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勒家族是世居川南黔北的统治家族，在彝族家支谱系中属于恒部的一支，与乌蒙部和古侯部同源，历史源远流长。与扯勒家族有关的文化遗迹遍及川南黔北，既有历史文物古迹，也有活态的民风民俗。而扯勒家族人才辈出，群星闪耀。其在彝族文化史上的地位是无与伦比的。
图1 永宁城古城墙
世居川南黔北的统治家族
扯勒家族是世居川南黔北的彝族世家大族，在明代以前一直是川南黔北的统治家族。其后裔至今仍聚居于赤水河两岸之泸州、毕节、遵义辖境。扯勒家族所属的彝区是距离中原文化区最近的彝族地区。
在奴隶制社会时期，彝族社会分为多个阶层，通俗地称为土司、黑彝、白彝、安家娃子、锅庄娃子。扯勒家族在古代彝族等级制度中属于最高一级的土司阶层。
扯勒家族在彝族家支谱系中的地位
现在公认的彝族祖先是春秋战国时期的阿普笃慕。他是彝族远祖希慕遮的第31代孙，他取了三个妻子，各生下两个儿子。彝族人原先居住在蜀地，那时洪水泛滥，为了躲避洪水，阿普笃慕带领族人来到云南东北部洛尼山避洪，洪水过后，部落逐渐发展壮大，洛尼山一带变得地少人多，为了争抢地盘，部落内部矛盾冲突不断，因此，阿普笃慕在洛尼山召开分支大会，将其子民分为武、乍、糯、恒、布、默六个支系，分别由自己的六个儿子担任首领，他的六个儿子后来被称作六祖。
图2 大方县奢香墓园内的奢香塑像
扯勒家族的远祖属于彝族六祖中的第四祖，即恒部始祖。恒部分为三支，一支迁徙至云南昭通，逐步衍变成乌蒙部，一支迁贵州毕节地区至四川南部，即是扯勒部，第三支从云南昭通沿美姑河北上辗转到达凉山各地，成为古侯部。扯勒部与乌蒙部和古侯部同源。到了阿普笃慕的十九世孙德赫辉这一代，大约在东汉桓、灵时代，恒部在赫章可乐举行祭祖分支后，祖先德赫辉带领部众迁到赤水河流域，统治了“鳛部”地方，号称“通雍”氏。其后裔就以“通雍”作为宗族谱名：
鳛部后裔至墨者扯勒，晋末授以令长之职，是否即为平夷令长待考。但因其世势力发展强大，又受中央王朝授以“令长”之职，其后裔即以祖名为部名，称扯勒部，或作彝姓，称扯勒家支，沿袭至今。
扯勒家族文化遗迹在彝族文化史上的地位
在远古，扯勒家族的远祖们，长期居住在赫章可乐镇境内，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今日可乐遗址就是扯勒远祖们的创造。大约在战国至秦汉时期，可乐与成都、大理等同为大都市。可乐遗址分布面积大、墓葬多;出土文物数量多、品位高;墓葬高度集中;葬式为独特的套头葬。所反映的文化底蕴十分丰厚，因此被誉为“贵州考古的圣地，夜郎青铜文化的殷墟”。
仁怀、习水一带即古鳛国地区，是扯勒家族的最初基地。因为扯勒家族的创业，习水、仁怀一带是为古代彝族最东北边的地盘，也是可见彝族文物的最东北极限。今茅坝地名即古代永宁宣抚司茅坝则溪的遗迹。另外，仁怀还有奢王铁坟，永宁宣抚奢氏铁钟遗址文物等。据考证，奢宣谕墓主是禄肇，禄肇葬仁怀九仓。
图3 泸州市奢香公园内的奢香雕塑
扯勒的远祖以川南叙永古蔺为中心，开发赤水河、永宁河流域，建立起君长国。晋代被汉族皇帝封赐以后，扯勒部统治的地区与中原王朝保持了密切的联系。扯勒部文化、教育、商贸各方面的发展更是一直走在了各个彝族族群的前面，一直是彝族文化教育发展的示范者、领头羊。例如，扯勒家族在唐朝宋朝就派子弟入京师学习汉文化，可以说比南诏国君主更加积极。这一做法延续到了明代。例如洪武十六年（1380）永宁宣抚司即扯勒部族政权出现鼎盛局面，禄肇（照）成为明朝皇帝最器重的首领，他 “乐慕圣化”，效仿前代，将其子阿摄、阿智均送往京城太学读书。
明代，扯勒家族更是创造了彝族文化发展史的多项第一。例如明朝初年，永宁宣抚使禄肇与指挥杨广始筑永宁城，这是叙永县城最早的筑城记录。有些学者认为，古代的彝族是森林里面的狩猎民族，缺少城市文明。如果把扯勒家族的创造考虑在内，那就不会得出如此以偏概全的结论了。事实上，古代彝族也是有城市文明的，彝族先民也曾经在城市里面居住过。
扯勒家族的祖墓、王府旧址等多成为文物保护单位，这些文化遗迹是家族的也是全人类的。以扯勒余家为主人公的毕节大屯土司庄园，是中国土司庄园中唯一保存完好，规模最大的庄园。大屯附近的三官寨是毕节地区唯一获得省级“民族传统文化保护与建设”项目的彝族村。如果说大屯土司庄园是扯勒家族辉煌的文化的標本的话，那么三官寨就是见证扯勒家族数世风流的活化石。
文化之要，以书为贵。扯勒家族还留下了丰富的文史典籍。其中属于个人创作的以余氏一门八诗人的诗抄为代表。另外，四川叙永水潦的李禄清家的祖先，本来是扯勒家的毕摩，藏有一部毕摩经书。为西南彝族最完整的毕摩经书，其突出的文献价值得到专家的一致认可。
不惟旧迹，当代也有多样的纪念地与扯勒家族有关系，尤其是和奢香有关系。如大方的奢香古镇、古蔺的奢香广场、叙永的奢香公馆、泸州的奢香公园等。围绕奢香，更有着太多传说、小说、散文、剧本、诗歌。以“奢香夫人”为名的就有黔剧、电影、电视剧等。
扯勒家族的杰出人物在彝族文化史上的地位
要问彝族的第一名人，非奢香夫人莫属。奢香是著名政治领袖，传奇英雄，她的影响超越了彝族。奢香作为英雄人物，世世代代被纪念，在大力提倡民族团结与和谐的社会主义新时代尤其备受世人崇敬。人们知道奢香夫人主政贵州，止戈息武的传奇功业，却少有注意到一代巾帼正是出于扯勒家族，其出生地和成长地都在赤水河北岸叙永古蔺一带。至今川南赤水河北岸的彝乡村落仍然流传着奢香童年的故事。
不惟奢香，明代的奢尾（女）、奢贵、奢禄（女）、奢效忠、奢崇周等永宁宣抚使，以及出嫁贵州的著名女士官奢节、奢社辉等，尽是彝族扯勒家族成员。
奢节是元朝贵州土司之妻，丈夫去世后袭夫职。主政六年，无时不在为保境安民而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深得民众爱戴。元朝廷的横征暴敛激变了贵州土官，宋隆济率先起事，奢节积极响应，反抗元廷苛政。其事迹在彝族文化史上当占据光辉的一页。
叙永县志上还有关于禄肇的儿媳奢苏首建儒学宫的事迹。所建儒学宫，在今实验小学的位置。这一开彝族教育先河的创举，得到了后人的高度评价。清人余家驹认为“夫人以妇人能见及此，开文教于夷疆，较之奢香通道，良玉勤王，尤为有功后世云。”
及至明末，大梁王奢崇明起事，占领重庆，进围成都，下封重庆、合江、江安等十八则溪。这时候扯勒家族所统治的地域当最为辽阔，也可以说这时候是彝族的统治地域最为辽阔的时候了。奢崇明起事得到水西土酋安邦彦的响应，造成了史称“奢安之乱”的波及西南几省，时长达十几年的战乱。奢崇明起事为明王朝的灭亡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改土归流的催化剂。
到了清朝，扯勒家族并没有因为大梁王奢崇明战败和被迫改土归流而没落，反而将武功化作了文治，积累了厚重的家学，文人辈出，甚至出现了一门八诗人的辉煌局面，集体爆发出巨大的文化创造力，这是彝族文学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扯勒余氏文学家族，比之彝族历史上的著名文学家族，如南诏皇族、姚安高氏、临安楼氏、巍山左氏，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之于其他明清时期彝族文学家族亦在规模上略胜一筹。
八诗人中的余达父更是毕节历史上最杰出的文学家，被称为“黔西北文学史上的杜甫”。曾任贵州大理分院刑庭庭长，后任贵州省政府名誉顾问的余达父也是著名学者和诗人，是百年前东渡留学并在京开律师事务所的先驱者。
余达父及其子侄留學日本，开彝族留学国外之先河。余家兄弟抱定救亡图存之志而加入同盟会，追随国父革命，是为革命先驱。余健光是著名的辛亥革命志士，陈其美的得力助手，曾任湘西靖国联军前敌总指挥。余健光殉国后，孙中山先生为胡汉民所著的《余健光传》作序致哀，彝族之中，无第二人。余健光有一日籍妻子，生子振华（长居日本），这又是近现代以来把彝族血脉第一次散布到了东洋。而余健光的侄子余宏模，又是当代贵州彝学研究不可绕过之人物。
不惟余氏人才辈出，扯勒家族其他姓氏也是群星闪耀。例如扯勒杨氏，承祧凉山四大土司之雷波阿卓土司，其后人有杨代蒂。杨代蒂是末代开明巾帼土司，曾是岭光电夫人，又参加全国代表大会，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接见。
扯勒后裔，大方中箐的杨伯瑶，黄埔军校一期学员，彝族之中唯一。其解甲归田后热心桑梓，在乡上办教育，名声极佳。其观念之新颖，作风之良好，放之于二十一世纪亦可圈可点。其支持新中国，亦可比于凉山彝族的杰出人物岭光电先生。
杨伯瑶之弟杨砥中在制宪国大上指点江山，激荡风云，将整个西南土著民族的政治权利带进宪法，比之凉山彝族的杰出人物曲木藏尧在国家体系中提升彝族地位的杰出工作也毫不逊色。其支持石门坎教会学校，和苗族人朱焕章续写石门坎教育奇迹，高风亮节又远在石门坎当地彝族土目之上。
杨砥中第三子戴焕江任重庆市政协委员等公职，为西部大开发、振兴少数民族经济、调动归侨、侨眷建设祖国做了大量工作，是“民族团结模范”。
杨砥中幼子杨焕蜀现为杜克大学教授，是从事高科技药物研究的专家，其成果获得美国国家专利奖，朱镕基总理访美时接见了他并与之合影留念。
杨焕蜀之侄李曦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李曦18岁赴美留学，获得博士学位，获美国绿卡，28岁拥有三家公司，但是他毅然回国效力，投身祖国建设，担任了全国青联委员，美科石油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和重庆民族经济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
百年家学传万世，数世风骚启后人
一个家族在一个民族历史上的地位如何，主要看这个家族为这个民族培养了什么样的人，这些人对民族发展进步起到了什么样的影响。在这个层面上，扯勒家族在彝族文化史上的地位不可谓不高，在彝族发展进步方面的作用不可谓不大。况且不惟人物，扯勒家族还有那么多的文化遗迹，这也是扯勒家族留下的无与伦比的文化遗产，说明了扯勒家族在彝族文化史上的杰出贡献。扯勒家族在彝族文化史上的地位是值得肯定的，甚至是无与伦比的。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
原载：《炎黄地理》2021年6期；文稿来源：参考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