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细人远古的灵动
作者 马也 2005-03-19
原出处:《北京青年报》

  在云南,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节日,这些节日像是一些古代的预言,有时候你会片段地从“曾经”、“好像”之类的传闻中,模糊地感觉到它们的踪影,但如果你不进入大地,你永远不会得知它们的真相。这些古代的节日确实存在,并且它们依然像古代那样神秘、热烈、鲜活、令人心灵震撼。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通向这个节日的道路在云南中部的高原上。路面凸凹不平,在别处汽车早已普及,但在这条道路上极少,在这里遇见的车子多是中型的卡车、手扶拖拉机,以及少数的吉普车。经常会遇见步行者。对于外面的人来说,通过这条道路抵达某个“美丽的地方”的激情早就消失了,所以除了有利可图,很少有人在这条道路上进行浪漫之旅。因为这一带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的风景点,溶洞啦,瀑布啦……无非是丘陵、灌木丛、土地和外表贫穷的乡村罢了。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道路两边,低缓的丘陵上,是各种灌木、乔木和用红壤、大树建造的村庄。接近村落的山地上,梨花在开。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像古代那样生活着的阿细人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距离县城不过60公里的路,我们颠簸了大约4小时,我们到达了一个叫做俄耶的阿细人的村庄。俄耶村的村长是一个相貌英俊但个子矮小的人,讲一口很生涩的汉语,他是这个村庄中少数几个会讲汉语的人之一。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节日是在默契中开始的,连一只狗也知道节日何时开始,只有我的摄制组不知道。没有请柬,没有主席台,没有领导贵宾,没有时间,我们不知所措。整个村庄的人都知道,在某个时间,一切就会像古代那样开始,一些人神秘地失踪了,一些事在悄悄地进行。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只有自己去看去找。我出了村公所,到村庄中乱窜。忽然听见某处树林中有人声,过去一看,发现是一群青年人在化妆。他们早已用颜料和各种植物、羽毛把自己打扮成了山神的样子。我已经失去了一组珍贵的镜头。突然,一串锣声响起,我忙不迭地朝锣响处跑去,迎面碰见老毕摩和一群汉子正挑着一头大白猪朝山下走去,我赶紧跟着。我总算找到了事件的核心。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毕摩(主持祭神活动的祭司)和长老们沿着盛开着各种花朵的山路,到达祭神的山下。他们在山脚下用树枝搭起一个避邪的门。随后,小伙子们扛着祭神用的大白猪来了,把白猪放下地,从那个门里赶上山去。然后,毕摩和长老们继续上山,直达这个村庄每日饮用的泉水所在的源头。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之后,跟着毕摩来到山上每年祭神的地方。这里有一棵被视为是代表神灵的大树。在树根上,毕摩和长老们再次献上了大米、香烛和他们编制的花环。年轻人宰杀了白猪,用树枝生起了火,支起一口大锅,把猪刮洗干净,猪头割下,用树枝挑着放进火里,烤香,也奉献到神树下。毕摩再次念念有词,表达他们对神的感谢。长老和年轻人一齐在神树前面跪下。毕摩敲着一个铜铃,对着神树诉说了很久。之后,大家把猪下水煮熟,吃掉。在将近黄昏的时候,人们才挑着宰好的猪下山去。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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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异的节日 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傍晚,盛大的乡村晚宴开始了。人们在村公所做好了饭菜,把姑娘们从山上背来的松毛沿村路铺起一条长500多米的松毛席。饭菜就摆在上面。分成了很多份,每一份都是五碗菜。酒是用大桶装的。人沿着松毛席,坐在地上。毕摩祝酒,村长祝酒,歌手唱祝酒的歌。之后,村长和先基歌手顺着宴席边唱边跳起了舞。数百个喉咙同时打开,用类似博依伦之歌那样的节奏唱起来,酒像开闸的河流那样流淌起来。小伙子和姑娘们开始唱歌,在世界音乐史之外的歌声,犹如山岗上的泉水,犹如树林之声,犹如梦想中的神曲。这是第一日的情况。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祭龙的次日是祭火。白天,有人开始在用竹篾扎制火神,筋骨扎好,在外面裱上纸,然后用色彩(从城里面买来的颜料)把它画成一个似兽非兽的东西。到了下午,毕摩和长老们在村头的一群大树之间出现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用铁皮桶罩了头、上面画着一个面具、身上裹着麻布的人。毕摩抱着一只将用于祭奠的白公鸡。他蹲到地上,敲着铜铃,念念有词。那个戴面具的人先围着一堆树枝蹦跳叫喊了一阵,然后蹲下和一位长老开始用一截木枝在另一截木枝上搓钻。一会儿,木枝就开始冒烟。手越搓越快,突然,火焰就像它最初出现在世界上那样爆发了,点燃了旁边的某种易燃的植物。很快,大火就熊熊燃烧起来。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扎好的火神被抬过来了,它已经高高地坐在一个轿子似的杠子上,由两个人扛着。有人吹响了牛角,有人弹起了三弦琴、月琴,有人敲着铜鼓。刚才钻木取来的火已经被盛到一个铁盆里,吊在火神的下面。毕摩出现在人群的前面,大家开始朝村庄中进发。许多人嗷嗷地叫着。一路走,一路有人把自己家火塘里的火灰用瓦片盛着,倒到火神下面的火盆里。孩子们蜂拥在后面,节奏一致地叫喊着。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村民的舞蹈 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挤在人群中,像喝了酒一样,有些恍恍惚惚。忽然间,我看见神祗们一个个复活,一个个从树林中,从田野、从水滨、从村庄中跳了出来。这并非我的幻觉,实际上这是一个个用各种材料装扮出他们想象中的神灵样子的村民。他们全是男子,每个人都是赤身裸体。有的戴着树皮做的面具,有的戴棕榈叶做成的面具,有的戴着树叶做的面具,有的在纸板上刻出鼻子、嘴巴,有的直接在脸上用泥炭、水粉颜料画出面具,有的用青苔,有的是用泥巴,有的用植物的汁液……很多人都在胸部画了乳房一样的圆圈,在背上、腿上画了各式各样的线条。有些人直接装扮成乳房高耸的女人,还怀抱着玩具娃娃。每个人的下体都被漂亮地装饰起来,有的拴着葫芦,有的拴着五彩的野鸡,有的拴着竹筒,有的人用麻布遮着,有的人用草叶遮着,也有人裸露着健硕的阳器,在上面涂抹了色彩……他们装扮成想象中的神祗的模样,或者猛兽的模样,每个人都自己创造了一种样子,没有重复的。他们雀跃着,高举着棍棒,叫喊着加入到火神的队伍里,边走边激烈地摇晃着下体,使生命的原始欲望被强烈地表现出来。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忽然,又出现了两队穿着彩色的阿细人服装的青年,一队男,一队女。男的每个人弹着一把大型的三弦琴,女的拍着巴掌,边走边唱,边走边跳一种用脚走出拍子的舞,也加入到人群里。这时候,狂欢的队伍已经有一公里长。在落日下的大地上,在梨花和桃花之间,灰尘弥漫,尖叫、牛角号、面具、锣鼓、人群旋转着向前移动,我以为我是进入了非洲的某个古老部落,进入了原始时代的狂欢中。我看见长老们在某个时刻跪下去,亲吻着冒着红色尘土的地面。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现在,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人群围着村子中央的水塘移动,抬火神的人跳进了水塘。红色的火神浮动在水面上,引发了阵阵欢呼。人群绕着水塘走了一圈,就来到村公所前面的空场上,在那里已经支起一个大柴堆。已经有数千人聚集在周围,他们来自本村和附近的村庄。忽然间,那些装扮成神祗的人举着一支支火把过来了,中间的火堆立即被点燃,在春风的帮助下,火焰立即蹿起了数米之高。人们开始围着火堆旋转,神祗们更疯狂地跳跃喊叫起来,并开始赤着脚在火堆上飞跃。原先只是在一旁助兴的妇女们也加入进来,狂欢变成了一个盛大的舞会。跳火的人、跳舞的人、演奏乐器的人,一圈一圈地环绕着火堆转动着,和着乐曲的节拍跳动着。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一阵风,刮起了一大群火星,它们飞到了黑暗的宇宙中……大地之上,星光灿烂。awM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发布: beley工作室 编辑: 尼扎尼薇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