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阿细源于夏商徙族
迄今200万年时,栖息在今西南地区的蚂蚁瞎子代人(元谋人,阿细人的第一代人)遭受极热气候,远徙商(少)昊(指今晋南临汾、运城一带),在那里繁衍生息,在此经历了蚂蚱直眼睛代人的大火洗礼、蟋蟀横眼睛代人的洪荒劫难,后在筷子纵眼睛代人才布居太行山东西南北。阿细人的这段由南向北的迁徙历史,正如著名的考古学家、中国和美国科学院资深院士贾兰坡先生所言“如果说人类起源于亚洲南部(中国西南地区),那么远在距今180万年前,他们就已经到达山西南部。”顾名思义,“河泥湾人”、“西侯度人”正是阿细始祖“蚂蚱直眼睛代人”,他们在180万年前点燃了人类文明的火把,开创了人类熟食的时代,阿细人的火文化从此诞生!《阿细先基》有载:“蚂蚱直眼睛代人姑娘和儿子们,从雷击的树缝里撬出火来。世上的人们,有了火,会把生的肉,烤成熟的吃。”
阿细人曾经生息过的太阳升起的地方,今山东省日照市天台山日月祭坛及石刻字符
迄今150万年左右,洪水滔天,商昊湮灭。阿细人关于经历第一次洪灾的传说与今晋南一带民间关于伏羲和女娲的传说如出一辙(《阿细先基》中记载为“小儿子和小姑娘”),滚磨成亲,种瓜得子,子为众人,从此人类兴盛,这说明阿细人与今中原汉族有着共同的始祖渊源!
红山遗址和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阿细前四代人
阿细人素有“少典刍偌” (阿细语意为“少典的后裔”)之称,既有源自黄帝部族之“少”(阿细语指“轩辕氏”),也有源自炎帝部族之“典”(阿细语指“凤氏”),《国语晋语四》记载:“昔少典娶于有娇氏,生黄帝、炎帝。”阿细人至今仍称山西南部为“商(少)昊”,中原和华北地区为“商(少)咪”,其意为“晋南一带是轩辕氏的都邑,中原和华北一带是轩辕氏的地域。”阿细人就在“少域”这块土地上开创了农作物栽培和家畜的饲养的时代,并逐渐走入了“织蔴为布,民着衣裳”的历史,誉写了绚丽璀璨的仰韶文化、龙山文化,河南密县莪沟北岗聚落遗址、山西襄陶寺庙墓地、洛阳二里沟头墓葬、河南淅川下王岗墓葬等等阿细人特有的“仰身直肢,头向朝南”的墓葬形式,无不证实了《阿细先基》中“黄河岸边是阿细人的故乡”的世代传颂。在红山文化遗址出土了代表阿细四代人蚂蚁瞎子代人、蚂蚱直眼睛代人、蟋蟀横眼睛代人、筷子纵眼睛代人的玉俑,说明了在公元前3000多年前,《阿细先基》就已经诞生,阿细人不忘初心,对祖先的追溯与祭祀代代相传!
阿细纺线图(武天才绘)
夏商时期,阿细人自称“徙”,意义为“快乐族人”,《史记西南夷列传正义》说:“徙音斯”,《太平御览》等载有“徙族归殷”,《路史后记》也有:“东者为商,西为夏、乃徙族之商。”显然,阿细人是商的族群之一。阿细妇女至今仍头戴玄武,《礼记玉藻》记载:“缟冠玄武,子姓之冠也。”众所周知,商王为子氏,《史记殷本纪》记载有:“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封于商,赐姓子氏。”则阿细人承传了商之“子姓之冠”。无独有偶,阿细人没有元宵节,而是坚守了商代的“正月晦日节”,称为“络戈”节,在正月的最后一天。三千多年前的商文化在华夏大地上几乎销声匿迹,只有阿细人还在世代承传!阿细人来自商之子氏名副其实,难怪阿细人至今仍有自称为“子徙泼”或“子徙么”!
阿细人祭祀人体彩绘
商国沦陷,阿细祖先选择了回归祖地的决策。“回归祖地”是《阿细指路经》中贯穿始终的精神载体,阿细人从200万年前北上中原后,一直期盼有一朝一日能回到祖地,于是就有了遍布中原的“仰身直肢,头向朝南”的墓葬形式。
头戴玄武的现代阿细妇女
二、回归祖地,繁荣昌盛
阿细祖先在周公摄政时期从商昊启程,开始了历经三年的回归祖地的大迁徙,迁徙大军部分招入古蜀(今成都一带),帮助蜀王大阿武开垦土地或辅佐朝政,部分回到啥靡卧勾(今云南大理喜洲、洱源一带)。
蜀,阿细人语意为“蚕”。成都,阿细语意为“盛产丝绸之地”。阿细人称四川盆地为“邛咪”,“邛崃山”意为“坝区人与山区人的分界之山”。《后汉书•郡国志五》注引《华阳国志》佚文云:“邛崃山本名邛筰,故邛人、筰人界也。”在《阿细先基》中世代颂扬的美丽地方“阿着氐”,就是今汉源麦坪遗址。三星堆是阿细人称之为“日月祭坛”的历史遗迹,其与现存的山东省日照市天台山日月祭坛、红山日月祭坛、太行山的日月祭坛、云南省弥勒市西山的日月祭坛相衔接,勾画出了阿细人从中原到祖地云南的历史足迹。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的祭祀坑的祭祀方式与阿细人将逝者的物件、祭祀送的物品一同燔燎瘗埋习俗相同,也证实了阿细人曾经生活在古蜀国的传说。而更能证明阿细人曾在过古蜀的考古学证据,就是那些与红山出土文物相同的代表阿细四代人蚂蚁瞎子代人、蚂蚱直眼睛代人、蟋蟀横眼睛代人、筷子纵眼睛代人的青铜面具!
公元前800年左右,古蜀惨遭湮灭,就如《彝族源流》所说:“东方地陷,西方水涨。”阿细人经历了第二次特大水灾。阿细人随笃慕上了洛尼山,建立了“米雅勾纪”的国度。阿细姑娘蚩以武妥与笃慕喜结良缘,开启了徙人与昆人相互融入的序幕,于是六祖之武部和乍部成为了阿细祖先“徙妥麼”(徙白人)的两大族群,善白。他们各统多同米谷(以昆明晋宁石寨山一带为中心的早期古滇国)和牂牁勾纪(以贵州威宁中水镇一带为中心的早期夜郎国),创造了灿烂的古滇文明和夜郎文明。晋宁石寨山13号墓出土的刻纹铜片的阿细语释义、17号墓出土的“跳月”铜佣和赫章可乐遗址出土的具有阿细人葬习“聂呙呆”相同的“套头葬式”,这些考古证据无不彰显出阿细人在当时的历史与文化。
公元737年,蒙舍诏的皮逻阁(南诏第四代君王)在唐王朝的支持下,进攻阿细先民斯榆蛮世代居住的叶榆河沿岸地区,斯榆蛮王莫拉带领斯榆人民奋力抵抗南诏,但终不敌南诏大军攻击被俘。阿细先民斯榆蛮被驱赶到了今洱源、剑川一带的浪诏加以控制,夺取了阿细先民斯榆蛮苦心经营的太和城(在今大理府城南十五里太和村)、阳苴咩城(今大理城)、大厘城(在今大理城北四十里喜州),并从西爨地区(今昆明一带)大量胁迫白蛮移民至今大理地区。斯榆蛮王莫拉被俘后为佃军首领,天宝四载(公元745年)随皮罗阁东征,开辟滇池湖畔,建造拓东城。公元794年,浪诏又被异牟寻(南诏第六代君王)带领大军攻破,逼迫阿细先民斯榆蛮向东南迁徙,最后来到了滇池一带。从此,在啥靡、多同米谷和夜郎的阿细先民终于汇合,形成了强盛的徙莫袛蛮族群。
乍龙山王台遗址
公元927年左右,南诏内乱,血气方刚的徙莫袛蛮后裔弥勒乘机在今弥勒、泸西、石林一带雄起,自立为王。大长和国企图拉拢弥勒,赐予“督爽”官衔,并派宰相布燮上唐皇帝舅奏疏一封,欲以许配大唐公主为诱使其归降。宋人王溥在《五代会要》卷三十《南诏蛮》记载了这段历史:“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督爽陀酋、忍爽王室、督爽弥勒等部落首领著转韵诗十联,呈给后唐皇帝明宗,其中颇有思本朝姻亲之意。”公元937年,弥勒部参与了大义宁国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东方三十七部共同讨伐杨干贞,建立大理国。根据宋如愚在元丰三年(公元1080年)三月所撰的《剑南领知•云南买马记》记载:“太平兴国初,南诏蛮故有白万者款塞,乞内附。•••••我太宗册为云南八国都王,然不与朝贡,故久不諳蜀之蹊隧焉。” 关于“云南八国”,周去非在《岭外代答•经略司买马》中明确:“产马之国曰大理、自杞、特磨、罗殿、毗那、罗孔、谢蕃、滕蕃等。”显然 太宗册封自杞等“云南八国都王”时间应为太平兴国初年(公元976年)左右,因此“自杞国”是弥勒在公元976年前建立的,尤中先生在《中国西南民族史》中也明确指出“自杞国是徙莫祗蛮之裔弥勒部建立的”。
弥勒市沃寨和洛坎的日月祭塔
“自杞”与罗殿、大理等八国在北宋初得有国之称,但“自杞国”弥勒之后则其势力一度衰落,直到南宋初期阿维称王才得以复兴,正如刘复生先生在《自杞国考略》一文中指出:“与自杞并以‘国’而名的罗殿,早在唐代后期已有活动的记载,历五代至宋,绵延未衰。自祀国却在南宋初年方异军突起,•••••南宋时期,自杞势力超出罗殿之上,一路而起成为西南地区仅次于大理国的最重要的少数民族政权。”
南宋时期,“自杞国”与南宋战马边界贸易,走向西南强国,正如吴儆《邕州化外诸国土俗记》记载:“阿巳已摄事十七年,抚其国有恩信,兵强马益蕃。” 和《岭外代答•宜州买马》所说:“蕃每岁横山所市马二千余匹,自杞马多至一千五百余匹,以是国益富,拓地数千里。”
“自杞国”中的主要部落弥勒部也随之“自杞国”的强大而得到发展,《元史•地理志》记载:“昔些(徙)莫徒蛮之裔弥勒得郭甸、巴甸、部笼而居之,故名其部曰弥勒。”著名学者柯劭忞在《新元史》中说:“弥勒州,宋时些么(莫)徒(祗)蛮之裔据其地,号弥勒部。至元中,以本部为千户总把领,吉输、裒恶、步笼、阿欲四千户,属广南西路。”弥勒部元中成为了“千户总把领”,势力雄厚。
公元1254年元蒙大军入侵云南,企图从云南迂回包围南宋,大理溃败,自杞国王郍(那)句(gōu)带领徙莫袛蛮、乌蛮等部族顽强抵御,坚持抗战长达五年之久。阿细人的先辈“徙莫袛人”,为了保家卫国,不屈不挠,尽管周围的部落纷纷投降(《元史•地理志》载:“陆凉州,……落温部宪宗三年内附。”、“罗雄州……罗雄部宪宗四年内附。”、“宁州……宁部宪宗四年,其酋普提内附。”“路南州,……落蒙部宪宗朝内附。”),但“徙莫袛人”的师宗、弥勒、罗伽、强宗、步雄等部落绝不屈服,顽强抵抗,在《元史》上没有他们“内附”的耻辱记录。阿细民间至今仍有“‘底伯笼’(长城)上刀光影,血染城墙杀蒙寇。男女老少齐上阵,阿细儿女不惧死。”的传唱。
阿奕城堡周围收集到的兵器、马踏(马龙村石天华先生收藏)
阿细祖先弥勒创立的“自杞国”最后遭受元蒙大军屠城,尸横遍野,幸存的阿细祖先徙莫袛人逃入山林,得有后继。自杞国约从公元976年建国至1259年郍句就义国亡而终,历时280多年,谱写了阿细历史上一曲悲壮的抵御外敌的战歌。阿细人至今仍然为了纪念自杞国王郍句英勇抗敌的精神,通常取名“郍句偌”,即“郍句的后代”。
明清时期阿细人使用的铁制砍刀(2017年4月4日段家山出土)
明朝中期,今弥勒虹溪(阿细语为“庅讼”)一带,阿细祖先徙莫袛蛮后裔崛起,其部落结寨十八以自固。由于明朝廷实施土官、流官兼设制度,大力扶植汉民地主,依势抢占民田,驱赶夷民,还以“赋重役繁”。此举极大地伤害了世居庅讼的阿细人等夷民的利益,迫使反抗和斗争。从明弘治十年(1497年)起,阿细祖先阿海、阿寺、阿勿等先后带领十八寨民众反抗明王朝的统治,“杀土官知州从人”、“抗拒交纳租税”,攻打盘溪、华宁重镇,但最终被朝廷镇压,如《明世宗实录》卷9记载:“云南十八寨夷贼阿寺等八十三名,押解省城处斩。”谱写了一曲英勇、悲壮的起义之歌。阿细祖先起义失败,向今弥勒西山一带迁徙。
牛厩房的摩崖阿细彝文(截自:昭乌初扎、莱密波诺《火一样的激情》)
明清时期,今弥勒市西一、西二、西三的宝源山到莫卜山一带(当时属路南州南区)开采铜矿、经商贸易,涌入了大批外地汉民,再次加快了阿细人和汉族相互融入的进程。清朝末年(约在道光后期),反清运动风起云涌,战乱频繁,该地区采矿业逐渐萧停。此后,虽有多数汉民迁离,但部分依山而居或迁入阿细村寨,出现了阿细人与汉人杂居、世代和睦相处、联姻、夷化的现象。从此以后,阿细人中就有了来自南京柳树湾、石门坎和四川、湖南、江西、广东等地人。
散坡村与土木基交界处的摩崖阿细彝文 (截自:昭乌初扎、莱密波诺《火一样的激情》)
道光至咸丰年间,云南各族人民不满清朝政府的残酷压迫和剥削,特别是实施排回民格杀政策,更加激发了反清运动风起云涌。咸丰七年(公元1857年),弥勒、路南的阿细、撒尼农民和矿工在今弥勒市西三镇麟马洞一带盟誓起义,起义军先后夺取路南州板桥镇、堡子等地,并与回民起义军汇合,攻打路南州城取得胜利,在州城建立了彝、回、汉等民族联合的临时政府。后遭到清政府大军的血腥镇压,起义失败,部分残余起义勇士退守到今弥勒市龙母箐和石林县乍龙一带山林之中。虽然这次起义最终宣告失败,但给了清朝政府一次最猛烈的痛击,彰显出了阿细和撒尼人民的团结和英勇无畏的精神。在这次起义中,阿细人有凤凰、麟马洞、新哨、哨坡、新兴厂、莫卜厂等地的农民、矿工参与暴动,牺牲者多达200余人,在阿细民间至今仍有传颂。这次起义在今石林县乍龙山留下了《彝文摩崖题记》,记载了这次起义的悲壮历史。
乍龙山《彝文摩崖题记》
明嘉靖三十五年(公元1556年)在今弥勒市沃寨(油乍地)普渡寺开始办学宫,乾隆五十四年(公元1789年)二月十二日《宝山乡油榨(乍)地村实贴晓谕碑》文记载:“照的州属宝山乡原有油榨(乍)地一庄,向因门差重累,地土瘠薄,以致佃散田荒,原主张伯皋弟渐至纳粮赔累,情愿将庄次价银一半五十两施人,一半作宫火之资。……以后门差繁佃散荒为词,但即作学宫香火,所有耕种之人自应免其门差,以示抚恤……为此示油榨(乍)地火头汉夷人等知悉。”到了民国六年(公元1917年)时,《路南县志》记载:路南县南区国民学校就有冒水洞、油乍地、泰来厂等十一处。
公元1884年,法国占领越南,随着滇越铁路修建,法国传教士进入弥勒州和路南州一带,天主教文化逐渐在阿细、撒尼地区得到传播。公元1887年,法国传教士保禄维亚尔(Paul Vial,中文名“邓明德”)来到路南州路美邑传教。公元1890年邓明德来到今弥勒市滥泥箐村,见地势、水资源和生活环境优越,决定在此建盖教堂,公元1893年滥泥箐圣母教堂完工,滥泥箐成为阿细地区天主教的发源地。此后在今弥勒市大云、可邑、阿基邑、散坡等地设立教堂,建立教会,阿细人从此接受了西方的宗教文化。邓明德神父在阿细地区除了传教,还行医、教授文化,编写了《阿法字典》、《阿细语法掇要》并在西方杂志上发表,邓明德神父成为第一个向世界报道有关阿细文化的外国人,1986年在今弥勒市可邑天主教的基础上建立了“云南省立西山第一小学”。
云南省立西山第一小学纪念碑
明朝杨慎编辑、清朝胡蔚订正的《增订南诏野史》一书中把阿细作为“撒米倮罗”的一个支系,其在《南诏各种蛮夷(六十条)》中有“阿系”的夷名。在康熙《弥勒州志》中记为“阿戏,从虎”;在乾隆《弥勒州志》中记为“阿喜”,在《滇萃》中称“阿系”,至今也有的地区(如昆明)仍为“阿西”之称。民国六年(1917年)手抄本《民国路南县志》有载“阿细在城东南八十里凤凰山等处”。显然,“阿细”称谓用字在民国初期已经规范。阿细之“细”可释为“丝田”,为“善织田耕”者。但是,阿细的“细”也源于快乐之意的“徙”,“徙”上古音为“si”,后人读为“xi”,因而“阿徙”转换为“阿细”。不过,今天的阿细人仍然把自己称之为“阿徙(si)泼”,把快乐作为永恒的追求!
(作者单位:云南省系统工程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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