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称谓避讳
凉山彝族的父系称谓、母系称谓和姻亲称谓紧密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严格的称谓系统。在大多数交际场合,人们都习惯于对非亲属关系的社交对象使用亲属称谓。因为彝族传统文化中特别崇尚家支认同,注重伦理道德修养,因而特别注重人际的长幼与亲疏关系。
凉山彝族人的名字一般都有两个:一个是通用名,另一个是雅名。雅名只在同辈间使用,通常排行小者称呼排行大者或兄弟与姐妹互称时必须叫雅名,否则就被视为无教养、没礼貌。
凉山彝族的亲属称谓是按人的雅名来称呼的。雅名一般用mu33和vu55作为词根语素来命名,Su33用于男性,如:ꌠꒉ;男女通用,如:ꃀꌠ。称呼时去掉雅名的第一音节,保留后一音节,再按不同的对象加a33为伯伯、叔叔辈;为姑姑辈;为舅舅辈;为姨母辈。以雅名为者为例,其不同的称谓就会变成:“伯伯、叔叔”、“姑姑、岳母”、“舅舅、岳父”、“姨妈、婶婶”。这种辈分称谓完全根据家谱排序和婚姻关系而定。
凉山彝族特别讲究长幼有序,有“尔比”云:[①]、“有父才有子、有兄才有弟”,“长兄如父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不仅表现在对长辈的称呼上,而且在行为上处处礼让三分,这些都是每个社会成员必须遵守的不成文的礼仪规则。社会中若有人直呼长辈的通用名,就会被当作没有教养、不懂规矩的人遭到世人的非议和鄙弃。为了指明被称呼对象是长者时,可通过称谓后面加上通用名的形式来表达,如以指称自己叫的叔叔。
在彝族社会中,公公回避儿媳和哥哥回避弟媳的规矩最为严格。回避表现在行为和语言两方面。公对儿媳要行为端庄,语言得体。在称谓上,如果儿媳是自己姐妹的女儿,就可叫其通用名,不然就需格外敬重,切忌呼其名,而称“外甥女、儿媳妇”或称“某某(儿名)(妻子)”。 在凉山彝族禁忌民俗中,哥哥回避弟媳的规矩最为突出。哥哥(包括同家支的远亲)和弟媳不能同行同坐,远处看见对方走过来就得马上躲避。哥哥在言语上不能直呼弟媳的通用名,而是在弟弟的通用名后加上 “妻子”,称为“某某(弟通用名)(妻子)”,弟媳妇对哥哥则以姓氏加雅名的方式称呼,如(沙玛、姓氏名)(尊名),忌讳说其通用名。如果别人的名字与他的名字相同或者谐音,也要回避使用。不光如此,如果动植物名与其名相同或者谐音,也得避讳,或以其他形式代称。
彝族著名开明土司岭光电先生对此习俗有过这样的记述:“其不近程度,与等级成比例。如白彝翁媳间,不能接近到六步以内。如一方不知距离过近,即他(她)方即须高呼‘请让’,恐怕闯羞。待对方避让,始能往。倘突然接近,则打破羞耻,过失方须买酒去耻,或杀牲洗羞,否则认为不祥。彝族青年男女,只要同等级同班辈而不同姓者,均可随便谈笑。唯弟媳与伯姊间,则不仅不能接近,欲遥相谈笑,亦不可能。即使过去有情侣历史之男女,一旦双方变成伯父与弟媳关系,亦须立即扳起面孔,不再谈笑或接近。又黑彝土司,则其界限更严,始终不能相见”。[②]
凉山彝族的夫妻相互称呼也讲究避讳,不能互相叫通用名,而以人称代词指代,如用 “他”、“那个人”指代,生育后即称 “孩子他爹”、“孩子他妈”。已婚男子忌讳直呼小舅子、小姨妹的通用名。同样,已婚女子也忌讳直呼小叔子、小姑子的通用名。男女青年相遇称呼对方时,习惯上女方用 “兄弟”称呼男性,男方用“姐妹”称呼女性。同为女性相遇时换成 “姐姐”或“妹妹”互相称呼,男性之间则用 “伙伴”、“朋友”互相称呼。这些作为道德规范,被人们所普遍遵守。
二 畏惧事项避讳
彝族人认为人的生老病死跟自然界的各种神灵和自己的先人有密切关系。一旦有人得病,一般都请毕摩翻经书或占卜问卦,毕摩会真对病人采取相应的除病仪式来为病人治病。在所有病症中,人们最畏惧的是 “麻风病”、“结核病”和 “狐臭”。骂人为 “麻风病患者”和“瘦死病患者”是气急之后最极端和解恨的言语,因此而拳脚相向造成恶性冲突的事屡见不鲜。于是彝族在日常生活和交往中最忌讳用这些语汇,而用“不好”、“有凶鬼”、“没有眉毛”等语汇来称呼“麻风病”。用“背了坏东西”、“病程长”等语汇来称呼 “瘦死病”。用 “带蒜葱”、“有鼻子”和“有鼻子亲戚”等语汇来称呼“狐臭”。
凉山彝族忌讳无故唉声叹气,忌讳无故哭丧、晚上打口哨、夜晚快速答应呼叫;忌讳用“雷劈”、“猝死”、“非正常死亡”、“砍脑袋”等不吉利的词骂人。认为晚上打口哨会招惹上孤魂野鬼,夜晚鬼魂有时会学人叫你的名字,如果你答应,你的灵魂就会被叫走。
凉山彝族对于“死”有很多委婉的表达语汇,人们在日常生活交往中不愿直言“死”,刚出生的婴儿死亡称 “手没抱”、“事与愿违”。小孩夭折称 “消失”、“不平安”。中年人只要有了后代就跟老年人去世一样都叫 “老倒了”、“老了”、“跟老祖宗走了”。彝族人传统上重死不重生,很多人很难准确地说出自己的生日,大概能知道自己的属相和出生的季节,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死亡却被特别看重,葬礼成了各路亲戚相互集会和攀比的场所。
三 嫌恶事项避讳
大庭广众忌讳谈性、说淫秽语言。与性有关的器官和行为,人们认为直说出来有失体面。彝族人谈性色变,争执双方即使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也不会用与性器官和性活动有关的语词相互对骂。
在同性伙伴之间,传承和演绎着不同的性爱故事,互相可以直说各种性器官,但时常也用一些含蓄的语汇指代,如:“黑母鸡”指称女性生殖器,“下面三娘母”统称男性生殖器。“沙金”指称精子。但这些委婉含蓄的语汇同样不能在大庭广众应用,只在同性伙伴中间流传。
彝语表达性行为的动词,也可以用来表述别的行为动作,如:“吃饭”、“喝酒”等等,为了避讳,生活中很多讲究的人都把动词˜u33音变成¼u33来用。夫妻之间的性生活是个人隐私,当某人新婚之际,人们会诙谐地询问“相互走动了吧”,来试探两口子之间的性关系。月经用“洗衣服”来指代。社会生活中人们用“不能安家”来委婉代称阳痿患者。彝族夫妻间不能直呼其名,不能在公众场合有亲密的举动。
人的排泄物及排泄场所易让人引起不雅的联想,彝族人对此也持嫌恶态度。外出解手用“看外面”或“看星星月亮”来代称。过去因在公众场合放屁而自尽的事时有发生。
人们通常用“有喜”、“有美事”来代称怀孕,用“小孩小了”、“得一个小孩了”来代称生孩子。
参考文献:
陈松岑:《社会语言学导论》,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年。
戴庆厦:《社会语言学教程》,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3年。
罗常培:《语言与文化》,语文出版社,1989年。
〔美〕C·恩伯 M·恩伯:《文化的变异》,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年。
钟敬文主编:《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
注 释:
[①] “尔比”:为彝语音译,类似于汉语的谚语、格言、警句等。
[②] 岭光电:《忆往昔》,云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第2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