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我去弥勒虹溪做客,途中遇到一群盛装的女人迎面走来。高大的身材,黝黑的肤色,一身偏重黑色的装束,显得庄重威严、咄咄逗人——我被吓哭了。
十多年前,朋友高荣华约我到他的老家弥勒维所村拍摄彝族“大黑彝”支系的婚礼。“呀,儿时把我吓哭的不正是这个族群吗?”面对前来做客的一个个穿戴靓丽的女人们,我惊诧不已。
我觉得“大黑彝”的服饰带着神秘色彩,横看直看都不太像云南彝族的服饰。在这套服饰上,云南彝族的元素少之又少,过多的还是显露着中原文化和北方民族的元素,这些元素我们似乎在很多古装戏剧和电视电影里零零碎碎地见过。女人的头饰上,用彝族常用的银泡缀钉着“福”“禄”“寿”“喜”和“万寿无疆”的汉字赫然在目。老人们说这种缀定汉文银泡字符不是现在才时兴的,而是很久远的时候就有了。我想这个族群与汉民族的联系渊远流长。
带着疑问,我在维所村住了三天。喝喜酒,品美食,逛村景,拍照片,聆听彝族“大黑彝”远古蛮荒的传奇故事,收获满满……
果然,如我猜测,“大黑彝”真的来头不小,他们自称是被皇室遗忘的贵族。
传说古时,皇帝的小公主得了乳疾,生命垂危,御医回天无术。皇帝昭告天下,谁能治好公主的疾病,就将公主嫁给谁,将他召为驸马。有一个叫狗哥的小伙子带着大黄狗入宫为公主治病。狗哥既不扎针也不给药,只教大黄狗反复地舔舐公主疾患处的脓血,就使公主起死回生,得到康复。皇上反悔了,说公主的病是狗舔好的,不是人治好的,人怎么能嫁给一条狗呢。公主说,狗救了我的命,狗是有主人的,狗的主人就是我的恩人。父皇是一国之君,不能自食其言。如果父皇不恩准,我就自作主张嫁给狗的主人了。皇上不答应,皇亲国戚也群起攻之,生怕公主嫁给狗主人穷小子辱没了皇家的尊严。无奈的公主只好带着狗哥私奔了。
有一天,大太子带着一千人马上山打猎。行至一处山崖下,见得崖上有一洞穴,洞里冒着炊烟,洞口挂着几件破破烂烂的很像皇家穿戴的衣物。大太子觉得蹊跷,欲派人上去查看。不料崖上传出话来: “他大舅,你们不要上来,我们实在不方便。”大太子听了恍然大悟:啊,原来我那小妹子和狗哥私奔后就住在这崖洞里,还有了小外甥。皇大太子打道回府,备上衣物把小妹子一家接回皇宫。“和狗哥私奔的公主回来了。”皇宫一时间炸开了锅,皇亲国戚一片责难声。回到皇宫后,小公主一家不仅得不到父皇的理解与宽容,还遭到皇亲国戚的白眼和嘲讽。小公主受到了奠大的屈辱,她再次与狗哥出走了。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故土难离啊。但这一次,公主和狗哥不再眷顾,不再流连,不再徘徊,含着眼泪,满腹怨恨地离开故园,头也不回地朝着遥远的大西南而去。小公主远走高飞了。父皇感慨万端,诏书大西南,确立了小公主一家的皇族地位。小公主这一群体在云南这块神奇的土地上落地生根,繁衍生息,与土著蛮夷通婚,不断发展壮大,慢慢融入到了蛮夷“倮倮”的族群中。
在曲靖的诸葛亮与孟获结盟雕塑上有一句铭文:被汉化了的彝人称为“蛮”;被彝化了的汉人称为“爨”。东爨乌蛮三十七部是彝汉融合的产物。 “乌蛮”为黑彝,源于汉族史书对西南土著居民的称呼。“乌蛮”是西南地区的统治者。说其与皇室有关联也是可能的。东爨乌蛮三十七部曾经在大西南建立过一番轰轰烈烈的伟业丰功……
“大黑彝”还有一种“皇帝嫁女”的传说:皇帝为了团结大西南的蛮夷,为了边疆长治久安,把小公主嫁给了蛮夷首领,就像当年的唐太宗将皇族姑娘封为“文成公主”远嫁西域的松赞干布。
“大黑彝”的“私奔”说也好,“嫁女”说也罢,反正说的都与皇上和公主有关,都与蛮彝有关。
民间传说是历史记忆的载体。说“大黑彝”是被皇室遗忘的贵族,我想并非空穴来风。但他们来自哪里,他们是哪位皇帝的至亲,连“大黑彝”自己都说不清楚,我们也无从考证。但出于好奇,我查阅过许多有关的历史书籍,终于在《东爨乌蛮三十七部考略》的文章中寻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五代时的东爨乌蛮三十七部中的自杞国首领弥勒,风华正茂,踌躇满志,文韬武略皆全,敢于向大唐公主求婚,做中原皇帝乘龙快婿的大英雄。”
或许,“大黑彝”的传说大概就是自杞国首领弥勒娶大唐公主这个历史事件了。
“大黑彝”女人腹部的围腰上按理说应该有很精美的图案的,因为那里很醒目重要。但我看到多数女性却只安排了一块竖形的黄色绸布,显得有些单调突兀,令人惋惜。但细细一看,那块黄布像极了皇帝的诏书,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块黄布十有八九就是皇帝诏书的象征物了。
晚间,“大黑彝”姑娘端来热水给我们洗脚,端走洗脚水时,她们弯着腰端着盆后退几步到了门边后才转身走出去。其他众多彝族支系是没有这么讲究的礼仪的。
“大黑彝”人家的门槛又高又厚宴,显露着贵族的大家风范。
“大黑彝”坚守“饿死不乞讨,穷死不偷窃”的信条,厌恶偷鸡摸狗的行为,透露出贵族的傲骨气质。
以前,“大黑彝”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生活,他们不善经商,不屑经商,认为经商的人损人利己,良心不好。直到这二三十年里,他们才学会了做买卖。
古时,“大黑彝”高高在上,骑马行至城门时,地方官员都得下马步行,而“大黑彝”却不用遵守这个规矩,到了城门,
“大黑彝”妇女的服饰则设计精美,制作精良,讲究色彩搭配,显得尊贵、高雅、华美,甚至把远古的记忆奇妙地编织缀钉于其中,堪称民族服饰中的经典之作。一个响鞭就能直奔衙门,这就是皇族的特权了吧。
“大黑彝”婚配上年龄偏大,男女双方都在二十七八岁左右才会结婚。年龄大了,人才会理性地处理事物,才有了责任和当担。因此,“大黑彝”婚姻美满,家庭和睦幸福。
从前,“大黑彝”嫁女时,要有丫头做陪嫁女,条件好的家庭就会陪嫁两三个。这种情形到了新中国成立后才消失。彝族中只有“大黑彝”、阿哲等極个别支系才会有这种贵族习俗。
过去,“大黑彝”的婚礼要举行七天。参加婚礼的女人们都会背上七套盛装前来做客。她们每天换一套服饰,互相炫耀,互相攀比,一个个光鲜靓丽,雍容华贵,令人眼花缭乱。
大凡民族服饰,多以花哨为美,大红大紫,或过于单调简朴,或过于凌乱艳俗。而“大黑彝”妇女的服饰则设计精美,制作精良,讲究色彩搭配,显得尊贵、高雅、华美,甚至把远古蛮荒的记忆奇妙地编织缀钉于其中,堪称民族服饰中的经典之作。
婚礼上,一群男女把酒碗举过头顶,围着圆圈,表情严肃,气氛凝重,迈着沉重的步履,唱起了节奏缓慢的古老酒歌。他们的酒歌与其他彝族支系热烈、欢快的曲调不同。那歌声高亢、辽远却充满苍凉、哀怨、忧伤、苦楚。每一句歌词唱完时,他们都用前脚掌在身后的地上狠狠地擦一下。
听着伤感的酒歌.看着那个脚掌擦地的怪异动作,我的心头一阵紧缩,眼窝热了起来。
我父亲说过,人在临死之前,其灵魂要重走一遍生前所走过的路,把自己留在世间的每一个脚印都捡拾干净。莫非“大黑彝”唱酒歌时用脚掌擦地的那个古怪动作,就是小公主和狗哥负气出走大西南时铁了心不再回头,不等老来病故,提前把脚印都擦踏干净的举动吗?
我和“大黑彝”虽是同宗同族,但因支系不同,听不懂他们在酒歌里唱了什么,也不想问他们唱了什么,我想给自己留下一个千古之谜。
过去,“大黑彝”的婚礼要举行七天。参加婚礼的女人们都会背卜七套盛装前来做客。她们每天换一套服饰,互相炫耀,互相攀比,一个个光鲜靓丽,雍容华贵,令人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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