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树坡,一个美妙的名字。我想,这肯定是一个如诗如画的好地方,不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美名呢?
在崇山峻岭的绿汁江大峡谷中,向导指着西面光秃秃的大山对我们说,那就是香树坡了。我们不禁愕然,这座壁立于江边、高耸入云、陡峭如削的大山,怎么会叫香树坡呢?
眼下虽然已是春末,但江边除了盛开的紫色的凤凰花在展示着春天的生机以外,这里的山川显得水瘦山寒。由江边往山巅望上去,除了还没有发芽的、枯黄的山茅草外,山上什么也不长。不,还长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巨石。那些千百年来倾斜着像要倒下而至今也没有倒下的巨石裸露在山茅草外,在灿烂的阳光下呈现出它们的本色――黑色。这样,就形成了绝妙的着色对比――天是纯蓝的,山是苍黄的,而石头却是黝黑黝黑的。它给人的感觉是除了高大之外,就是无限的苍凉。此时,向导告诉我们,大山里的人是贫穷的,但大山本身却是富有的,因为山肚子里埋藏着丰富的矿物。
来到山脚,顺着两座大山之间的夹箐往上爬的时候,我们才觉得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既然是来爬山,应该早早起来才是,不该像现在一样,太阳出得一人多高了才来爬山,因为我们所爬的刚好是山的阳面,太阳一出来就把火辣辣的阳光照在陡峭的山坡上。虽然是顺着箐往上爬,但箐里面既没涧水,更没有草木,所以,热辣的阳光直接照在背上,我们才走了四五十米的山路,每一个人都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了。
向导是位年轻的小伙子,名叫郎 ,听说还是省登山协会的会员,初爬山时他还在后头,此时已经赶上了我们走在前头的几个人。他说他原先不知道今早要来爬山,所以起得迟,连早点也没吃就随我们出来了。我从小在山上长大,爬山对于我来说应该算不了什么,但在年轻的向导后面走了几步,我就跟不他了。他说他要先赶到山上去通知主人做好饭等着我们,叫我们慢慢地爬。从他口中,我知道了我们已经跨出了玉溪市的地界,原来我们从爬山开始就踏上楚雄州双柏县的地界。
“双柏”,当郎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是多么激动。因为它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熟悉而又多么陌生――在我老家的对面、隔河过去就是双柏县的地界,可是从小在双柏县对面长大的我从来没有跨过河去。今天,终于绕了一个大圈,从易门县的绿汁镇第一次跨上了双柏的地界――香树坡。
爬惯了哀牢山的我,却在这里遇到了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困难。首先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快要被热烘烘的干箐沟蒸发掉,其次气息难喘,举步维艰。在哀牢山里,随着海拔的升高会出现不同的植被,故而不论你走到哪里,至少可以找到一个乘荫纳凉的地方。而在这个不长乔木、只长荒草的地方,越往上走,太阳随你一样升得越高,晒得也就越凶。并且,脚下有青灰色的细砂石,倘若走不好的话,往上走两步还得往下滑一步呢。一位同事后来告诉我说,你们走在前面的走得不见了,后面的人还没有赶上来,就我独自一人走在会滚动的细砂上,真还有一个人在沙漠里被暴晒、被抛弃的感觉。
这样的山上还会有人家?我不禁自问。抬头间,我看到了左边的山上出现了青绿的草木,右边的山直到高高的山巅也不见一棵小树。见到了会金亮金亮地反射阳光的绿色叶子,心中的感觉就像从死地中获得了一线生机。果然,一声声清脆的鸟叫从那片林间传出,毕竟有绿色就有希望、就有生命啊。右边光秃秃的大山依然还是一片沉寂。可是我们太小看右边的大山了――就在一位同事忍不住“啊”地大叫一声时,从右边大山的枯草丛中猛地飞起一只如枯草一般灰黄的老鹰?如果它扑在草丛中的话,就算走近它旁边,你也无法分辨哪是老鹰,哪是枯草?,那雄健的翅膀闪着金色的阳光,在我们眼下的天空里转了个半个圈飞远了。
就在我们走不动的半坡上,我们发现了一棵不高的香叶树,它的树阴刚好坐得下我们走在一起的三个人。不知道香叶树的学名叫什么,这种树我的故乡很多。那叶子如指头一般细碎,把它放在手里捏碎了能闻得到浓郁的香味,不过在这难得的树阴下我们并没有捏碎一片叶子。在我的记忆中,这种树只长在缺水而陡峭的山坡上,说它是树吧,但它却不会像乔木一样长得高大;说它是灌木吧,但它却有树的样子,并且比灌木长得高,我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我只知道它叫香叶树。别看它长不高大,但它却是我所见过的树当中质地最坚硬的树了。小时候我们用它做成陀螺,不论怎么打也打不烂。再仔细四下瞧瞧,在其他地方还发现了它的同伴,大概香树坡就是因它而得名吧。
走过这棵香叶树,上坡以来第一次有了下坡。下完这段十多米的小坡,第一次进入了林荫,第一次听到了溪水的声响。不过这溪水太小,它只是一点一点地滴着,往下流三五米就不见了踪迹。来到这个林荫下,第一次初来的人都会觉得刚才应该多走几步,到这个有树有水的地方休息多好啊。
走出这片林阴,再爬一段坡,我们看到了几间砖瓦房。在不通公路的山头上建盖了砖瓦房,这让我们吃惊不小――它超出了我们的想像范围。然而,让我们想不到的是――除了水泥等建房物资是从我们来的路上背上来外,那墙上的砖块和屋顶上的瓦片还是主人自己烧制的。
在这些付出过异常艰辛的房屋上,我还看到了让人心动的东西,那就是画在窗格及门方上的彩画。它们或是山水,或是风俗,或是人物,画风不是那么洗练,并且有些粗糙,但清新自然,很有乡土气息。我追问房里的主人――施文珍――是谁画的?她告诉我,是她的侄子在六年前画的,那时他才有十七岁。我又问,他现在在哪里?是否还读着书?施文珍说,从那时开始他就没有再读书了。我心中备感可惜,没有再问下去,再问下去只会增加伤感,不问也罢。
在主人家吃了丰盛的午餐,我们还来到村子右侧的山顶上,从这里俯瞰绿汁江大峡谷及街道井然有序的绿汁镇。这里的陡坡不是一览无余地一条斜线直插到底,而是鬼斧神刀一般地直接劈下去,可是心高气傲的山坡不服气地突起来,又被陡峭的山势毫不留情地劈下去。这样,你就一眼望不到底。此刻,群山、白云、集镇都在你的脚下;此刻,随便来一阵风,你都得为自己着想――会不会滚下河去。
香树坡海拔在两千米以上,此次香树坡之行,算来可真是上天两千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