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德:镌子岩彝文石刻与彝族祭祖
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的禄劝镌子岩彝文石刻,是现今保存较为完整的彝文石刻。这是武定凤氏土司为宋代云南大理段氏政权时期,号称“雄冠三十七部”的罗婺部氏袭首领,凤氏留下的一块具有研究古代彝族君、臣、师、匠、民、奴为结构的社会形态的古彝文石刻,对古代彝族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与宗教的研究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根据镌子岩彝文石刻的记载,祭祖是彝族祖先崇拜的一种大型祭祀仪式。
我们知道在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的蒙昧时代,由于人们的自然界所产生的现象无法理解和认识,因而只好借助于幻想来达到自我意识的慰藉,于是就产生了万物有灵的观念,并在此基础上孕育出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等原始宗教模体,而在祖先崇拜中,“祭祖”是祖先崇拜的具体体现,彝语称之为“耐姆”。
从镌子岩彝文石刻的记载来看,彝族的祭祖在彝族社会中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雄冠大理三十七部的“罗婺”氏,从啊而起到凤昭止,曾举行过四次规模较大的祭祖活动。第一次为普锝矣根继位年间,取恒吐福禄水;第二次是啊兹普矣功升兼管八百司元帅时期,取硕作福禄水;第三次是普嘎啊杜当政年间,取恒吐福禄水;第四次是啊杜益弄当政时期,取泊来福禄水。其中第一次祭祖到第二次祭祖时间相隔较长,即从普锝矣到啊兹普矣已有五代的历史,而第三次的第四次祭祖却只有一代之隔,是间隔年代较短的一次,我们不妨将罗婺凤氏土司袭位的顺序排列比较,就能看出各自祭祖时间的间隔情况:普锝矣根——普根啊格——啊格期则——期则啊保——啊保啊兹——啊兹普矣——普矣嘛梅——嘛梅普嘎——普嘎啊杜——啊杜益弄。根据世系排列的情况看,从第一次祭祖的第四次祭祖已经有十代之久,按每代为二十五年计算,已有二百五十年的历史了,在这二百五十年时间里,凤氏不可能只举行四次祭祖活动仪式,因为彝族的祭祖是具有周期性的,一般一代人之内至少有一次祭祖,而记载的四次祭祖是凤氏历史上规模空前,影响较大,意义深远的祭祖。它与一般的祭祖有着不同的区别,含有一定的特殊意义。
为了寻求这种祭祖的特殊意义,我们在从石刻的记载中去搜索它的背景。公元1502年,凤英奉征贵州普安,途径耐咪啊召(曲靖)激战一番后获胜告捷,铭文是这样记载的:
策勒又拼搏,策勒甲戟舞。
威震敌丧胆,获胜往起期。
众士齐欢腾,甲坚声威壮。
戟利告捷归,功成业更兴。
全托祖庇佑,恒吐取福水。
作斋报祖恩。
又在明正德十五年,凤朝明奉命出征,“直插东南”,征伐广西十八寨,此战大捷,以功受赏,此事也在铭文中有载:
吉日奉征战,雄师颇浩荡。
直插东南方,歼敌返家乡。
福如姆吐山,凡事无阻挡。
承办举盛型,铂来取福水。
祭场盛空前。
从以上两段石刻记载中看出,凤氏曾是兴盛空前,拥有较强的军事力量,在奉命征讨中,兵强马壮,勇猛善战,每次出征都告捷而归,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凤氏出征告捷,凯旋而归之后总要举行一次祭祖大典,这是镌子岩彝文石刻中记载的四次祭祖中均有共同的特点。
从彝族祭祖的本质内容来看,祭奠先祖,以感激其庇佑,陈谱叙宗,超度亡灵,使其归还祖源。祭祖时同族不分贫富,不分地位,人人有祭祖的义务和权利,这种祭祖一般是每经过十三年后,选择吉日祭祖。在原始的宗教理念中,人的生死在于灵魂,人之所以死亡,那是灵魂离开肉体而去,它只是肉体的消亡,而灵魂则永远不死,所以“祖先”这个观念在原始人的头脑里非常强烈,他们认为早先逝去的祖先,灵魂依然活着,并组成一个以宗教为体系的祖宗群体,生活在另一个超俗的世界上,它们给子孙后裔庇护保佑,逢凶化吉,免除灾难,因而人们往往把战争的胜负与祖先联系在一起,认为战争取得胜利是因为有祖先的保佑。所以凤氏的祭祖是为了酬谢祖先,感激祖灵为子孙降吉赐安,福星高照。祭祖,使其在阴间安然归还祖源,同登仙境。镌子岩彝文石刻中记载的凤氏祭祖,不只是单一的超度,祭奠祖先,而是渗透了整个彝族的灵魂观念,表现出古代彝族社会在各个不同时期的宗教思想,同时也是彝族社会制度,组织结构的反映,因此,研究彝族的祭祖,才能进一步的彝族的历史、宗教、文化等全面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