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有一位州级阉母鸡技艺传承人张自莲,她是武定县狮山镇铺西村的彝家妇女。
“喜鹊”喳喳叫,贵客就来到。但小时候张自莲讨厌喜鹊的叫唤,因为,客人一来,她爹就要把她们家最大最好的鸡宰杀了招待客人。杀鸡招待客人是罗婺彝族最高的礼节,杀鸡那是最贵重的客人来了。一般的亲戚来最多就是炒点鸡蛋和腊肉招待就不错了。那些年,家里特别穷,她们读书的学费,甚至过年买新衣服的钱都是妈妈养鸡,卖鸡蛋和卖鸡挣的。她喜欢跟妈妈一起养鸡和喂鸡,养鸡可以挣钱。
鸡不挑食,小鸡生来不用喂奶,喂点水和碎米糠麸之类的东西就跟着鸡妈妈满山遍野的自己找食吃去了,不等不靠,自食其力。哪怕在贫瘠得草都懒长的土地上,鸡总能找得到食物。她小的时候,一见小鸡吃石头沙子,就赶紧把它们赶到绿绿的草地上,生怕它们被小石头和沙子卡死。妈妈总是说:“别赶它,它需要石头和沙子帮助消化,不然容易嗉囊胀。”她好奇地看妈妈喂鸡,用小背萝孵化小鸡,听妈妈讲鸡做月子的故事……
她从小也就养成了喂鸡的习惯,不等不靠,从小学开始,放学后除了打猪草,还会跟着妈妈去捡麻栗果和攞松香卖钱买字本和交学费。她家五姊妹,每年一开学,妈妈都要抠好几次老母鸡的鸡屁股,看看老母鸡还能生多少蛋。她理解妈妈的苦衷,初中毕业听说武定的县农中(现在的职中)有一个畜牧兽医班毕业包分配,她二话不说就填了第一志愿。一是为了及早的就业为爹妈减轻负担,二是因为当时的农中可以一边种地,一边读书,她们种的菜还可以卖给食堂,赚了钱买饭票,菜票。贫困家庭出生的她,对于挖地种菜也不陌生,她种的菜也能卖到好价钱,每周回去卖鸡蛋的钱她就悄悄瓒起来,准备农中毕业一边工作一边再考一所她喜欢的大学。
农中毕业了,她因为实习时就很认真能干,就留在了近城兽医站工作。她每天看着她们兽医站的前辈彭启荣给养殖户阉鸡,一只鸡收一元钱的费用,一早上就收入壹佰多元钱,在当时相当于一个月的工资。她心里痒痒的也学了起来,但看是看不会的,只有自己亲自动手和反复的操练,而谁会拿鸡来给你做试验呢?特别是学阉母鸡,比学阉公鸡都难,因为它的卵巢(蛋窝)长在倒数第一匹肋骨上,肋骨旁边密布着大血管,一不小心碰着大血管,鸡就弄死了,赔钱不说还有损兽医站的名誉。
她只有对自己家的鸡下手了,五一劳动节放假回家,她骑着自行车到大河边时,大老远就看见妈妈把老母鸡拿到河里淹。她赶紧跳下车说:“妈妈,不要用水淹了,鸡蛋下空了,你再用水淹也没用的,要么让它恋抱,要么把它阉割了,让它变成公鸡学打鸣......”妈妈说:“好呀!反正这只老母鸡抱小鸡又不昌盛,蛋下空了吃也吃不动,卖也没有人要,阉了,肉还能吃的话,没准能卖上好价钱。”她和妈妈把鸡拿回去禁食一天,五月一日一大早,她就按彭老师教的,早早打来了一盆温水把阉鸡的器具放入水中,用高锰双鉀消毒。把老母鸡捉来拔毛处理。可是当她找到倒数第一肋巴骨刚要下刀时,那老母鸡又扑腾了两下翅膀,咯咯地叫着,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向她求饶,她的心软了,不忍心下刀。她拿着刀的手老是颤抖......妈妈说:“要学就胆子再大点,下不了手就别弄了,把老母鸡弄得可伶巴巴的。”她觉得妈妈说得对,大着胆子下刀了。就在她把老母鸡萎缩的鸡卵巢用棉线使劲勒出,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老母鸡蹬蹬脚,奄奄一息了。“啪!”她被这突入其来的耳光打懵了,这是她爹第一次打她,她委屈地白了她爹一眼.....奶奶在一旁唠叨:“女孩子,就应该像女孩子!干断子绝孙的事。成何体统?你还没有结婚,你爹是怕你干这种缺德的事嫁不出去,生不出孩子......”“哦!原来她爹也这般老封建......”“哼!人家彭老师阉那么多年鸡了,还不是照样生儿育女;您说断子绝孙就断子绝孙啊!她才不信呢……”她父亲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姓彭的是男人,而你是女的......”都改革开发那么多年了,原来她爹还在重男轻女,她终于第一次流下了委屈的眼泪。从那以后,她就悄悄的攒钱买母鸡给她嫁在农村的大姐养,鸡蛋让她大姐拿去卖了供她女儿读书,蛋下空一只她就拿一只来学着阉。天长日久,她已熟练的掌握了阉母鸡的技艺,后来还办班传艺,她大姐家也因为养殖阉母鸡过上了比较富足的生活。
她大姐家富裕了,听说阉母鸡不仅肉质鲜嫩,而且吃了能够延年益寿。她妈妈六十大寿那年,她大姐抱了一只长着红鸡冠,通身鱼鳞状羽毛的阉母鸡给妈妈。鸡肉做好了,妈妈咬一口,咧开没有门牙的嘴笑了:“真鲜嫩呀”一桌子的人都笑了,她也笑了。只有她父亲耷拉着脑袋抽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