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节日承载着中华民族最宝贵的文化血脉和思想精华，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增强民族凝聚力的精神财富。彝族“阿依蒙格”节历史悠久，文化内涵丰富，底蕴厚重，独具特色，被学者誉为传统节日文化的活化石。
彝族“阿依蒙格”的仪式实践
“阿依蒙格”中的“蒙格”彝语为开会的意思。“阿依蒙格”彝语北部方言意为儿童大型聚会。“阿依蒙格”起源于彝语北部方言地区，是彝族先民们为防患于未然，在每年春节后到春播前的彝历“史诺”日（意为“没有魔鬼的日子”）这天，以村寨为单位，以集体形式隆重举行“阿依蒙格”以驱赶魔鬼来达到祈丰求吉，确保儿童健康、村寨安宁的祈福禳灾节庆活动。“阿依蒙格”目前仍在凉山彝语北部方言所覆盖地区活态流传，历史积淀深厚、地域特色鲜明，人文内涵丰富，其蕴涵着睦邻友好、同心协力、自强不息的价值观思想源泉，对潜移默化培育儿童和引导公众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增进对中华民族文化认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发挥了促进作用。但历经岁月流变和受现代文化碰撞冲击，“阿依蒙格”这个根植于农耕和畜牧文化，积淀深厚的传统节日在很多地区已日渐衰微，面临着不断消亡危机。地方政府非常重视“阿依蒙格”活态性传承保护工作，大力开展相关工作。2008年，“阿依蒙格”被列入凉山州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被列入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并认定了两名省级非遗传承人。
位于四川省西南边缘的凉山州雷波县东南毗邻云南省，北与宜宾、乐山市相邻，西南紧连昭觉县、金阳县等，雷波县谷堆乡大谷堆村由于地处高寒山区，地势险峻，交通相对闭塞，文化受外界影响小，民风古朴，乡土气息浓厚，至今仍保留着完整的“阿依蒙格”仪式活动程序，使其成为丰富群众精神文化生活的独特情感表达。在传统节日文化保护已上升为文化发展战略的当代语境下，加强节日影像志的记录，用生动影像抢救性保护和传承“阿依蒙格”具有重要现实价值。“阿依蒙格”承载了民众战胜艰难险阻、留住乡愁记忆、崇尚天人和谐、期待平安生活的情感寄托和美好期许。很多仪式情节内涵丰富深刻，客观上反映了团结互助、勇敢善战、诚实守信、顾全大局的价值观。既是培养儿童团结协作、英勇顽强等优秀品质的重要文化载体，也是村民众志成城、坚忍不拔、同心协力的精神力量之源。传统节日呈现的丰富文化符号、蕴含的深厚文化底蕴、凝结的浓厚民族情感，能够增强社会成员对本民族文化的认知与认同，促进民族文化的交流与融合，能够激发社会成员的民族自豪感与爱国主义情怀，为维系民族团结、国家统一构筑精神纽带，提供情感支撑。目前“阿依蒙格”历经岁月嬗变，很多地区已不断式微，甚至消亡和逐渐绝迹。当前，对“阿依蒙格”蕴涵的文化基因，开展科学化和系统化研究，拓展升华精神文化内涵，加强价值凝练和意义表达，加强保护传承研究，挖掘具有凝聚人心、激励奋进的感染力量，转化为教育儿童和涵养公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和载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润物细无声中弘扬主流价值，不断传承创新，这对构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时代价值。为此，笔者带领团队成员多次深入学界关注度相对较少的大谷堆村进行调查研究，详尽拍摄记录仪式过程，挖掘其深邃厚重的文化内涵。2021年10月，在第四届中国民族志纪录片双年展中，609部民族志纪录片参与评选角逐，选出63部入围影片，其中包括“阿依蒙格”。通过对“阿依蒙格”民族志影像记录及交流互动，为“阿依蒙格”提供了广阔的传承传播空间。
彝族“阿依蒙格”的文化内涵
“阿依蒙格”是培育儿童团结奋斗，机智勇敢优秀品质的鲜活载体。在众多彝族节日中，“阿依蒙格”是现存唯一一个以儿童为核心的节日，虽旨在祛病防疫，祈祥纳福，保佑儿童健康安宁，但寓教于乐，在客观上对孩子们进行优秀品质的教育。“阿依蒙格”中战天斗鬼神的过程，实质就是不断引导和培养儿童互相帮助、齐心协力，勇于向邪恶势力作斗争的过程。节日每年自发举行，不断加强个人体验认知实践，从而培养孩子们团结奋斗、爱憎分明、嫉恶如仇、见义勇为等精神品格。如仪式开始前，孩子们在长者指导下，稍大的儿童带领孩子们砍来树枝，割来蒿草，集体搭建“鬼屋”。节日当天，儿童们一大早起来，穿上漂亮节日盛装，带上大刀、长矛、长剑、弓箭等各种“兵器”，背上干粮，幼儿由其父母带领前往集合地点，整装待发。当孩子出门时，父母不断鼓励孩子在征战“鬼屋”过程中要勇敢善战，奋勇冲锋向前，勇斗魔鬼。当“全副武装”的孩子们冲锋陷阵，勇猛地冲向象征邪恶势力的“鬼屋”，将“鬼屋”捣烂、焚毁，使他们知道英勇战斗，战胜妖魔鬼怪可得到幸福安宁。途中，由较大儿童带队前进，孩子们你追我赶，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各负其责又相互照应，扶助幼小，携手前行，绝不让一个小孩掉队，且所有儿童都高举着“武器”，群起呐喊助威，高呼着“尔哦—咦哦”的冲锋口号，挥“刀”舞“矛”，奋勇向前，年幼的孩子由父母抱着参与行动，一起冲向“鬼屋”，一鼓作气，将兵器插入“鬼屋”的灰烬里，共同捣毁魔鬼老巢并将其彻底烧毁，最终打败“鬼神”，凯旋而归。斗魔场面扣人心弦，催人奋进，培养了孩子们团结互助，不畏强暴，不屈不挠，勇往直前，锲而不舍的拼搏精神。“阿依蒙格”精彩激烈的斗魔战斗中，孩子们以集体向魔鬼正面“宣战”为荣，以从背后偷袭、搞阴谋诡计为耻，从而培养孩子们光明磊落、襟怀坦白、诚实守信的品质。“阿依蒙格”还反映了男女平等的思想。在“阿依蒙格”里，女孩们巾帼不让须眉，同样拿起“大刀”和“弓箭”与男孩们同甘共苦，全力以赴，并肩作战。通过节日文化耳濡目染和浸濡熏陶，在节日中引导孩童团结合作、奋发进取的价值取向。
“阿依蒙格”是涵养民众团结互助，风雨同舟集体精神的宝贵资源。“阿依蒙格”历史积淀深厚，内涵深刻，尽管斗转星移，历史沧桑变幻，但千年绵延不绝的“阿依蒙格”绘就了村民互帮互助、艰苦奋斗、迎面战胜困苦的生动画卷，为满足民众美好生活期待提供了丰富精神滋养，已相沿成习，约定俗成为当地民众喜闻乐见，每年共同期盼参与的集体盛宴。因此，村寨为办好“阿依蒙格”，共襄节日盛举，在节日举行前一个多月，村民自发参与各项准备工作，主动找长者测定吉日，并热心告知每位村民做好准备。“阿依蒙格”名义上是儿童为主体的聚会，但仪式活动范围遍及整个村落，是整个村落每个成员都要参加的节日盛事，是村民齐心协力凑粮酿酒、凑钱买牲的集体互助活动。因此，举办节日当天，不管有多忙，寨里村民都会放下手中农活，同日而庆，男女老少都积极自发参加节日服务活动，活动不论性别，不管年龄大小，大家各负其责，默默配合，不遗余力为圆满完成节日助力，为使大家能举杯共享节日庆功酒，每家每户将自发凑粮集中到一户村民家中，无偿帮助酿制甜酒和泡水酒供小孩和大人畅饮。整个村寨每家每户还要集体凑钱买一头肥壮牲口作为祭牲，即使没有孩子或外出打工的家庭也积极解囊相助。为使孩子们能战胜“魔鬼”，大人们还要精心制作“作战武器”。各家各户还要炒制玉米花、麻籽、燕麦、豆子等为孩子们准备“作战军粮”。“阿依蒙格”活动丰富多样，仪式环环相扣，精彩纷呈。在节日当天，大家分工协作，互相配合，积极参与聚集儿童、搭建“魔宫”、分享“军粮”、向“鬼怪”宣战、进军“鬼屋”、轰击“守屋孤鬼”、示威游行、焚毁“鬼屋”、盟咒“魔鬼”、宰杀祭牲等活动。这种从小孩到大人集体共同参与，全力以赴，勇往直前的互助精神，赓续了中华民族睦邻友好、顽强拼搏、自强不息的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和精神血脉。当地民众千年如一日齐心协力如期举行“阿依蒙格”的集体团结意识，是中华民族团结友爱、胼手胝足的精神缩影和生动体现，凝聚了中华民族休戚与共，艰苦奋斗，战胜严酷自然环境和艰难险阻的不竭力量。这种同心同德，通力合作，英勇奋斗的集体智慧，有力诠释了中华民族注重集体利益、锐意进取的优良品质。这些弥足珍贵的精神基因和价值追求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内在一致性和高度契合性，对培养深沉浓厚的家国情怀，激发社会创造力和发展活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意义。
筑牢理想信念传承根基 激发团结奋进蓬勃力量
“阿依蒙格”蕴含着丰富而深邃的精神内涵和育人理念，是培育儿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丰厚思想资源。雷波县谷堆乡每年仍自发组织举行“阿依蒙格”，使其世代沿袭传承，近年来，“阿依蒙格”仪式感教育越发受到重视，当地村寨除每年按照传统时间举行“阿依蒙格”外，还在六一儿童节前后举行“阿依蒙格”开展感知教育，让儿童身临其境感受传统节日文化的魅力。目前，由于研究力量有限，除了少数学者对雷波县谷堆乡“阿依蒙格”有所调查研究外，盛行于雷波县域的上田坝、莫红、瓦岗片区等10余个乡镇的“阿依蒙格”几乎没有学者涉猎研究。彝学研究应紧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主线，主动顺应国家文化战略发展需求，守正创新，主动担当作为，充分利用专业特长，把论文写在中国大地上，把成果留给当地群众作为行动自觉。通过与当地合作建立实习基地的方式，深入到该地区对“阿依蒙格”进行科学系统调查，革故鼎新，萃取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相契合的文化精髓，以文化人，以文育人，持之以恒内化为儿童内在品质培养的鲜活素材，巧妙融入教材和课堂，绵绵用力，久久为功，积极发挥“阿依蒙格”陶冶情操、塑造品格、涵养心智等文化教育功能，内化于心、外化于行，入心入脑形成有效的思想熏陶，既能延续传统节日文化根脉，又能固本强基，启迪心灵，传递昂扬向上的精神力量，夯实儿童理想信念根基，培育爱国之情，激发报国之志，使其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力军和承继者。
凉山州雷波县是一个多民族交错杂居县，各民族在漫长密切交往中，形成了和睦共存，和谐发展的良好态势。各民族文化也在长期往来互助中，兼收并蓄，交融互鉴，互融共生。近年来一些民族地区的文化实践表明，借助各民族优秀传统文化资源，能够服务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中心工作，一定区域内的民族传统节日已然成为同一区域多民族交往交流的重要文化空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重要的传统文化资源。近年来，雷波县按照“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的总目标，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多措并举加大对“阿依蒙格”的抢救性保护力度，着力将“阿依蒙格”作为滋养公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实践载体，促进各民族广泛交往、全面交流、深度交融，凝心聚力打牢民族团结工作基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阿依蒙格”是当地民众的独特情感表达，是温润民众文化生活，慰藉心灵情感的精神根坻。但“阿依蒙格”没有世代相承的传承谱系，仅以集体参与形式循环往复传承延续，在社会急剧变化下，“阿依蒙格”传承地域不断缩减，传承人相继辞世，很多地区的“阿依蒙格”已日渐消失在历史当中，一旦绝迹，将成为人们往昔尘封记忆，难以发挥出应有价值，成为无法弥补的缺憾。当前，应积极调动力量，加强“阿依蒙格”抢救性整理保护工作，使其薪火相传，源源不断为和谐共生的民族关系注入持久的精神动力。彝学研究应以当地申报“阿依蒙格”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为契机，紧紧聚焦当地文化实践保护需要，强化研究者使命担当，积极成为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推动者、实施者和引领者，到当地开展田野调查，广泛收集整理仍散轶在民间的“阿依蒙格”，协助当地撰写申报国家非遗项目文本、影像记录展示片等，打破保护传承瓶颈。同时，应紧密对接国家重大文化战略发展需求，促进满足人民文化需求与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相统一，与时俱进，交融互鉴，使“阿依蒙格”文化传统与时代精神交相辉映，同频共振，焕发新光彩，为助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铸就中华民族众志成城、团结奋斗的精气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不竭精神动力。
注：本文为西南民族大学2020年研究生教育成果奖培育项目“面向‘双一流’建设彝学专业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与实践研究”（2020YJP004）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西南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西南民族研究院。
图片摄影：阿牛史日 俄木尔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