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从彝族服饰上看，民族文化的现实意义是什么？换句话说，人们对民族文化的需求心理是怎样的？
王羿：设计在现代生活中会产生种种弊端：由科技主宰的工业文化与人的对立，设计模式的单一化与生活方式的多样化之间的脱节等。人们不满足单一的工业化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在心理上产生了对手工制品的极度渴望。于是，人们开始将兴趣转向民族文化，包括彝族服饰文化。回顾历史，人们试图在机械化生产中找到与手工传统文化的契合点，而传统民族文化的深邃魅力与其丰富多姿的艺术形式，正符合了当今消费者追求个性化的心理。
记者：看待服饰离不开色彩、造型、面料，彝族服饰最有特色的是色彩，您能告诉我它给您的感受吗？
王羿：彝族以崇拜火著称，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各地彝族同胞欢度盛大的“火把节”，三四天的时间里，每当夜幕降临，人们纷纷点燃火把走出家门，四面八方的火把聚到一起，祝词一声高过一声，歌声一浪压倒一浪。我们看到火红的烈焰映照着火一样热情的人们，红的、黄的、黑的色彩交织着欢快的乐章，这正是彝家人特有的色彩。彝族同胞把黑色视为高贵、庄重和尊严；红色代表着勇敢、热烈和吉祥；黄色象征着美丽、光明和富贵。对色彩的理解和借鉴，是感受彝族文化的先决条件。
记者：彝族服饰造型的分类情况怎样？
王羿：彝族服饰继承了先民服饰的风格特征，不仅有性别、年龄、盛装、日常装的区别，还有婚服、丧服、祭司服、战服等专用服饰。作为一种物质文化，它集中体现了彝族的社会特点、历史文化、生活环境、审美情趣和宗教信仰等文化生态内容，是彝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记者：大自然赋予民族服饰以天然特质，在长期改造大自然的劳动过程中，彝族服饰所独创的实用功能是什么？
王羿：根据当地海拔高、日照长、辐射强等自然条件的特点，凉山彝族妇女创造性地应用了既能遮光挡日，又有美饰作用的各种盘状头饰，多以“盖盘帽”、“竹架帽”为主。并且，多数妇女的头饰以黑布为质地，符合尚黑的民族审美情趣，再加上造型各异的形状，往往给人一种神秘莫测之感。另外，由于气候的高寒且昼夜温差大，披毡和察尔瓦是彝族男女老少的基本服饰之一，寒冷天外罩一件察尔瓦温暖无比，睡觉时还可以当被盖和垫褥，既保暖又防潮。
记者：彝族服饰有一种格律美，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您能描述一下吗？
王羿：在服装的款式结构上，我们可以看到简与繁的节奏之美，动与静的变化之美。男子挥动手臂，身上的察尔瓦在舞动中就像展翅的雄鹰，为尚武的彝族男子平添了许多英豪之气。凉山依诺地区的彝族男子服饰以大裤脚为主要特征，裤脚最宽者达1.7米，不仅穿着舒适，走动起来更富变化。凉山彝族女子无论老少都穿百褶裙，上衣的直线造型与百褶裙细密的褶皱形成对比，就好像蝴蝶翩飞。
记者：彝族服饰以美丽的图案独树一帜，它是从哪几方面表现的呢？
王羿：彝族人在衣领、襟边、袖口、项背、头巾、荷包、腰带、围腰等处都运用了大量的图案装饰。其图案内容涉及面非常广泛，有古老的旋涡纹，有图腾中的虎、龙、火的形象，还有美丽吉祥的马缨花……既有古老神秘的纹样，又有对自然界日、月、星、辰、云、雷的具象表现。同时，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也成为彝家女的描摹对象，如火镰纹、墙型纹、羊角纹、麻花纹等。再加上盘花、贴花、刺绣、挑花、滚边、镶嵌等多种表现形式，其做工精细，颇有艺术造诣。
记者：很多人不知道该如何看待民族服饰，认为原封不动地保留这个民族的文化，才是最好的传承方式，您认为呢？
王羿：其实，一个民族服饰文化的转换过程，就是各民族服饰文化的融合过程。对待今天的民族服饰，我们不要去拒绝它的变化，而一味主观地认为这个民族的服饰已经不纯正了。去年，我曾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昭觉县参加文化节活动。虽然这是纯粹的少数民族同胞在展示自己的服装，但是你会发现她们的服饰已经在改变。谁在火把节上被选为最漂亮的姑娘，其他的姑娘就会效仿她，包括她佩戴的漂亮银饰。就拿文化节上评出的服饰金奖来说，虽然是变化了的彝族服饰，但是全场的彝族同胞都会给它掌声，这说明一个问题：漂亮的东西人们自然就会接纳。
记者：具体的借鉴手法是怎样的呢？
王羿：她们从面料运用、装饰手法、甚至是配饰纹样上，潜移默化地借鉴。比如，从来不用锦缎的彝族同胞，会在参赛礼服中使用有暗花图案的织锦缎。在服装设计上谈借鉴，不仅是对彝族传统服饰样式的简单描摹，要从彝族传统文化的内涵及精神去理解彝族服饰，从而更好地吸收和借鉴，用心去感受，体会其服饰文化背后的“境”。只有做到心与心的体悟才能更深切地感受彝族服饰的深厚内涵，从而去表达其文化的神韵，这样的作品才能深深地打动人的心灵。
透过彝族服饰感受民族文化之“境”
作者
孙燕
2006-05-10
原出处：《中国民族报》2006-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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