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倮降妖
从前,有一个叫涅耶姆的女妖,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涅阿努,二儿子叫涅阿斜,三儿子叫涅阿寨。这三个儿子专门吃人肉,喝人血。方圆团转的人们,无论大的、小的、老的、年轻的,都被他们吃光了。到处一片荒凉。翻九十九条岭岗,听不见一声人语;跨九十九股箐沟,见不到一处人烟;走九十九里路,倒塌的寨子到处长满了蒿莱。人们都摩肩接踵,纷纷跑来向英雄阿倮诉苦,要他想办法为人们争气,做主。
英雄阿倮,他以铁蛋为食,以铁水为饮,有无穷的力量。他五大三粗,斜挑着双眼,紧抿着阔嘴,红眉、红眼、红髯。他眨眼像电闪,讲话像响雷,走起路来,大地也觉得倾斜。他最恨横行霸道、欺软怕硬的家伙。对好心的人们,却心平气和,还常常为别人的伤心事动感情,流眼满泪。
阿倮听了人们的诉说后,打定主意要降妖。清晨起来,兜上一兜铁蛋出发了。他翻山越岭。傍晚,来到涅耶姆家住的地方。这里,一片妖雾迷漫,什么东西都像发了霉似的,天霉了,地霉了,山霉了,水霉了,树霉了,风也霉了,一片凄凄惨惨。他走过去敲长满木生的门,“吱嘎”一声,一个长着绿色霉烟的女人开门来,她就是涅耶姆。
“大嫂,天晚了,今晚就在你家给歇歇吧。”阿倮说。
如炸雷响的话音使涅耶姆向后门退了几步,定眼一看,原来是个人,心里暗喜:到远方找人吃,还找不到呢,自来送死,白得来的食!她欣喜地说:“好歇,好歇,进门来。”
阿倮进了充满毒气的房子里。涅耶姆几次想动手吃阿倮,但看着阿傈粗粗实实,眼光像利剑扎心窝,不敢贸然动手。想着先稳住了他,等儿子们回来再收拾。
她进到里间,端出人肉做的饭菜,人血熬的菜汤来给阿倮吃。
阿傈说:“我自带干粮呢,只是要你帮我烧一烧。”
接着,从兜里拿出几个拳头大的铁蛋交给涅耶姆说:“请你把这几个山药蛋烧熟了拿给我吃。”
涅耶姆故作殷勤,拿着铁蛋投进火里,揉着眼睛吹啊吹,好一阵才把铁蛋烧红了,用火钳夹着递给阿倮说:“客人,你的山药蛋烧熟了,吃吧。”
阿倮拿过红通通的铁蛋,滋溜溜一个个吞了。接着又从兜里掏出几个铁蛋说:“主人家,我口渴了,你就拿这几个山药蛋,熬成汤给我喝吧。”
涅耶姆拿着铁蛋放进铁锅里,熬啊熬,锅底都要熬通了,才把铁蛋熬成红晃晃的铁水。她用钳子夹着铁锅递给阿倮说:“客人,你的山药蛋已熬成汤了,请喝吧。”
阿倮端起铁锅,仰脖滋溜溜地喝了,边喝边从嘴里冒出一股青烟,热气腾腾。
涅耶姆看着这一切,心里发毛起来:吃铁蛋喝铁水的人,不知要有多大力气,不如赶他走为妙。说:“客人,天还蒙蒙亮着,趁你吃饱喝足了,再赶一程吧,我家儿子多,确实是不好歇呢。”
“我走乏了,就歇这里了。”
“我三个儿子调皮着,怕你不好歇。”
“莫管莫管,你就让我将就了。”
涅耶姆想;一个好不知趣的人,放一条生路你不走,偏偏要往死刺棵里钻,儿子们回来了,看你的好戏。说:‘那就将就歇了,不过儿子们实在调皮,你要歇就得躲在囤里。”
阿倮说:“听便。”
涅耳姆翻罩过一个用手臂粗的山藤编起来的巨大圆囤,把阿倮罩在里面。这是以前他们罩吃剩的活人的地方,里面一片湿霉,血腥味扑鼻。
黑夜里,只听得吱嘎一声门响,涅耶姆的三个儿子回来了,边进门边喊叫:“阿嫫,快拉开桌子,我们扛人肉回来了。”接着,只听得拉桌子和“咔嗒咔嗒”的放歇人腿的响声,屋里忙做一气。一会儿,涅阿努吸了吸鼻子说:“阿嫫,怪了,怎么家里有一股生人气味?”
“是呀,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进家里来送死?”涅阿斜说。
“我看,生人气味是从藤囤里传出来的。”涅阿寨说。
“儿子们,莫嚷了。”涅耶姆说:“傍晚,家里来一个人找歇处,是我把他罩起来,等你们回来收拾的。这个人能吃铁蛋、喝铁水,你们要小心对付才是。”
“我们哥弟几个一路走了饿着呢,今晚先把他吃了再说。”哥弟三人边说边掀起围罩,张开血盆嘴,伸展尖刀般快的利爪,向阿倮扑来。但是,阿倮的皮肉就像一块铁,撕不开,咬不动。这时,阿倮霍地站了起来,从腰间解下降妖鞭,往每个妖怪身上抽了九鞭。
三个妖怪身上顿时起三股红筋、三股绿筋、三股黑筋,痛得捂住鞭痕满地滚。三个妖怪善于变化,滚一阵后,变成三只小雀“卟楞楞”地飞走了。阿倮也能变化,变成一只鹰劲追。追到一个湖面上空,快追着了。三只小雀又变成三条鱼,投进湖里去了。阿傈立即变成了一只水獭,游进湖里紧追,泼浪浪地湖面上翻滚着一条条白花的浪花。三条鱼抵敌不住了,倏地变成了三颗星星,粘贴到天上去了。阿倮顿时变成了一只真母鸨(彝族传说中一种吃星星的神鸟),把三颗星星啄吃了。
阿倮回到地面,恢复了人样,去找涅耶姆算帐。但是涅耶姆变成一股阴风,跑得无影无踪了。阿倮困倦极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摸摸兜里的铁蛋,铁蛋巳经吃完了,说:“涅耶姆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以后再敢吃人,看我怎样收拾你。”
阿倮回家烧铁蛋吃去了。
涅耶姆变成阴风后,再也不敢吃人。肚子饿的时候,刮一刮冷风,使人们生病,让人们泼水饭,捡吃人们在路边泼撒的饭粒过日子。
阿倮的武器
阿倮平生除了作害的九十九个妖,七十七个魔。笼罩在大地上的沉沉妖雾散尽,天蓝地绿,艳日丽丽,到处充满了生机,人们一片欢声笑语。只要提到阿倮,人们欢如雀跃,心底踏实,有主心骨;妖魔们则惶惶不可终日。
最使妖魔们毛骨悚然的,是阿倮的那些武器。
阿倮的武器有:一把铁锤,一锤敲打下去,大地会颤动,经常挂在门楣上,许多妖魔就是被这把铁锤锤成肉饼的;一面锃亮的铁镜子,可以照见妖魔鬼怪,镶在大门上,许多妖魔被这铁镜照得无处躲藏;一把铁扫帚,自己会产生利刃,放在火塘边,许多妖魔被这铁扫
帚扫得血肉横飞;一条铁马鞭,打着就像刮牛秋痧一样起三股紫筋,挂在中往上,许多妖魔被这铁鞭打得满地滚嚎;一双铁鞋,经常穿在脚上,许多妖魔被这铁鞋踢得口吐紫血,顿时丧命;还有一匹飞马,腾空而起就像闪电。阿倮凭着他的这些武器,在为民除害中大显威风。妖魔们不论有多大的变化本领,都不是阿倮的敌手。他们不要说提到阿倮,只要提到阿倮的这些武器,就会闻风丧胆,逃躲得无影无踪,大地上一片天宽地阔。
阿倮之死
被阿倮杀死的九十九个妖。七十七个魔的阴魂麋集在阴曹地府。在涅阿努三兄弟的煽动下,他们日日到地府阎王殿门前哭诉,想尽办法陷害阿倮。
“阎王爷呵,人间的阿倮平白无故涂炭生灵,罪大恶极!”涅阿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阿倮力大无穷,本事非凡,人间的生灵都要被他杀绝的。”涅阿斜撕胸捶首,哭得悲痛欲绝。
“阎王爷啊,请你给我们做主伸冤,不杀灭阿倮,人间就不得安生厂涅阿寨一边哭着,一边捣蒜般地磕着头乞求。
阎王捻着淡红色的胡须,叫左右拿来生死薄,查看了半天,始终查不到阿倮的名字,既没有给生辰,又咋个予死期呢?他怒冲冲地说:“你们简直瞎胡闹,统统给我滚!”
第二天,涅阿努三兄弟又纠集众魔的阴魂来阎王殿前哭冤。
“阎王爷啊,阿倮还扬言要把人间的生灵斩尽杀绝后,闯进阎王府,打倒阎王爷呢。”涅阿努三兄弟异口同声地说。
“不杀灭阿倮,阎王爷你也性命难保啊。”众妖魔一起煽动。
阎王再次拿出生死薄仔细查看,还是找不到阿倮的名字,好生奇怪,只好把生死薄撤开,一页又一页地查找,才在书脊上用棉纸装钉的地方,查找到了阿倮的名字,惊呼:"不得了!"派出一大群勾鬼来杀害阿倮。
阿倮的魂魄被勾走了,尤如一棵参天古木拔地而倒,"彭"然一声,好像天要倾,地要斜,山要崩,崖要塌,阿倮倒在大地上……
祭阿倮
勾鬼们杀害阿倮后,伯阿倮复活,把阿倮的头、手、脚、身、心肢解下来,各丢朝一方。于是,阿倮的头发变成森林,阿倮的身子变成了大山,阿倮的手脚变成了山溪,阿倮的心变成了坚硬的石头。从此,彝家居住在有森林有石头有清泉的山上,种着庄稼,放牧畜群。为了纪念这个造福于彝族的英雄,每年要举行祭倮。
祭倮节彝家称做"咪戛蒿",在每年阴历二月的第一个子丑日举行。这时,春回大地,紫燕织柳,桃红梨白,万木吐翠,迎春花儿如地毯般地点缀着大地。居住在高寒山区的彝家,抖去了一身的冬寒,纷纷来到村外一个叫"米戛则次"的林子中。杀一头猪对一棵代表阿倮的树进行祭祀;以一块称做"重鲁莫"的石头,代表阿倮的心,挑来清清泉水,用以前阿倮战妖魔时曾经使用过的武器,如青松毛、撒马树(盐肤木树)叶、大黄连等擦洗干净,藏到外人偷不着的地方。相传"重鲁莫"洗得干净与否,关系着村子的干净、人们的健康、姑娘生的漂亮等。祭倮这天,村人男女老少喜气洋洋,大人们用黄连木雕刻玲拢小巧的小黄雀儿,代表阿深的飞马,用撒马树削制木刀木锤,交儿童玩耍,显示阿倮战妖的本事;并以一枝撒马树叶,代表阿倮的铁马鞭,拿回家来挂在中柱上。当日,村人就在祭倮林中野餐。入夜,青年男女们便开始对着歌,欢快地跳起了月琴舞、烟盒舞。
一年又一年,彝家就这样祭着阿倮。
流传地区:云南新平彝族傣族自治县鲁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