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别雷波
在雷波短短的大半天,我们倒吃了不下五顿。凉山旅行所缺的滋养,一齐都补起来了,我们对雷波的感想很好,朋友们也苦留多住几天。可是因为要赶行程,第二天早上十点一刻,我们便偕同背行李的背子,和这可爱的边城告别了。第一天旅程当中,路上治安,本无问题,为慎重起见,陈营长特别派了四名兵士,送我们到“牛吃水”。
出雷波城东门,即过护城河,河窄似小溪。过河循街向上趋,半里余路右走过一座碉堡,街房大体走完。前去又过两重碉堡,乃穿包谷田平坦向正东行。此段土路,宽敞似小马路,走来殊觉轻松。在雷波休息大半天,凉山旅行的疲劳,差不多完全恢复过来了。沿途所见稻田殊少。所穿包谷冲田,右(南)边为一脉矮山,坡度缓和,其上多辟斜坡田及梯田,亦种包谷。左(北)面则高山陡起,一片荒凉。
距城四里,路左走过一村。附近一带,道旁多白蜡树,枝上满积白蜡待收。村北一座小湖,名为“绿水洞”,以产鱼著称。一池碧清的绿水,甚为美丽。前去路较窄,但仍平坦好走,方向则大体系向东南东去。如此里半,路右改循山边,穿丘陵田向东盘上山去。田中所种,仍全系包谷。一路上盘,路势颇陡。途中向左下望,绿水洞即在下面。
龙门幡
里余盘到一座山口,路改缓上。又半里,走石板桥过小溪一道,
路左旋过碉堡一座。前去路左绕山缓上,大体仍向正东行。此时已入山岭地带。山上虽仍辟有田,但山坡陡峻,与县城附近风景,完全不同。此段路上,据称有时匪徒出没。缓上约三里不足,左折向东北走,势缓下趋,旋又改向正东行。略前过一小溪,左山坡上,有小村一座。村中每幢房屋,各带一座碉堡,正和乌角情形一般。向东南方向展望,已见金沙江在下。自此前进,路仍多下趋,一部陡下。后来路线愈近江边,下趋亦愈陡。一路望见金沙江的红水,在下横流。两岸均是石灰石构成的悬崖,岩层走向几与水面平行,其颜色则黄中带红。如此约行两里余,左折改向西北走,路左走过一座已废的碉堡。前去路仍下趋颇陡,下望见龙门桥;清水小河一条,经由陡崖深谷中流下,上架木桥,风景甚美。再半里,路向右折,改朝东北东走,嗣复改向正东,陡盘下山,路右大部溯所见清水小河而上。
三里下到龙门桥,距雷波十七华里半,此桥系一有顶木桥。一气来此未停。到此停下休息,掬溪水大饮。此河水清而流急,在此系由北向南流,桥则系由西往东。
正午十二点十分,自龙门桥东端,启程前进。最初一路,路向东南东行,左绕山陡上。一里不足,一部改为缓上。里半路左复走过已废的土碉堡一座。此一段金沙江上,两岸碉堡殊多。又半里余,左折改向东北行。自龙门桥上坡到此,共计三华里。前行穿梯式丘陵田平坦行。田中所种,全是水稻,长得极为茂盛。半里不足,涉一小溪,前去即过一座村庄。此村房屋,相当疏散,每屋多带有一座碉堡。附
近一带,水田有灌溉之利;因此这段路上,途中频走石板桥过小溪。里余以后,路较崎岖,势缓下趋。又一里,涉水过溪一道,路复较平,势仍续下,续向东北去。又一里余,走过一座瓦顶跨溪木桥,名“双发桥”。
由双发桥前进,路略上趋,左边随即走过一座小村。此时路线离开金沙江,又已颇远。路右与江间,相隔有一条清溪,一匹高山,更前路续穿田走。里余略向上趋一段,路左随即走过一座大村。过村路改缓上,旋略下趋,继改平坦。一里陡下,随即走过大石桥一座,名“永济桥”,桥跨急流大溪。站在桥上,左望此溪上游,有一小瀑,泻下成为此溪。附近出产青石。在此望见背子一群,背石板向西去。
过永济桥后,循石板级路陡盘上山。一里左右,路右走过几座碉堡,并见茅屋。路左有标路碑数块。由碑得知此处已是“牛吃水”镇下面的一部分。前行陡上一段,如此轮替,计一里余到达“牛吃水”街上午餐。
牛吃水
“牛吃水”现已改名“文水镇”。距雷波县城约三十华里。镇上主要地只有正街一条,大体由西南到东北,为一种砂石小马路,全长不过四百米。街上设有文水乡乡公所,系由一座庙宇改成,外粉红墙。内有亭阁一座,油漆颇新。
由雷波东行,沿途虽仍多危险,但食宿与内地初无二致,绝不成为问题。因此较之凉山旅行,大有区别。文水镇街上,虽在闲天,并不冷静,所缺的只是没有新鲜肉可买。摊子颇有一些。鸡蛋、水果,都有得卖。到此又可吃“帽儿头”。物价和雷波城差不多,五块钱就把三个人吃饱了。街上晒有辣椒、萝卜等等蔬菜,不在少数。
在此碰见好几位对凉山殊有兴趣的朋友。现任雷马峨屏屯垦局局长任映苍,四川省参议员谢崇周,以及曾经到过凉山的毛参谋,都在此碰到。任、毛两君,不久将再入凉山。相见以后,倾谈颇久,他们一定要邀我们折回雷波,畅谈一切。因为业已上路,只好谢绝。
箸口途中
下午一点二十分左右到的“牛吃水”。吃饭闲谈,耽搁了两点钟。三点二十分,方自该处启程前进,往警口去。那一段路,俗称三十里,实则不过二十四里。目前地面非常安全,用不着武装护送。由县城送我们来的兵士,在此打发回去。自“牛吃水”行,路向东北,穿着很好的稻田前进,陡向下趋,约三里余,循石灰石级路陡盘下山。一里下到河滨,此处河上,原架有桥一道。倾圮后未曾修复,不得不涉水过去。河身不宽,可是水深而且冷。过河路即陡盘上一座暗红色砂岩与页岩构成的山。不远路右一片陡崖下,见有观音阁一座。一路陡向上趋,大体向东北去。两里余,到达一座山岗,路改缓上。又一里不足,再度陡盘上山,但方向则改向东南。两里半上到山口,前行路左绕山缓上。半里余,路改平坦行。前望环绕山沟,腰塘、核桃坪、倒马坎、誓口等村,均于近山顶处展出,历历在望。此时路左为包谷田一片。自“牛吃水”到此,计程约十华里。平坦行半里,路右走过一村,名“腰塘“。
前行路仍平坦,大势则绕山缓下。一路前进,左边仍为包谷田坡。右边隔沟山上,大部多荒。惟顶上一段,则有树木。如此约行里半,路左过“核桃坪”。此村带有碉堡。附近一带,路旁核桃及白杨树不少。村距“牛吃水”约十二华里。前行仍左绕山行,右临山窝走,路势初向下趋较陡。后来有上有下,一部则殊平坦。两里路左过一小村。又两里不足,走过一片由页岩构成的大石崖。路经崖上,凿崖成级形。循之陡下,颇为险峻。所谓“倒马坎”,即指此处。以前此处最多匪。常隆庆先生等考察凉山返来,在此受窘。目下屯垦事业发达,治安已经没有问题了。下崖前行,路仍陡下。约一里,路左隔田走过“倒马坎”村,中有碉堡一座。此村距核桃坪约五华里。前去续陡下趋。不远过一小溪,路改左绕山缓下,向正东走。嗣改上趋,初缓后颇陡。此一段路上,所经均是荒山地带,山则系由暗红色砂岩及泥页岩构成。正东行一里,改向东北东。又一里半,改向东北,路左绕山缓上。再一里半,右折改向南东南行。此时复见包谷田,路穿田前进。一里余再改正东,势续向上趋,半里即到善口停宿。由倒马坎到此,共约七华里。
箐口
距离雷波城五十四华里的“箸口”,现为一座小小的镇市。场子很小,全镇只有正街一条,由西到东,全长不过一百五十米。即此短街,瓦屋殊为稀少,一共不过几幢,其余全是茅棚。其实当初情形,比现在要好得多。夷祸之后,劫余乃至于此。据称此镇民国时一度被夷人攻陷,全街被烧毁。目前这种极其简陋的街子,一部尚系二十五年垦场樊场长来此坐镇以后,人民慢慢修起来的。自该时起,地方秩序,方始渐行复。场子东西两端,各有一扇栅门。未毁以前,东门外房屋不少。现在所剩,大体限于断垣残壁。武庙一座,巍然独存,但亦坏至不能使用。
箐口地方虽小,形势却很险要。指挥这一带驻军和屯垦事业的樊场长荣辉,将垦场办公处设在本街上。那是一座很简陋的乡下房子。自此前去马湖,沿途夷患甚烈。我等此来,持有陈营长的介绍信,请樊场长派兵倮护前进。不料樊去黄螂未归,一时找不到负责人交涉,颇感窘迫。后来碰到在此负责的秦队长。正巧王主任和他是小同乡,一谈就攀上了,马上答应,一早派人送我们。
到此找一家小客栈住下。价钱相当公道,只是菜不见佳。垦场张队长,在街上幵有一家小店,有醪糟、鸡蛋出卖,我们只好到他那里去补充。饭后和本地老百姓闲谈。有一位姓邹,自称因被掳在凉山中住过~一年,在里面聚妻生女,成家立室。因不甘奴役,先后逃过三次,最后终于逃出。其妻女乏胆量,不敢同逃,至今仍在夷区。据称起初两次,逃后被主人捉回,即用胡麻遍身痛抽,打完以水浇之,令其痛彻心腑。另外一种刑罚,系用羊皮将头蒙住,将烧熟辣椒插在鼻子里以熏之。但是这种毒刑,并未折挠他的志气,所以终久给他逃掉了。每次追回,毒打以后,即有其他娃子,代为求饶。于是黑夷乃与之喝血为盟,以示互信。后来逃脱成功,主人无可奈何,乃天天拿鸡咒他。二十七年,此君随马专员作通司,由雷波到西昌。途经旧日主人处,因有倮头,扬长走过,夷人也无法奈何他。
客栈实在太不高明,睡的是店主人自己的房,满床全是虱子,一夜未曾睡好,只听得主人雀战终宵,店小二则切菜切个不停。雷波米价,比屏山等县,便宜得多。因此大批背子,逐日背米东去。西来背子,以背盐者占主要成分,因为雷波吃的是五通桥的盐。由雷波来到箸口,沿途碰到这两种背子不少。到了篝口,客栈宿客,亦以他们为主体。
一宿以后,清早爬起来,准备赶路。却不料兵士们起得比我们更早。一早就去收包谷去了。到此正值收包谷的时候,他们的工作,异常劳苦。每日天未亮就下田,天黑方始回来。此处采用屯田制度,一切均归垦场指挥,同时该场则负倮护治安的责任。附近十带田地,大部系由垦场本身经营,即以兵士屯田,夷匪来则对之作战。除马湖湖滨有些稻田以外,所垦都是山地,只能出产包谷或其他群众杂粮,所以包谷成为本地主要的农作物。此等山地以前多半种过,后因夷患荒废。因此乃系熟荒性质。军人而兼农夫的屯垦兵士,仍向政府领军饷。可是为数甚微(在当时普通兵士不过六元国币一月,张队长也不过十元),不足维持生活,全赖种田所入以资弥补。即如此亦不过仅够吃饭。比较有办法的人,兵农以外,兼作商人,这样生活可以比较舒展。若张队长即是如此。要不然他所管的六七担田,加上十元国币的饷,还是不够开销的。当然此等事,不免上行下效。这一段路上,结果生意多半是由军人经营,倒也怪有意思。在垦区内,官兵所耕的田,系按耕种能力,向公家领来,即算作各人的私产。他们唯一的义务,是遇有匪警,立需持械聚合,以谋抵抗。军队以外,普通百姓,亦可领地耕田。屯上对之,抽所产包谷百分之三十以作租税。此外所出杂粮如洋芋等则完全不收税。包谷不得私摘。因此虽届成熟,我们对此,想花钱买几只包谷吃,亦不可得。
早餐以后,久候护送兵士不来,乃在张队长所幵店中,与他闲谈。那店中有蕨粉出卖。这是一种蕨根制出的淀粉,食时和藕粉一般,用开水冲着吃。味略带酸,加糖后尚不错。此乃马湖附近一种特产,由蕨草的根制成。蕨草一名“首阳菜“,长在山坡上,状似凤尾草,西昌一带亦产之。相传伯夷叔齐,并薇而食,饱死首阳山。所谓
。米。由该处往上爬,到五指坡为二0一0米。从五指坡路向下趋,至分水岭又降至一八。。米。更前路多陡下,一直降到海拔一一。。米的马湖。
分水岭的碉房,久已失修。昨在警口街,见有王县长与陈营长联名所出的布告,对经由此段路上走过的客商驮马,征收过路捐,借以重修分水岭碉房。在此驻有一排兵,兼负五指坡放哨之责。排长是一位黄少成先生。久住此处,他们感觉生活非常枯寂,有点难于忍耐。黄排长说,他们连衣服也要自己洗,言下仿佛不胜悲哀的样子。
罗汉竹是这一带的特产,几乎遍山都是。这种竹子,节疤很大,外皮作深棕色,砍下可作手杖。我们到此,砍了一些带走。
癞疤石
拿着陈营长的信和黄排长交涉以后,他便派了六名兵士,武装护送我等到马湖村。六位当中,五位带的是步枪;另外一位,肩着一挺手提机关枪。如此大举戒备,倒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
自分水岭前进,路大体向正东行,陡趋下山,一部循石级走。雾中向前展望,左边看见一条多树的梁子,即是有名的“癞疤石”,夷匪时常出没的地方。上次本县王县长出巡过此,为夷人所袭,险遭不测。正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同来的一位兵士,忽然停下,放了一枪示威,说道:“蛮子,我们来了!”据说某次在此交战,官方有排长一人、兵士二人殉难。
昌蒲田
在分水岭前面三里左右,走木桥涉过一溪。前去路陡下山嘴,仍
子,并将大事庆祝。对于这些故事,我们笑着说,蛮子不必怕,我们连凉山都走穿了。兵士们听了这话,大不以为然。他们说,这一带的蛮子,比凉山里面,更加可怕。凉山可以找倮头倮过去。这一带的夷人,却是杀人越货绑票,无所不为。
所谓“老林”,大路两旁,树已砍光,所见只有深草与罗汉竹,偶尔看见几株孤零的小树。据说离路稍远的地方,就是真正良好的林山,那里有直径二尺的大树。自距离箸口五里的地点起,路左循山边向正东行,右溯一溪而上,里余又复上趋较陡。又一里左右,到达一处山口,即系五指坡(一作“五子坡”),距誓口约七华里。启程便是阴天,到此大雾,稍远就看不见东西。兵士说,哨期之日,在此设哨。
五指坡为一座分水岭。自该处前行,路左绕山陡下,仍向正东走,途中略见阔叶树。约行里半,左边展出一条支路。兵士说,这就是蛮子上来的大路。平日哨兵放机关枪示威,即在此处,更前半里,过一小溪,路下趋较缓。又两里余,路向右折,往东南行,缓向上趋。半里余,复改缓下,向正东行,随即到达“分水岭”碉房停下。大雾中一切不可见。将到的时候,碉房中人,厉声问是什么人来。兵士答以由垦场来的,方得通行。
分水岭
“分水岭”距誓口约十三华里。其处并无人家,只在路左设有碉房一座,对面有一座木板搭成的哨棚。这座古色古香的碉房,大有电影中古堡的风味。大雾中到此,更仿佛像在演电影一般。“牛吃水”海拔一九五。米,比雷波城几高七百米。至警口降至一七九。米。由该处往上爬,到五指坡为二0一0米。从五指坡路向下趋,至分水岭又降至一八。。米。更前路多陡下,一直降到海拔一一。。米的马湖。
分水岭的碉房,久已失修。昨在警口街,见有王县长与陈营长联名所出的布告,对经由此段路上走过的客商驮马,征收过路捐,借以重修分水岭碉房。在此驻有一排兵,兼负五指坡放哨之责。排长是一位黄少成先生。久住此处,他们感觉生活非常枯寂,有点难于忍耐。黄排长说,他们连衣服也要自己洗,言下仿佛不胜悲哀的样子。
罗汉竹是这一带的特产,几乎遍山都是。这种竹子,节疤很大,外皮作深棕色,砍下可作手杖。我们到此,砍了一些带走。
癩疤石
拿着陈营长的信和黄排长交涉以后,他便派了六名兵士,武装护送我等到马湖村。六位当中,五位带的是步枪;另外一位,肩着一挺手提机关枪。如此大举戒备,倒是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
自分水岭前进,路大体向正东行,陡趋下山,一部循石级走。雾中向前展望,左边看见一条多树的梁子,即是有名的“癞疤石”,夷匪时常出没的地方。上次本县王县长出巡过此,为夷人所袭,险遭不测。正在说这些故事的时候,同来的一位兵士,忽然停下,放了一枪示威,说道:“蛮子,我们来了!”据说某次在此交战,官方有排长一人、兵士二人殉难。
昌蒲田
在分水岭前面三里左右,走木桥涉过一溪。前去路陡下山嘴,仍向正东走。四里下到矮山地带,路左复见包谷田。路左隔溪,则见有石灰石质的悬崖。一路由簷口来到此处,途中所经过的山,全系由暗红色砂岩所构成,至此乃又复见石灰岩。由此前望,山脚已见马湖一片清水。更前路转平,旋又陡下。途中遇雨。冒雨穿包谷田走。一里不足,即到昌蒲田停下避雨。
昌蒲田距分水岭约八华里。其处并无村庄,只在路左有农屋一幢,附有一座碉堡。这屋是李队长的房子。附近山坡上包谷田,也就是他种的。在此屯垦的官兵,每家都藏有枪,以资自卫。
雨下得很大。看看没有晴的希望,等到它略为小一点,我们便又冒雨前进。自昌蒲田行,路缓下趋。略前过一小溪,路改左绕山平坦走,中间有上有下。除一部已辟包谷田外,途中一望,山坡上长的全是荒草。路右山脚,展出一条包谷冲田。由雷波直到昌蒲田,路线绝大部分大体系向正东行。在昌蒲田前面约一华里,乃改向东北走(以后直到黄螂过去,猪圈门附近,大体倮持此种方向),在矮山顶地带下趋,初缓后陡,一部分山顶,亦已辟成包谷田。一里到一座山口,左望见马湖在下已近。前行路右绕山下趋。半里左右,改由路左绕山下趋,初缓继陡,后竟陡盘下山。如此共行两里,下到马湖边的稻田坝子。此处乃系本地老百姓耕种,并非屯垦性质。平坝穿坝田走,里半到马湖村停歇。
马湖橱
海拔一千一百米的马湖村,本地人多半叫它“海脑坝”。由箸口到此,共约二十七华里,不过是半站路。我们由昌蒲来,一路淋雨,到此遍身透湿,狼狈不堪。然而到此不过十一点半,按理在此打尖以后,下午过马湖到黄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幸终日狂风大雨不止,船到傍晚才回来。因此只好在这里住下。
马湖村市面,不见繁盛。街道仅有由西南往东北的正街一条,全长不过一百五十米。路却是很宽的马路,可惜路面不佳。此村以前也曾被夷人烧劫,近已大体恢复。村子虽小,外表显得相当齐整。房屋面街都是木板铺面。墙则多以蔑编,外敷以泥。可是仔细一看,许多房子,门柱东倒西歪,仿佛就要坍倒的样子。街上店铺,许多都是屯垦军人或他们的眷属所开设。做生意时,非常客气。铺子虽然为数不多,种数却不算少。街上居然有一家木匠店,一家裁缝铺。另外则有客栈、茶馆、饭馆、杂货店等。街上只有哨期才卖饭。闲天到此,吃饭大成问题。后来和客栈主人商量,才替我们煮了一点饭。同来的背子太可怜。他们终日劳力,却因伙食太贵,极力限制自己的食量,每顿不过吃一碗或半碗饭。我们把自己所吃的菜,分些给他们吃,还再三推辞,方始受了。街上设有一所短期小学,此时尚未开学。
渡过马湖
在马湖村一家简陋的客栈歇了一夜,一早醒来,天却晴了。晴和无风的天气,渡过马湖,未始不是我们的幸福。前一晚约定的船户,一早来催我们走。清晨六点五十四分,便从马湖村启程。出村穿田平坝向东北走,约一里半到湖边,登舟前进。
我们所坐的一只船,是屯上的船,五块钱就包过来了。马湖上的船,船资都很便宜,不过客人有帮忙划船的义务。我们这只船上,只有一位船户。背子们只好轮着帮他划。
马湖作窄长形状,大体由西南向东北展出。本地人说,此湖南北约长三十里,东西四五里。我们估计,乘船由南端过到北端,不过二十里左右。除渡湖外,平常亦可走小路绕湖边走。夏季水多,路面被淹,只有走水路一法。平时马湖上面,常有风浪。船上并无顶篷,下雨只好硬淋。我们运气好,正碰着一天风平浪静、晴和美丽的天气。在这种情形下乘船渡湖,既省力气又可游湖,一举两得。马湖的水很深。据称不下八十米。水是非常地清,阳光中作美油绿色,泛舟时令人神往。湖的四周,均有矮山围住。以前山上全是森林。因砍伐幵垦关系,目前树虽仍有一些。大树却少。一部山坡,业已辟成包谷田,此乃近来汉人屯垦的成绩。较之常隆庆先生二十三年过此时所见之“荒林满山”,已大有区别。不过从游客看来,这些包谷田坡,未免有煞风景。山顶略有房屋,即系此辈屯民住宅。
渡过马湖的水路路线,最初一段,系向东北走。约六七里后,改向东北东。更前六里左右,右边见有石嘴伸入湖中,俗称“母猪石”。又约八里,即到湖的北端。将到以前数里,右边水中近岸一小岛上,建有别墅一座,据说是黄团长的私产。
行抵马湖北岸,在“海口”村前登陆。前行左边随即走过此村,路穿包谷田向东北走,势缓下趋。行不远,左边前望,看见黄螂附近两座清水小湖。其一作圆形,另一座则狭长作鸭盹形状。两湖皆在稻田中露出,总称“前海子”,与位在黄螂以北两里的“后海子”,相对而言。至马湖本身,则俗称“大海子”。“大海子”水深,不宜养鱼,惟以产菱角著称。“前海子”及“后海子”水浅,素来是产鱼的处所。
在海口前一里,路循石级路穿包谷田陡向下趋,旋又改缓下。途中路旁见有一些茶叶树。在雷波已闻黄螂产茶,到此果然不虚。如此约行两里不足,右折向西北去,仍穿包谷田走。又半里余,即到黄螂。该镇距马湖村约二十五华里,海拔一千一百米。
黄螂
黄螂夙为雷波境内一处重要据点。旧称“黄螂屯”,现已改为一镇。最近并将“黄螂”二字改作“黄琅”。此处在清朝原系屯兵之处,筑有城墙以资防守。城以石头筑成。除靠近南门一段,所用为大块石砖以外,其余均系用不规则的石豪砌成。最有趣的一件事,是目前城内一片荒凉,多半是些包谷田。热闹市面,全在城外。城南北约长一华里,东西较狭。正街绕城西北两墙。西北角上的一段T字形街,乃是全镇闹市,即在闲天,街上仍然布满了摊子。各种食品(肉类、蔬菜等等)以及日用物品,应有尽有。鱼、茶叶、蕨粉、核桃,是黄螂的几种特产。闲天到此,未吃到鱼,大为憾事。附近一带,核桃树很多,所以此处核桃十分便宜。
城西距街不过数十步,即系“前海子”那座圆形较小的湖。湖边建有亭子一座,风景不错。循西门外的南北大街,往北走到街尽处左折,先后越过两座跨在急流大溪的大桥,街房始尽。桥上两旁亦有店铺,相当热闹。
由雷波往叙府途中,黄螂乃是最后一处物价低廉的地方。往东入屏山县境,一切便都贵起来,这点加上黄螂的特产丰富,生活舒适,人民文雅,令我们恋恋不舍。在此八块多钱,吃了很好的一顿饭,以后到了那些生活高涨的地方,不胜回味。
向芭蕉滩前逬
马湖村驻有一排人,黄螂也扎有兵。到此找到宋连长,派了一位班长、两名士兵,荷枪护送我们前进。据说黄螂到大岩洞一段路,也是夷匪最凶的地方,非找人送不可。十点二十分,从黄螂启程。初沿此镇北门外东西大街向正东行。街尽处出一木栅门,路即穿包谷田走。四望一片山窝,全辟包谷田,其四周则有多树高山围住。山窝田中,布有农庄,并有带碉的小村。地面不少处露出大块深灰色的石灰石。一路前行,路初缓下。不远路右溯一条山边清水小涧而下,左沿包谷田山窝平坦前进。三里左右过涧,即离此涧行。又一里,路改陡向下趋,向东北走。此处距黄螂,约五华里不足。这段陡下路,上多石子,难走已极。一里左右,路改平坦。略前右边一村,名“干池塘”,距黄螂六华里,海拔九百二十米。
由干池塘前进,路复穿包谷田走,平坦好行,仍向东北去。半里余,又陡盘下多石路,左绕矮山行,又复十分难走。略前右折向东北东去,续向下趋。旋改左绕山上趋,一部陡上。此时路又逼近金沙江。途中南望,下面已见此江。在距干池塘不足四华里处,路从一块由石灰石及页岩构成的巨崖,陡盘北行下去,险陡难行,达于极点。如此半里不足,路左绕山向北行,下趋略缓。又约半里,再度陡盘下石崖。约两三百米后,路从两片巨崖中穿过。此处距刚才所过丫口,仅约一华里,地名“猪圈门”,附近常有夷匪出没骚扰。杀人越货,数见不鲜。
过“猪圈门”前行,路左绕山向北走,下趋较缓。约一里,到“凉水井”,停下休息。此处并无村庄,亦无人家。路左一大块石灰石,自山边向外横伸出来,造成一种岩窝。山石下异常阴凉,地上积有凉水一池可饮,故得此名。
由凉水井行,路左绕山向北去,大部陡下,右则遥临金沙江下溯。自此处附近起,直到蛮夷司,大路大体紧伴金沙江走,溯之而下,方向则大体向正北去而略偏东北。不到半里,左边有一条小路,斜上山去,乃是到“高家山”铅矿(俗称“银厂”)的路。该矿现由十七师军官所组织的“同生公司”开釆,距此仅五六里,据称矿尚不错。又前半里余,陡盘下山。中有一部,系由路左绕山陡下。途中走过一座已废的碉堡以后,共约行四里,到达一座小村,名叫“沙湾”。自凉水井到此,约计五华里。将到此村以前,路旁一座农屋旁边,见有黄果树一株。本地人说,黄果为雷波出产之一,所产一直销到犍为。
沙湾村子很小,在此略停喝茶,又复前进。休息的时候,和兵士们聊了一阵天。兵士们说,蛮子最坏,只有“整”他们,才会服服帖帖的。例如他们来雷波城做生意,凡是对他们破口大骂的商人,或用大秤称银子的,蛮子反而服他,一句也不敢响。对他们客气的,则反为所欺。夷人来雷波做生意者,多半是挑盐巴、布匹或者老酒回去。挑酒的往往偷将酒喝,随时掺水进去。诚实在他们当中,并不认为美德。他们又说,雷波县一位公差,名叫朱福瑞,绰号飞毛腿的,本领最大。现在他年已四十多岁,且有大烟瘾,可是一天依然可走二百四十里路。为县府送公文的时候,由雷波一天走到蛮夷司(普通人需走四天),雨天即到屏山,五天可到嘉定。来往一人行走,蛮子从来不敢碰他。
自沙湾起,路紧靠金沙江边走。一路前行,左绕山边,右溯江而下,大体向北西北行,有下有上,一部殊陡,大势则溯江下趋。此段金沙江,水道坡度甚大,水流甚速,水浑作红泥色,其势汹汹可怕,水面则多处形成漩涡,走过时只听得江水奔流作响。在沙湾前里余,走过一道已干的溪沟。更前四里,到达芭蕉滩。
芭蕉滩
芭蕉滩也不过是一座小村,距沙湾约五华里,黄螂约二十二华里,逼近金沙江边。冬季水枯的时候,木船自蛮夷司溯江而上,可达此处。夏天水大滩急,上水既不易划上,下水也过于危险,所以船都停了。全村建筑,皆是茅屋。正街一条,由南到北,一共不足百米。到此已是下午一点半,我们特为请护送的武装同志吃一顿饭,自己却只吃了一点甜食,背子们要省伙食,每人不过喝了一碗醪糟。地方虽小,我们吃东西的那家店里,老板娘居然穿上一件摩登样式的花布旗袍。
青杠背
下午两点二十分,从芭蕉滩启程。一路前行,路续左绕山走,右溯金沙江而下,蜿蜒向北西北去。沙湾到芭蕉滩一段路上,金沙江两岸,均是陡山,一部分且为悬崖。山上除略见有树外,全是一片草皮,未见田地。在芭蕉滩前面约一里,江岸开始略见包谷田,非复全荒。又一里余,田复走完,路较崎岖,常循石级上下,幸系宽敞好走。再一里余,涉过一道大溪。此溪名“草鞋沟”,为金沙江一条支流。前行续溯金沙江而下。中有两段,系在左山一大片陡石崖下面走。此一带江岸两山,均系由石灰石所构成。
在芭蕉滩前约七华里,路左有茅棚一座。此处地名“青杠背”,有名的匪徒出没之处。兵士们说,这里最是“老伙”。拦路行劫的,夷匪与汉匪均有。蛮子来,见人就捆着走。偏偏平常在此,又不设哨。因此行旅走过,均有戒心。自芭蕉滩到此,沿途江边常见橄榄树。一路遇见南行的背子不少。所背货物,计有纸、盐等物。
由青杠背行,路仍左绕山边走,右溯江而下,大体续向北西北去。约一里过一小溪,前去左山系由页岩所构成,路窄难走。此处地名“溜沙坡”,亦是危险地带。循路曲折沿山边走,偶一不慎,即有滚下山坡,掉到江里的危险。不巧此处又是夷匪闹得最凶。夷人往往突然从山上下来。那时候落在他们手里的行人,束手就缚以外,只有滚下山去的一种出路。据说一星期前,蛮子还在这里捆过人。目下正在抢修此路,将路放宽些。
过溜沙坡的时候,护送我们的兵士,又连放三枪示威。两里走完溜沙坡,路旁露出岩石,又改为石灰岩。前行不远,路忽顿行展宽,路面全是细沙,平坦好走。循此项路在一大片陡崖下走,两里余到一小村,即系“大岩洞。”
大岩洞
大岩洞距青杠背约六华里,芭蕉滩约十三华里,黄螂约三十五华里。自雷波到此,沿途危险的地方甚多,尤以黄螂到大岩洞一段为甚。一关又一关,到此总算完全过完。自此再往前进,沿途治安没有问题,用不着再找兵送了。
大岩洞仍属雷波县。但到此已是本县东端,过去即入屏山县境。在此村附近,原系北流的金沙江,突向东折,作一个九十度的大弯,路亦随江转向东去。下午四点离幵大岩洞,路仍系向北西北行,势微上趋,左边旋又在一片陡崖下走。半里余,改循石级路陡下。旋向左折,溯金沙江一条支流而上,向正西行,陡行下去,继以陡盘下石级路,下到这条支河的河边(该处距大岩洞不过一华里),乘船摆渡过去。平日水枯时,此处可涉水而过。今值涨水,地方上在此设有义渡。
过河上岸,循石级路陡盘上山。约半里不足,路在两块巨石间穿过。前去路续陡盘上山,向正东去,右溯金沙江支流而下。一路自河边来,路旁多大树,树荫甚好,风景亦美。略前路改下趋,一部殊陡。一里下到江边,树木又少。此处距大岩洞约三华里。前行路改缓下,向东北东去,右溯金沙江而下,左在陡石崖下面走。一路前进,沿途看见,夹江两岸的山,均以石灰石质的悬崖临江。
屏山县境,素以土匪横行闻名。行人过此,均有戒心。以前四川军人,许多是屏山匪首出身。后来此辈在前方抗日有功者,亦颇有其人。近来米价高涨,农民不愁衣食。因此安居乐业,不复为匪。此番只身前进,一点没有使我们可以害怕的地方。
溯江里余,路旁开始又看见有包谷田一小片。略前巨石多块,自此面耸起。此处地名“鹦哥嘴”,附近开始看见霸王鞭,大至成树。自此前去,直到蛮夷司、屏山等处,这是一种常见的植物。前行陡下石级一段,旋又转平。不远复见包谷田及南瓜藤。
在大岩洞前面约八华里,穿过一座大村,名“邓溪塘”。附近霸王鞭极多,并见有棕树。出村口后,深灰色的巨块石灰石,多块自地面耸出,造成一种石田。石头上面,有长小树者。路旁大树不少。循路缓向上趋,后改平坦。如此约行两里不足,又改向东北行,仍溯江前进。又一里余,复见包谷田,并有农庄一座。两里改向正北,趋上坡去,一部陡上。又一里余,复改平坦,附近有柚子树。再一里,路左走过一座祠堂。更前半里余,又复下趋颇陡,继改陡下。约一里,行抵冒水孔。昨天因雨被阻于马湖村,拖了半天路的行程。今天碰着好晴天,居然一天走了一站半路,将这半站路赶上。到达冒水孔的时候,还不过下午五点四十分,心中不胜愉快。
冒水孔
冒水孔距邓溪塘约九华里,大岩洞十七华里,黄螂五十二华里。邓溪塘以后,金沙江又渐改向北流,路亦大体循之转向北去。过“冒水孔”一镇,江乃又再度折向东流。未到此镇以前,江边有一处,-股冷水,自地下冒出。“冒水孔”的地名,由此而来。此番来到,该处为江水所淹,遂未见之。
冒水孔的海拔,据常隆庆先生以前测定,不过四百三十米,较重庆(二百六十米)高出有限。因此本处气候特产,均与川东相同。将到冒水孔一段,见有一些橘子树。
邓溪塘已属屏山县管,冒水孔更是该县一座重要的镇市。此镇逼近金沙江滨。正街一条,蜿蜒由西南伸往东北,全长不过一百米左右,铺的是不甚规则的石板街。街上相当热闹。比起雷波县境来,物价却有点高得可怕。到此投宿一家新近盖成的复兴旅馆。这家旅馆,兼营茶馆业务。建筑居然是一座木建楼房,有地板,有床铺。比起雷波县境各村镇的客栈来,好得太多了。白天虽则奇热,入晚凉风习习,江水滔滔,一夜睡得十分舒服。
竹.寺
一宿以后,上午七点刚过一点,我们便从冒水孔启程。出村北口,路陡下坡。随即涉过一道清水大溪,金沙江的一条支流。过溪路陡行上坡,上到溪的对崖,乃又转平,仍向北西北走。不远右折向东北行,旋改向东北东。此即系金沙江再度东折处。一路前行,路右溯金沙江而下,左则多在大片石灰石陡崖下。穿窄条包谷田走。金沙江两岸的山,奇峰突起,峭峰壁立,形势险峻,风景优美。惟北岸沿江陡崖下一小条平地,则已幵垦成为包谷田不少。隔江南岸江滨,亦略有此等田。
在冒水孔前约三里,又涉一道清水大溪。前去路旁包谷田渐少。沿途追上不少背米东行的米背子。又四里到“石灰窑”距冒水孔约七华里。此处并非正式村庄,只在路旁有三家孤零的饭铺。附近一带,又有包谷田,并有农人所植的桑树。到此务农以外,又幵始有丝业了。
由“石灰窑”前进,里半走过一道已干的溪沟。又约五里左右,到达“竹林寺”,距冒水孔约十四华里。此处亦只左右各有饭铺一家。路旁摆有一座梨摊,卖的是很好的梨子。一路由石灰窑来,七里中沿途常见包谷田。田媵上面,往往植有乌柏树成列。此树亦称“卷子树”,为川省东南部一种重要出产,尤以屏山县境为最多。自此直下屏山叙府,沿途皆有。由其果实取出的油,为一种制造肥皂的上等料材。走到此处,乡间确是一番富饶景况。然而路旁甚至田中,仍然时常看见有巨石耸出地面。
甘溪
自竹林寺前进,路又向正北行,大体陡下石坡。里余路改缓下。循沙路约行一里不足,下至江边,路左走过一家单独的饭铺。此处即是“甘溪”,距竹林寺约二华里。本来有意在此打尖。不料走到此处,问问究竟地方是不是甘溪,店里老板娘不肯承认,反而母女两人,一齐追出,连说“问甘溪做啥子”。这时候我一个人单独走在前面。看看此种情形仿佛和小说中所说的黑店一般,只好赶快飞奔前进。那店里的人,还在后面追了好一段。
撑腰滩
由甘溪前进,路循石级陡行上坡,向西北去,里余右折,势改平坦,向北西北走,左绕山行。金沙江在此处附近,又由北缓折向东流。前去路嵌山腰。山上一片荒凉。一人独行,倍觉可怕。约三里左右,路旁又见包谷田及农庄,田中并有妇女工作,乃复放心。不久对面亦见背子来。再行一里,又是陡崖荒山,江水怒流。更前两里余,路右走过一屋,趋下石坎,即到撑腰滩,停下打尖。
“撑腰滩”为江边一座小村,距甘溪约七华里。其处西靠一大片陡崖。东面略往北,江上有一处险滩,即名撑腰滩,村亦以此得名。村子很小。一条短短的街,由南往北,略偏东北。街上店铺,一共只有一家茶馆,三家饭馆。到此吃一顿小菜饭,觉得很不错。
石角营途中
九点三刻就到了撑腰滩,因为等候背子来到,一直到十一点半钟,方又启程前进。出村北口,循石级下陡坡后,即涉清水大溪一道。前去路右续溯江走,向北东北去,略前半里,右边走过江上大滩,即系所谓“撑腰滩”。自路上望见,江中橘黄色的泥水,激起成涡,有数尺高,为状确险。前去路旁包谷田愈窄,旋即全完。嗣后路左紧靠石灰石质的劈陡巨崖下走。其中一部分的路,就崖刻成,作级状。一路前进,道旁细竹殊多,并又开始看有黄桶树。如此行三里后,路旁大堆巨石中,方始见有少数平地,略种有包谷。又一里,复见整片的包谷田,田媵上植有乌柏树。再一里余,路左坡上过小村一座,名“甘田坝”,距撑腰滩约六华里。
自甘田坝路缓下趋。不久田中包谷以外,并见水稻,长得不错。约行一里以后,连过两道大溪。前去穿稻田走一段。不远稻田又完,复改为包谷田,路亦渐改上趋。后来转向正北行,继又转向东北。在距甘田坝约三华里半处,升到坡顶。自此处向前展望,下面山脚水滨,显出一村,即系石角营。前行路改平坦,向东北去。中间有一段,系穿霸王鞭林中行。里余路右看见芝麻田。略前又过清水大溪一道。溪上架有石板桥。过桥路左一株大黄桶树下,设有一只茶棚。此处地名“鹰嘴岩”,距甘田坝约五华里。
过“鹰嘴岩”路缓上趋,续向北东北去。途中路左数见有小瀑自石崖上飞下,成为小溪。如此计行里半,达到坳顶,路左走过一座小小的观音阁。前行路改下趋,初缓继陡。一里过小溪,下趋更陡,终于陡盘下山,里半到石角营。由鹰嘴岩到此,共约四华里的路。沿途所经,大体是荒山风景,但途中坡上亦略见有包谷田。
石角营
石角营距离冒水孔,实约三十八华里,俗称四十五里,差不多够得上说是一站路。我们一早动身,下午一点钟就到了。这站路平坦好走,只当得半站。石角营为四宁沟(一作“西宁河”)流入金沙江的地方。那河水很清。夏季到此,看见该河清水,汇入金江混水,水中界限分明,甚为有趣。与距此五华里的蛮夷司相较,蛮夷司为一处商业中心,街上十分热闹,但是很脏。在另一方面,石角营全是住户人家,十分清静,比较清洁。此村建筑,跨在西宁沟两岸上。新近成立的区署,即在此河东岸。但是大部分街房,则在西岸上。该岸并设有小学一所,称为“秉彝镇第二倮国民学校”。此镇属于屏山县第二区。西岸街道,为一条南北行的短街,尚颇宽敞。附近有大黄桶树数株,霸王鞭尤多。
由石角营到蛮夷司,水陆两路,计程均约五华里。陆路即伴江边走。水路终年可通舟楫。往下蛮夷司到绥江一段,亦终年可通木船。缓江到屏山,则只在冬季水枯时可通,夏季过于危险。近来经济部努力打通金沙江航路。至三十一年十一月十日,石角营至屏山一段(新测水路全程为四十二公里),由民生公司民教轮试航成功。屏山至叙府(宜宾)一段,则在该时早已通航四轮船。长江上游水路交通,至此进入新阶段。
蛮夷司
在石角营候得背子来,乘船摆渡过西宁沟以后,同伴裘君,已拿三十块钱,包好一只大木船,经蛮夷司径下绥江。自石角营登舟行,顺流而下,水大行驶甚速。金沙江在石角营附近,系自西南向东北流,西宁沟自北来流入之。略往下游,江折向正东,旋略带东南。溯江而下,舟行十二分钟,即左抵蛮夷司停靠。沿途虽称平静,但水势仍然凶猛,中有一处大滩。
蛮夷司现已改名为“秉彝场”,距石角营约五华里,冒水孔四十三华里,海拔三百九十米。其处正当中都河流入金沙江处。该河自东北流,汇入东流的金沙江。江在此处,系自西向东流,略前即折向东南。
蛮夷司为雷波向东出路的终点,屏山境内要镇,一处重要的商埠,场子靠石崖嵌成。镇中建筑,靠江的一面,考究的用方形石砖砌成屋基。较差者用不规则的石块垒成,更差则简单地用木柱支起。全镇有街三四条,大体均与江相平行。各街高度不等,愈往里面的愈高。街间交通,系用石级上下。最低的那条街,最为热闹。该街走向,由西往东。镇上设有邮政代办所。还有一家比较上等的茶社,名为“凤来仪俱乐部”。
蛮夷司果真名不虚传,很热闹,同时很肮脏。来此乃是闲天,市面仍然非常繁盛,行人拥挤不堪。街上馆子特别多,生意也好。市上所售物品当中,外来货色以及洋货,都颇不少。甚至摩登妇女所用发针,也有得卖。
屏山县境,只有沿西宁沟而上,现有一小片夷区。蛮夷司以东,再也没有夷人。因此屏山县的人,大都不怕蛮子。蛮夷司街上居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夷患。提起大凉山来,他们也不害怕。在另一方面,夷人当中,传说叙府乃是他们祖先所辖的地方,后来为汉人所夺,因此至今不忘打回叙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