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们给大家提供一个数据:
红河州科学技术协会第七次代表大会民族比例会议时间:2013年10月15-17日正式代表和特邀代表共408人,少数民族代表158人,占38.5%,其中红河州11个世居少数民族代表150人,占27%,分别为:彝族68人、哈尼39人、苗族10人、傣族23人、回族4人、瑶族6人、壮族7人、拉祜1人、布依1人、布朗族1人。彝族人口占全州人口比例为23%,但科学技术协会代表只占15%。傣族比例比较高,人口10.6万人,占2.4%,科学技术代表大会代表23人,占5.6%,比人口比高出3.2个百分点。说明傣族人种甘蔗和香蕉很讲究科学技术,在红河州来讲,傣族的平均生活水平比彝族高得多。
政协委员代表、人大代表和人大常委会委员是按民族人口比例、工种行业层次比例分配的,与民族人口比例基本协调。与民族的文化发展水平没有直接挂钩,主要是体现民族平等权利。
一、彝族社会发展存在的主要问题
一是在文化宣传方面,主流话语中彝族文化正面的东西为大众所知道的太少。电影《情深意长》是建国初期的产物,《阿诗玛》也是文革前的偶像了。
前久风靡的《奢香夫人》,大部分观众仅仅把它当做一个历史剧对待,并未给彝区现状带来更多地关注。红河州有一部获得五个一工程奖的电影《花腰新娘》,获得档次很高,但社会影响力不大。
二是为彝区发展谋福利的综合性、高层次行政管理人才太少。常常听到有人议论,厅级、处级、部级以上的干部与彝族人口比例不协调了。这个问题比较敏感、比较复杂,不是彝族文化工作者能够说清楚的问题,身在其中的更是说不清。但有个事实是,少而精倒比较好,竞争升格比例就高。
三是从经济发展方面讲,区域发展的极度不均衡。这种不均衡是整个中国的缩影。暂且不论行政区划是怎样左右了区域的发展,说彝族的问题,不同的地缘就有不同的问题。这个问题,有历史发展层次的原因,如解放初,彝族社会就有奴隶制度、封建领主制度、封建地主经济制度、资本主义制度四种;有文化科技差异的原因;有传统管理模式的原因;有地理气候的原因等等。
四是地缘文化、支系文化浓厚,有固步自封性和排他性。这个问题,一下子也克服不了,不利于民族整体文化形象的构建。突出表现在自我文化思维为中心,认为自己地方的月亮才美、自己地方的太阳最亮。
五是社会科学界、自然科学界搞科研的高端人才缺乏。国家学部委员、科学院院士几乎没有,如长江学者、国家和省级中青年学科带头人之类的高层次人才也很少。
六是文化、教育、卫生、商业、工矿、信息、农业、建筑、市场营销等等的精英管理人才缺乏。
七是军事、外交、外贸人才相当少。解放前至解放初,红河州彝族有1个军长(后升任第一集团军第二路军总指挥)、2个副军长、2个师长、一个军分区司令。1960年以后,从军的团级干部掌握的有5、6个,真正带兵的正团长一个都没有。
一句话:人才缺乏、发展不平衡,相对落后,部分地区是绝对落后的。
二、彝族社会发展与彝族性格
个体性格决定个体命运、民族性格决定民族发展。彝族性格特征又是如何呢。一般评价是:对女同志:勤劳智慧,心灵手巧从生活绣花基础上说的;对男同志:勤劳勇敢,善良纯朴说出生活态度和性格特征;彝族是火的民族,执着刚强:从风俗习惯上评价;彝族是龙虎的民族,仗义豪爽:从民俗崇拜方面来讲,有表扬的意思,也有批评的味道,龙虎斗、家族斗、家支斗、支系斗,是过去长期存在的。
彝族是争强好胜的民族:从火把节摔跤习惯上来评价;彝族是重义轻财的民族:从没有商品价值观念的基础上评价。
毕摩经书记载,远古彝族社会分为六个等级:资、莫、伯、格、郭、德,即君王、大臣、毕摩、工艺、商贾、农牧,商人阶层在工艺和农牧民之间。彝族传统就耻于经商,所以,商品经济时代的今天,没有几个老板,与传统观念有关。
彝族是崇拜祖先的民族:从信仰祖先角度来评价的,追忆祖先,父子联名制,历史脉络清晰。六祖分支到现在。
彝族是多神崇拜的民族:从民间信仰的角度评价;彝族是崇拜自然神的民族:从民间信仰的角度评价;当然,彝族来源是多元一体,支系多、环境差别大、生活习惯和饮食差距甚远,家族血缘遗传也有直接关系,比如A血、AB血、O血的人,体格特征也有差别,性格不可能用一种模式、一句话概括。
三国时候,蜀国参军马谡与诸葛亮的对话很有道理,说蜀国兵力少,南人服从又复叛,稳定后方应当“攻心为上”,威德服之。诸葛亮对彝族的评价是:南人“恃强而少谋”。
居山则仁善,近水则智慧,环境造就民族,很有道理。
(一)从彝族文化表现形式看彝族性格1.从语言的声调看彝族性格文化习惯、语言思维,是决定性格的核心。因为,语言逻辑决定思维逻辑,说话的语调升降特征决定自我展示性格的特征。在彝语中,特别是在南部方言、东南部方言里面,说话的语调只有平平和降降,一般说的55调、44调、33调、22调、31调、21调,上升调12调、13调是用彝族话讲汉语时候出现的,讲话声音的平调就是性格耿直、单纯、纯朴的表现,降调是谦虚、礼让、仁厚的反映,说明,灵活度少,别人欺负了也就让或逃跑,一直跑到山上、或外国嘛,因为除了没有能力水平维护权利以外,就是让,相信神会给人带来平等。
汉语声调里面有升降升调、降升降调,也就是131调或313调,波浪式的灵活、曲折前进,所以有一句话对汉民族评价:坚忍不拔。
在彝族中,如果接受了汉文化,彝族话和汉话都会说的,就比汉民族灵活。不会汉话的彝族人把他们说成“阿德嫫”,就是聪明的狐狸,80岁以上的山头上彝族老人说,连愿跟汉族做亲家也要小心“阿德嫫”。目前来看,这是不合理的。
红河州大黑彝、阿乌支系有降升降调,他们是元朝云南爨僰军的首领,聪明。结婚酒歌中有蒙古高原特色。
2.从彝语结构顺序看彝族性格我们用通俗的“饭吃”和“吃饭”来讲。彝族说饭吃,讲究物质第一,以物为基础,性格特征上是勤劳、非我物不取,彝族山区小偷少、门不闭户,现在不行了。汉语说吃饭,吃是第一,人本主义突出,这种传统观念发展延伸到现在,乱开发、乱破坏、乱掠夺矿产资源,1955年到现在,草原、山林、河流、湖泊遭到大量破坏,山区水沟水源流水量,现在只有80年以前的三分之一,只有60年以前的四分之一。
3.从传统彝族歌舞看彝族性格彝族,特别是用彝族话作为交流工具的村落,传统歌曲大多是委婉低沉、细腻重复。表现了忍让性格外,突出了受压迫而艰苦迁徙的历史痕迹。阿细青年舞欢快,是30、40年代西南联大学生下来西山革命根据地时改编的,老年舞和老年歌比弥勒其他支系都低沉,该支系现在人才相对多,性格改变了,与歌舞节奏有关。
4.从彝族文字看彝族性格文字是一个民族智慧的结晶、是一个民族文化行为的表现形式、是一个民族历史文化的载体。从文字结构可以看出这个民族的世界观、宇宙观和审美价值标准。彝族文字是女同志发明,男同志完善,形成具有阴阳结构特点的表意音节文字,笔画中的直、勾、竖、横为阳为男,圆、弧、曲、弯为阴为女。按合体为字、独体为文的标准理解,彝族的文字是“文”,汉字是“字”,有部首偏旁,彝族文字只有主笔,没有部首。彝文是:直直弯钩画成字、圆圆弧弧成一体,笔画少,取要害部位形象做表示意思,逻辑简单、高度概括,一字一个音,多用互借不复杂。反映出以阴阳平衡为基础,外圆内方为民族性格,这种性格从一句话“妥罗米里地”圆球地四方,先有圆后有方,对外灵活宽大,对内严格执行,体现在土司制度下的压制本族、宽大对待外来,儿子不如上门人。今天在建水开会,建水人叫父亲为“阿叔”,历史来源可以考证。
汉字发展到现在是从横横竖竖为一字、方方正正成一体,讲究前后、上下、左右和部首主体比例协调,体现稳定、封闭、独立,在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中权力稳定是社会稳定的基础,不考虑发展繁荣,但要重视权力稳定。现在我们才走向发展是第一要务的路子。
汉文化为代表的传统有说法,地方天圆,走遍天下四面八方,都是家乡。
彝族就没有那么放得开了,家乡宝,老来回到故乡好。开拓精神少,意识传统也不能多。
(二)从毕摩经书中的传统观念看彝族性格1.气水色生命起源观的影响无水不生、无气不活、无色不现是彝族的生命起源观点,也就是清浊二水为基础、阴阳二气为条件、红绿二色为事物存在的表现形式的六气造化万物学说。重视水,情感如水,所以女儿出嫁要举行“哭嫁歌”,没有泪水就不吉利;老人亡故举行送丧,日哭三次,还有“哭丧调”。用哭出来的泪水表达忠顺、孝道。久而久之,妇女同志的刚毅之气耗损,进取之心淡漠,竞争之力弱化,影响到男人也受泪水的情感拖累,讲故事安慰,家庭和谐了、故事多了,但浪费时间和精力。
2.雌雄阴阳平衡观的影响天地人三维平衡、万物阴阳平衡、动植物雌雄平衡观念。第二次洪水以后,东南西北四大天门有男女八大主神看护,汉文化中只有一个(寺庙大门中抱琵琶的南方神,风神),天地神配位上,什么位置都有男女二个神,认为这才平衡。对家庭关系处理(不准离婚)、社会关系处理影响大。社会关系上,突出表现在只能处于平衡状态,不能打破平衡。谁家突然之间发达了,就要议论,谁几年内富裕了就要怀疑,有酒一起喝、有饭同吃的平等观,淡化了商品价值意识。80年代号召先让一部分富起来,彝族寨子就很难实现。
3.万物生命生存权平等观的影响彝族认为,万物都有生命,而且在天神掌握下有生命平等权,生命长短周期是天神控制的。《封寿延年》经书中说的具体。规定3个人给100年寿命,平均33.33333岁,相当于一个圆周率3.14。动物有生命平等权、植物有生命平等权,山水、石头、崖子、云彩、风雨等等都有生命平等权。要砍树盖房子就要烧香献酒饭,要开荒挖地要献土地神、山神、树水神。植物环境保护好了,就是发展慢了。山区,彝族村子和其他民族村子,看树木就看得出来。没有大胆创新开发,落后了。过年杀一只鸡,用刀背敲两下鸡脚,表示不是我想杀你,而是年岁神、祖先神要你走。有些村子,家庭牛羊养多了,心理不安起来。影响发家致富。
三、彝族社会经济发展的动力在于人才
现在,中国在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存在三大主要问题,即技术问题、创新问题和人才问题。实际上,这三个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才问题,因为技术和创新都是人创造出来的。美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建立统筹协调、具备中长期规划的世界大国型人才战略:吸纳全世界最优秀的青年去美国深造,而大部分优秀人才都被美国的优惠条件吸引留下来,还向他们提供充分发挥才能的平台。知识经济就是人才经济,人才是其第一资源,其重要性远超过能源、机器、土地。未来我国发展迫切需要大量的各类人才,因此制定整体统筹、立足长远的人才发展计划显得非常迫切。
2010年出台的《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并发出通知,要求各地区各部门结合实际认真贯彻执行。
彝族历史悠久、文化丰富灿烂,观念突出民族特色。弱点那么多、发展那么困难怎么办。我认为,彝学学会的主要任务是:一是要加强对政策制度、法律法规和行政管理的研究。找到政策法规允许下的发展权和发展条件。西方发达国家实行司法独立、多党竞争制度,中国实行共产党领导下的多党合作、政治协商、人大监督、人民当家作主的制度。要做一个好人民来当家就要学习,就要研究。中国人口多、民族多,民众依法当家的素质水平还不高。特别是彝族村落,每到换届选举,耗费大量工作队的精力,因为血缘家族观念严重,没有树立科学发展观念,选出的不一定能代表大多数人的利益。
二是要金蝉脱壳,凤凰涅槃,更新自我民族不利于新时代发展、甚至阻碍发展的旧观念。
三是要消除地域意识、支系文化的保守观念。树立彝族文化整体发展观,凡是各地区保存的优秀文化都要看成是共有的,去爱护、弘扬。
四是彝学学会要主动建立彝族人才信息库,除了民族内部互相联系外,主动向其他人推荐使用。人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地方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人才是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重要创造者和传播者。人才是社会发展的宝贵资源,离开人才培养,国家、社会和民族都不会进步。我们必须大力培养培育人才。人才成长方面,由于受民族性格的影响,彝族人不善于利用领导才能、不善于心理研究、不善于情感攻关,现在需要“德和才”具备的选人标准,“德”是双人旁,两人互相认可、互相作用为德,你都没有好好认识你的管理者,他又如何为你创造发展平台。
五是要善于学习团结其他民族来研究彝族的问题,关心彝族的发展繁荣问题。红河州彝学学会不是红河州彝族学会,要搞清楚,是关心热爱彝族历史文化和现实发展问题研究的一个群众性团体组织,不是彝族的活动平台,更不是彝族的组织,要弄清楚。任务要明确、政治要清醒、发展步骤要科学。
六是要联合各方,抓紧对文化遗产的抢救工作。
七是在美丽家园建设中,要体现彝族共有的、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美化、亮化特色形式和图案。
作者简介:师有福,男,彝族,云南弥勒人,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民族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红河学院客座教授。云南省有突出贡献的哲学社会科学专家,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彝学学会常务副会长,国家社科项目“滇越跨境民族和谐文化关系研究”主持人。主要研究方向:民族文化、民族古籍。
原载:红河州彝学会编《红河彝学研究文集三》,云南民族出版社,20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