术、咒语,并在其向人为化宗教过程中不断加工、改造。当然,这些咒语在被道教吸收后,有了很大的改变,成为给神仙上章表的先声。单就道教咒语的形成,其来源已经神化,决不是吸收其他巫师、方士的咒语。据《太平经》五十卷《神祝文诀》记载,道教的咒语是:“天上有常神圣要语,时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应令而来往也。人众得之,谓神咒也,祝也,祝百中百,祝十中十,祝是天上神本文传经辞也。”[19]道教已认为咒语是天上神仙的语言,是天神传给人间的,这种天神的辞令是具有强大的威慑力的。可以驱使鬼神、禳灾祈福,保命长生。可见道教在形成之初,已刻意把道教咒语与巫师、方士的咒语予以区别,并赋予了道教咒语一种神圣性与神秘性。并且咒语在道教中已成为道教科仪的重要内容,《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三十六所说:“夫大法旨要有三局,一则行咒,二则行符、三则行法。咒者,上天之密语也,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下降。符者,上天之合契也,群真随符摄召下降。法者,主其司局仙曹,自有群真百灵,各效其职。必假符咒,呼之而来,遣之而去,是曰三局。”[20]可见对咒术的运用,已成为打开道教法术与科仪内秘的一把钥匙。其实起初道家所言道术并没有多少实际内容,在张道陵创教过程中,吸收了彝族先民固有的咒语,特别吸收了彝族先民驱使鬼神、劾鬼疗病的方法,才充实了“鬼道”的科仪,丰富了“鬼道”咒语的内容。
从下面道教的驱鬼经与彝族毕摩驱鬼经的比较,我们仍然能看出两者之间的渊源。
三
五斗米道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剔除了当时巴蜀“鬼教”的淫邪部分,明确在改革“鬼教” 中 “诛符伐庙,杀鬼生人,荡涤宇宙,明正三五,周天匝地,不得复有淫邪之鬼”,今天我们将彝族《驱鬼经》与道教《咒鬼经》相比较,仍能看出他们同出一撤的痕迹。
1、呼唤各种神灵前来助威。
在彝族毕摩咒语开场白中,毕摩都要请来各路神仙、毕摩神等前来助威。《驱鬼经》“喔喔,一声叫朗朗”的啸咒声中,毕摩拉开了驱鬼帷幕,首先毕摩依靠自身的魔力,请来众多神灵前来相助。 “大神沙生神,居往在天宫,沙生来帮助,东神尼木则,南神内木发,西神尼木革,北神吐本铁,来帮助楠神。来解除病祟,采解除祸祟,来除秽言祟。母亲神十二,天母幕古橹,地母弥朔内,日母纪白勒,月母提明妮,星母兆孔布,云母熏车冉,树母桑获罗,石母潞硕尼,山母白阿博,箐母拉阿壤,畜母罗庚各,兽母绿特勒,乌母俄松得,竹母本布都,草母丝葛箐,水母玛古尼,人母是后克,十二母亲神,相聚在一起,来解除病祟,来解除咒语。”[21]
道教首先要呼唤神灵的名号,借他们的权威来召役神将,镇压妖邪。道教各种醮仪开始时,都要宣卫灵咒,有些科仪还宣五方卫灵咒,如《真武灵应大醮仪》宣五方卫灵咒:
“东方。九无青天,明星大神。焕照东乡,洞映九门。转烛阳光,扫秽除氛。开明童子,号曰玄卿。备卫我轩,上对帝君。收魔束妖,讨捕凶群。奉承正道,赤书玉文。九天符命,摄龙驿传。普天安镇,我得飞仙。与道合真。南方……,西方……,北方……,中央……”。[22]
“天师曰:太上大君,天之尊神,左监祭酒,天之真人,左从百二十蛟,右从百二十猛虎,前导百二十朱雀,后从百二十玄武,头上有五彩华盖,足履魁罡,素男玉女,衣服元无,玄无玄黄,周旋而游生门,画夜舆日月同光,下统地抵,上应北辰。自有力士,童男童女,数千万人,齐持刀剑,所碍者穿。皆乘天鹿,凤凰麒麟,穷奇辟邪,数百为群,股蛇猛兽,九万九千。皆能飞行,出入无间,瞰食百鬼,数千万人,众精百邪,不得妄前。天师神咒,急急如律令。”[23]
2、呼唤鬼名以制之。
呼其鬼名以制之,在道教产生以前,就已经在彝族中存在,从流传现存的经书看,也有几千年。在彝族的精神世界中,到处都有鬼魅精灵在游荡,当你生病或者不顺利时,就会认为是被鬼找到了。这时就需要找毕摩算算,究竟是何方鬼怪在作崇,往往是毕摩算出鬼怪,呼其姓名再咒之,这样,鬼怪就不敢作怪,就会逃遁。在彝族驱鬼经中,要念鬼的名字如:婆伙张张、孜孜妮乍等十六类彝族认为很凶的鬼名以咒之,同时还要念鬼的家谱以咒之。[24]然后因情况不同,来诅咒不同的鬼邪,如驱“突闪迪”即驱牲畜鬼,“革迪”即驱绝嗣鬼,“柳迪”即驱猴鬼等等。
在道教中也是如此,知道鬼名以咒之,是道士做法驱鬼的一个重要法宝。《太上正一咒鬼经》:“咒鬼名字鬼即除。”[24]在道教天师道早期经典《女青鬼律》中列举众多鬼神姓名,以念诵制之。《女青鬼律》卷一:“自后天皇元年以来,天下有无数恶鬼伤害人民。太上不忍见之,乃于后天皇二年七月七日,下此《鬼律》八卷,纪天下鬼神姓名,吉凶之术,以敕天师张道陵,使敕鬼神不得妄转东南西北。后有道男女,生见吾秘经,知鬼神姓名,皆吉。万鬼不干,千神宾伏。”[25]由此可知,本书原有八卷,托太上授天师张陵。《女青鬼律》记录各种鬼神姓名,以及太上和张天师劝人持行戒律以念诵鬼名,以辟鬼伏魔之法。对于《女青鬼律》的写作时间,任继愈在《道藏提要》中认为《女青鬼律》“从内容判断,似为南北朝时天师道戒律”。[26]从《女青鬼律》所列的鬼名看,许多鬼名不是汉名,而是当时少数民族的名字,有的音与彝族所取的名字一样。如:天邪古子、赫子一夫、石千、释渠等等,[27]可见,道教发展到南北朝,其所残留的少数民族的鬼魂观念依然存在。而且以咒鬼名治病、驱邪更是与彝族远古习俗密切相关。
3、都刻意强调咒语的巨大威力
诅咒,几千年来一直是彝族制胜敌方或仇者的一种惯用的巫术手段。在冤家械斗发生之前,部落或家支都要请毕摩数人至数十人主持,举行大规模的诅咒,各户所送的牛、羊、猪、鸡、狗可多至数百,大家在毕摩引导下咒骂对方,往往另一方也会在毕摩主持下,将对方咒语反咒回去。彝族经书记载有彝族著名毕摩阿苏拉者的《里有皮次咒》、《勾额挖次咒》、《耿额黎次咒》可以咒得凶猛的雕、虎、熊等动物死去。[28]即使在今天的大小凉山,许多彝族人对于咒语的威力也是深信不疑。在彝族的经书里面,记载有大量的关于咒语巨大威力咒语 :
在彝族《驱鬼经》中:“牲畜备齐,请施彻毕摩,请则莫毕摩,请白则布奴,请白麻阿革,请白奢布则,共请三十人。这些大毕摩,个个有本领,咒松松发叶,咒杉杉发枝,咒水水流淌,咒草草变色,咒红红褪色。天上的树枝,地上的树枝,全部都拿来,白枝枝叶蓬,黑枝枝叶茂,为了驱病疫。”[29]
道教认为道教咒语是神授,具有神效,在其咒语中我们可见其强大的威力:
道教《太上正一咒鬼经》:“吾含天地无,咒毒杀鬼方,咒金金自销,咒木木自折,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减,咒山山自崩,咒石石自裂,咒神神自缚,咒鬼鬼自杀,咒祷祷自断,咒 自决,咒毒毒自散,咒诅诅自减,”[30]
四
道教咒语作为有组织、有理论的人为宗教不再是零散、随意的拼奏组合,在经过一代代高道诸如陆修静、张万福、杜光庭等人的筛选、蒸馏、整理后,不断丰富成熟,日渐远离巫觋咒术的自发状态,形成了具有内在统一性的体系,经过整理的道教咒语不仅系统、规范,咒语的种类也空前的丰富。而且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对少数民族宗教产生影响,笔者通过在凉山、云南、贵州等地彝区的调查,发现凉山地区地理上天然的屏障使得其非常排斥外来文化,在其经书里面几乎没有道教的神仙,相反在贵州、云南,由于受外来文化的冲击,毕摩在逐渐消失,仅存下来的要么固守自己的毕摩文化,坚决抵制外来宗教文化的渗入;要么就为我所用,吸收一些外来宗教的神仙体系、法式、咒语等。笔者在云、贵彝区了解到许多彝族信仰太上老君、观音菩萨,有的地方还供有他们的神像。笔者还在贵州毕节彝族地区著名毕摩那里收集到带有浓重道教味的彝文咒鬼经,毕摩介绍,这些咒语是从祖辈传下来的,有三四百年历史了,附近的彝族都请他做毕摩法式。其咒语翻译后为:
“天圆地方,来令九张……开天辟地到如今,老君是我亲母舅,我是老君亲外孙,手举一根吓魔杖,重有一万八千斤,举起来,天地动;放下地,鬼神惊。天翻地覆,弟子打了二十四道铁衣服,天翻地覆,弟子打了二十四道铁栏杆。开天门、闭地府,留人行,塞鬼路、宰鬼头,杀鬼脚,穿鬼心,破鬼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呵喔呵,嚓喔嚓有够。”
“吾奉天罡旋出门——上有玉皇张大帝,下有地府十阎君,阎君差我站斩妖精,大金刀,斩邪魔,小金刀,斩邪精,弟子一斩,斩你邪魔化灰尘,斩斩斩,吉星高照灵,太上老君,及及如律令,呵喔呵,嚓喔嚓有够。”
“五雷三天界,雷霆百万兵,火光铜子箭,邪魔化灰尘,大得变小鬼,不得现真形,如果东路来,东路去,西路来,西路去,南路来,南路去,北路来,北路去,五方界上来,五方界上去,大神鬼,各归栏路,小神贵,各归棺木,牛马驴畜,各归栏圈,虫虫蚂蚁,各归洞物,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呵喔呵,嚓喔嚓有够。”
笔者在云南巍山县调查时了解到,当地彝族所用的一般都是道教咒语,道教咒语已渗透到云南、贵州的彝区。可以这样认为,明清以后,道教在民间化的过程中有对彝族咒语的丰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综上所述,道教咒语与彝族毕摩咒语,在源远流长的历史长河中,相互融摄,相互影响,道教创立于巴蜀,吸收了彝族先民的宗教文化,丰富了道教的科仪、法术,作为中华大地上土生土长的宗教,在其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又对彝族咒语发展产生了积极影响,丰富了彝族咒语的内容,可以这样说,道教作为一种精神文化纽带,促进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形成。
注 释:
[1][法] 布留尔 :《原始思维》 商务印书馆 1981年 第227页
[2][英]弗雷泽著: 《金枝》 大众文艺出版社 第97 页
[3][英]弗雷泽著 :《金枝》 大众文艺出版社 第 82页
[4][宋]张君房:《云笈七签》 第609页 华夏出版社
[5][汉] 司马迁撰 :《史记》 中华书局 第95页
[6]《山海经》卷,《道藏》第21 册 第840页
[7]马学良 :《爨文丛刻》 四川民族出版社 1986年版 第8页
[8] 王家佑:《道教论稿》 巴蜀书社 1987年版 第166页
[9] [晋]常 《华阳国志》 巴蜀书社 1984年版,第364页
[10]尤中编著: 《中国西南的少数民族》云南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第44页
[11][宋]范晔 :《后汉书》中华书局 第2333--2334页
[12]马学良 :《爨文丛刻》 四川民族出版社 1986年版 第85页
[13]《祭奠起源》《万物起源》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8年版 第300页
[14]马学良: 《爨文丛刻》 四川民族出版社 1986年版 第1975页
[15][晋]常 :《华阳国志》 巴蜀书社1984年版,第6页。
[16] 王家佑:《道教论稿》 巴蜀书社 1987年版 第163页
[17]向达:《南诏史略论》, 《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三联书店;1957年版 ,第175页。
[18]《蒙文通文集》第一卷,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315―316页
[19]《太平经》卷 《道藏》第24 册 第 431页
[20]《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 《道藏》第 3册 第807 页
[21]《祭龙经》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9年出版 第518页
[22]《道门科范大全集》第64卷 《道藏》第31册 第907 页
[23]《太上正一咒鬼经》卷 《道藏》第28册 第页
[24]《凉山彝族驱鬼经》 台湾利氏学社1998年版 第57页
《太上正一咒鬼经》卷 《道藏》第28册 第368页
[25]《女青鬼律》卷 《道藏》第18 册 第239 页
[26] 任继愈主编《道藏提要》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第569页
[27]《女青鬼律》卷 《道藏》第 18册 第240 页
[28] 马学良: 《爨文丛刻》 四川民族出版社 1986年版 第1961页
[29]《祭龙经》云南民族出版社 1999年出版 第518页
[30] 《太上正一咒鬼经》卷 《道藏》第28册 第3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