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高原初冬懒洋洋的暖阳中,有幸和彝学界的几位泰斗级前辈一道在昆明官渡大酒店参加《滇池东岸古彝村》的首发式以及下午的研讨会。数千年来,昆明子君彝族村像一叶飘零的孤舟静静地横卧在烟波浩淼的滇池东岸凤凰山上。凤凰山从东向西,西高东低,像一只带着箭伤刚刚跌落在滇池中的凤凰,两翼还没来得及收回,无奈地挣扎着抬头仰望滇池对岸的西山之颠。在元初,赛典赤·赡思丁开凿滇池出水口以降低滇池水位而得良田万顷之前,凤凰山周围应该是茫茫滇池水,仅有东侧一小部分与岸相连。《史记》载:“昆明子居滇河中”,“子”与“资”同音,彝语意为“君长,首领”,走进子君村,让我依稀看到了古滇国神秘的影子。
《滇池东岸古彝村》的首发式发言席
子君村自称“弥诏卡”,彝语“诏”意为王,“卡”为村,这在川、滇、黔、桂彝区直到现在都普遍通用。子君村里的子君人属于彝族乌蛮撒摩都支,“子君”同音“子间”、“自杞”、“子肩”、“子荆”、“子精”、“子鹃”等等,曾屡见于各种史籍中。我是在四川凉山古候、曲涅两支系古彝文《指路经》中偶然发现子君这个古老的彝族部落,说诸葛孔明南征时,大部分彝族人在原住地纷纷被撵走,仅有何涅、瓦沙、子君等少数部族习汉俗、纳租子而得留在原地,古候、曲涅两支就是那个时候迁徙到凉山,现存的父子连名谱牒在解放初期国家民委组织调查时有60代左右,刊载在《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刊》上,这跟《滇史志略》卷一《云南府》载:“子间归化久,服食皆同华人”是一致的。
正如李绍增老人在《滇池东岸古彝村》序三中所说:“历史是不可能被抹去的,只要还有个‘影子’,一定会重现光彩!”。1974年和1986年先后两次在子君村凤凰山上发掘出土的春秋战国时期的琉璃珠,那可是两千年前的子君人翻越千山万岭,过南丝绸之路到达波斯和埃及,带回来的当时视为稀世的珍宝啊!1956年在村里发现的汉延光碑,(为东汉延光4年即公元125年所立,故名,)它是云南省最早的汉代碑刻之一,是汉王朝统一西南夷,封王赐诏的历史物证之一。在众多的历史烟云中我也曾苦苦找寻过“汉习楼船”要攻打的昆明部落的那个城池,《史记》载:“武帝凿昆明池,周四十里,以习水战。” ,让纵横天下的汉武大帝在首都长安凿昆明池,习水战,才敢来攻打的城池,说明当时昆明部落的这个城不仅军事实力相当强大,而且地理位置不在陆地上,所以易守难攻,固若金汤。那么踏遍滇池周围,只有子君村所在地凤凰山具备这种地形地貌特征。
漫步穿梭在子君村的小巷里,随处都可以看到明清时期昆明农村的传统民居建筑,但是好些老房子都已经没有人住了,院子里无花果树上爬满了蜘蛛网,我拿着相机到处胡乱拍些漂亮的老窗格子和门头上叫不出名字的怪兽,偶尔从门里探出一张张布满沧桑的老脸,那年轮般的皱纹里总是流露出悠闲善意的微笑,会主动跟你打个招呼,邀请你到家里随便坐坐。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子君村,最贴切不过的就是从明清到民国年间流传于当地民间的一幅楹联:“三山六塘桥七座,一阁四坡祠十三”。位于村子正中凤凰山上的护国寺,相传建于汉代,因山得名,最早叫凤凰阁,原为毕摩专用道场,有两块古彝文石碑。凤凰阁至宋代毁于战火,元代建竺国寺后又被焚,明洪武七年,子君村人洪熙返乡行修,重建竺国寺并正式更名为“护国寺”。翻开子君村这部厚重的历史画卷,周围有新石器遗址和5个火葬场遗址,历年出土的文物除了生殖崇拜器物还未发现外,其他文物十之八九与昆明羊浦出土文物同源。更为神奇的是子君村仍然保留着自己的语言文字和独特神秘的民族习俗,今天我们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得到的中国最古老的乐器――殷墟出土的“埙”,在子君村依然还在使用。
阿乌--都市里最古老的乐器,它与殷墟出土的“埙”是一样的
从子君村回来,我一路上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彝族是一个多灾多难的民族,自古以来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但是子君村却在主流文化的猛烈冲撞下仍然在原地耸然屹立数千年来,并且保存得这么完好。究其原因,我认为子君村十三姓族人数千年来团结一致,相扶相持,共同面对一切困难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子君部族能在每次面临重大的危机抉择时刻,能果断的与时俱进地融入到主流文化中去,从而得以保存和发展。这让我不禁想起释迦牟尼说过的那句话,要让一滴水永远不干涸,只有把它放到大海中去。这是多么伟大的生存智慧啊!现在的子君村已基本上湮没在新昆明城林立的高楼大大厦之中,据村委会杨林主任介绍,子君村凭借明显的区位优势和突出的交通优势融入到现代新昆明建设规划中去,将建成一个集生态、文化、旅游为一体的彝族风情城镇,我相信一个能挺得过数千年血雨腥风的部族,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解决好发展中遇到的一切困难,子君村的明天会发展得更好!
子君村里的传统民居建筑
子君村里的护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