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日报:巍山考古勘探发现南诏城址三面城墙
作者 江维维 王中杰 2014-03-13
原出处:昆明日报

  798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2014年农历二月初八的彝族祭祖,邀请了云南巍山、楚雄、红河以及贵州毕节等地的毕摩共同参加 记者王中杰/摄798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巍山古城里的拱辰楼是明代蒙化府北门城楼,从城楼上望向古城里的步行街,游人穿梭其中  记者王中杰/摄
 
  【千年追梦人】
 
  大理巍山的三月传来好多个令人惊喜的消息,除了在这里举行的多个热闹节日外,在距离巍山县城十五公里的龙于图山上,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正在进行一场全新的考古勘探。
 
  龙于图山是南诏古国的发源地,考古队员们在这里发现了南诏城址的三面城墙,这更说明,它们是南诏故都旧址的有力证据。
 
  本期先锋档案,记者来到大理巍山,目的在于借助考古勘探的利铲,以及那些承载着文化基因的祥和节日,走近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历史。为做这一期选题,我们从昆明来到大理巍山,爬上龙于图山,登上巍宝山;再从县城进入积淀着厚重农耕文明的古村落,进入前新,进入琢木郎村……每一步仿佛都是一段寻梦的旅程。
 
  作家村上春树说,不带幻想旅行的人恐怕哪里都不存在。出发之前,我们就希望能在探寻的旅途中,看到从南诏至今的千年历史中,人们的梦想与希望。一路采访,一路收获,眼前不断有画面闪过。南诏先王梦想一统六诏,国富民强;南诏后期,王族们想再续政权;今天,巍山县的人们想开发旅游,增加收入;从昆明来到巍山度周末的“昆虫”们,想寻找安乐的净土;琢木郎村里的孩子们,梦想着在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学习,走出大山。
 
  千百年来,不管政权如何更迭,人们追寻的梦想千差万别,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天下大治,百姓无事。”正如《击壤歌》里的老者之梦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为饮,耕田为食。(评论员 江维维)
 
  
  考古队勘探发现的瓦当,是当时用以装饰美化建筑物檐头的建筑附件 记者王中杰/摄
 
  
  有字瓦上面的文字,有人认为是白文,但实际上尚未确定 记者王中杰/摄
 
  大理巍山的三月,是热闹祥和的。
 
  3月6日至10日,这里举办了第四届中国大理巍山小吃节;3月8日,举行了中华彝族祭祖节;3月9日,南诏博物馆举行揭牌仪式。与此同时,在距离巍山县城十五公里的龙于图山上,正在进行考古勘探,此处正是南诏古国的发源地。千百年的沧桑历史,逐渐模糊了人们对这个古老王国的认识。
 
  记者来到大理巍山,希望借助考古勘探的发现,以及民俗文传说,走近那段被时光掩埋的历史。
 
  【为保护遗址提供依据】
 
  巍山县位于大理白族自治州南部。
 
  从巍山县城,往西北方向,驱车十五公里,来到龙于图山。这是南诏有史记载的第一座城址。胡蔚本《南诏野史》载:细奴逻在“唐太宗贞观二十三年(公元649年)建都蒙舍川,于龙于图山筑龙于图城”。
 
  站在山脚,透过茂密的杂草和松林,依稀看到有人在山顶劳作。跟随此次考古勘探的领队、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何金龙,记者到达了山顶。
 
  眼前是一大片平缓的台地,当地俗称“大平地”。往右走一小段,矮墙上的标志碑“龙于图山城址”清晰映入眼帘。石碑的背面是对城址进行简要介绍的说明碑。
 
  站在山顶眺望四周,前方是红河源头瓜江,背倚大黑山,地势虽然不高,但山脉突兀地伸向巍山坝子,左右都可以俯瞰全川,隔水源地也不远,是个山水环绕的清秀之地。
 
  占地约40000平方米的核心区域内,考古队布设了近40条探沟,在几条深浅不一的探沟内,散落着一些南诏的有字瓦、无字瓦、瓦当、莲花纹柱础等,有字瓦上刻着的不是汉字,“有些人认为是白文,实际尚未确定”,何金龙解释说。
 
  从去年12月下旬开始,何金龙领着5个专业人员,开始对龙于图山城址进行全面的考古勘探。
 
  早在1958年的试掘中,这里就已经出土了大量的有字瓦、瓦当、滴水、鸱吻、柱础等遗物,其中莲花纹瓦当与唐都长安兴庆宫遗址所出类似,确认该遗址为南诏早期的古城遗址。1991年至1993年,省、县文物部门在城址外东南约500米处的山腰进行了两次正式发掘,发现一大型建筑遗址及塔基,建筑遗迹有寺庙、宫室等。其地用砖铺垫,规模宏大,遗址中出土有陶佛像、陶塔模和大批雕刻精美的佛教石刻造像。
 
  此次进行的考古勘探,更多是为遗址的保护规划提供依据,“这个城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按照国家文物局的要求,‘国保’要做保护规划。2011年,巍山县文体局委托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做规划,而地表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一片林地,保护规划没法进行。所以要进行勘探,先了解地下文物的埋藏情况。”何金龙说。
 
  【全新勘探找到三面城墙】
 
  这次勘探过程中,考古队有了新发现,已找到东、西、北三面城墙,“之前都说南诏城址在这,证据呢?城墙就是证据”。
 
  在1米多深的探沟里,我们看到了残留的城墙墙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一层一层夯实过的泥土颜色不同,据何金龙介绍,这是由于土质不一样的缘故,“有些是风化的沙土、有些是红土。”遗址处的台地之所以如此平缓,“是由于当时在建造都城时,人为地把山顶大致铲平,挖出来的土直接用来夯实城墙”。
 
  基于现在发现的主要是一些建筑遗迹,以及城墙、砖瓦,而南城墙也还未找全,目前确认的城墙范围也还没有闭合起来,因此,南诏城址的范围有多大要等到勘探工作结束后才能确定。“如果想得到这座城址更详实的资料,则需要进行大面积、更深入的考古发掘。”何金龙强调,此次进行的仅是考古勘探,在大致了解城址的概况后,所挖探沟都将回填。
 
  【南诏第一代王躬耕之地】
 
  前新村,是南诏国第一代王细奴逻还没有登上蒙舍诏(南诏)诏主之位前,跟随父亲蒙舍龙躬耕发展之地。研究巍山历史文化30多年的范建伟对记者说:“几十年前,这里还有一点简单的地基,很破烂的墙头。现在,这里几乎没有任何历史遗迹。”
 
  一块大约200多平米的空地上,堆着盖房子的石料和砖头,几个居民正用马匹运送。历史上,巍山主要靠马、骡运输,1951年之后,才通了公路。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这里的人们依然还使用马匹运送,这是游客通往历史的一种特别方式。
 
  空地的后方是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地,菜地旁有一个陡坡,范建伟说:“这是当年细奴逻一家居住的地方,一直被奉为神地,村子里盖房子、搞建设,都没有人敢去动这块地。”沿坡走上去,目及之处,都曾是细奴逻的躬耕地。传说,这也是“太上老君点化细奴逻”的地方。
 
  史料记载,细奴逻长大后,太上老君要选择一个头领来管理这块地方。太上老君就化身为一个叫花子,细奴逻的妻子在给丈夫送饭途中,碰到了他,太上老君一连三次向她讨饭,都得到应允。送的饭都被太上老君吃了,细奴逻的妻子不但没有责怪,还对他尊敬有加,这个举动感动了太上老君。
 
  耕作中的细奴逻因等不到妻子出来寻找时,认出了叫花子就是太上老君。随后,老君在细奴逻的犁头上,敲了13下,就升天去了。之后,细奴逻就建立了大蒙国,称奇嘉王,成为南诏的第一代王。随后,南诏逐渐发展壮大,最为强盛时候,其疆域包括今云南全省和四川、贵州、广西一部分,“足有现云南省的两倍大”。
 
  站在空地前,左上方有两三所破败不堪,早已无人居住的土房。右下方,是几座新盖的砖瓦房,红砖、白墙、排列整齐有致。范建伟感慨说:“在这里很难联想到唐代的情形,破旧的房子,没有人住,也没有人修葺。”
 
  
  参加彝族祭祖活动的小游客好奇地议论着毕摩的服饰 记者王中杰/摄
 
  
  琢木郎村里的菩萨庙,里面供奉着“菩萨老爹” 记者王中杰/摄
 
  【全国800万彝族的寻根圣地】
 
  虽然在遗址,我们无法想像南诏国当年的盛衰,但一到巍宝山,看到当地村民正在准备的祭祖与打歌,旧时光就扑面而来。
 
  离开前新村,再驱车700米,来到巍宝山,古人认为山中有宝气,故命名。公元714年,南诏第三代王盛逻皮向唐王朝请封,在此修建南诏土主庙,内祀细奴逻。2006年维修扩建之后,这里供奉着南诏十三代王,细奴逻是其中最大的土主,供奉在主殿。彝族,是最早生活在巍山的土著民族,他们把对本民族作出特别大贡献的人叫土主。
 
  整个巍山约有十几座土主庙,庙宇的祭祀时间一般都是土主的诞辰日。南诏土主庙的祭祀时间是农历正月十六,这一天是细奴逻的生辰。2007年始,官方把巍宝山南诏土主庙定为全国800万彝族寻根祭祖圣地,并将每年农历二月初八定为祭祖主祭日。
 
  今年农历二月初八(公历3月8日)的彝族祭祖,隆重而盛大。邀请了云南巍山、楚雄、红河以及贵州毕节等地的毕摩(彝族对神职人员的称呼,承担人与天地沟通的任务)共同进行祭祀活动。土主庙的地上,洒满了松针,取“步步高升”之意。
 
  60多岁的毕摩李道荣头戴斗笠,斗笠的最顶角处镶嵌着一个葫芦(葫芦是彝族五大图腾之一,其余四个为龙、虎、鹰、火),身着无领对襟衣裳,外罩长袍,脚穿布鞋,全身以蓝黑色调为主,看上去庄严肃穆。
 
  祭祀台上,一座立方体容器占据了大部分地方,容器中装着约四分之三大米,米上插着香、南诏十三代王的姓名牌位、一把古剑,以及三杯茶、三杯酒等。容器前摆着一个猪头,嘴里咬着一根猪尾巴,鼻子上插着两根香。
 
  祭祀准时在下午三点开始,鸣过礼号、礼炮,毕摩正式入堂就位。大乐、中乐、细乐随之奏响,接着上香,敬茶敬酒,敬献果品,敬献三牲(猪、羊、鸡)。而后,毕摩诵《祭祖祈福经》,为全体来宾辟邪祈福。乐队还向南诏王敬献《南诏奉圣乐》。
 
  【彝族打歌热闹非凡】
 
  打歌在祭祀活动中必不可少,这是下午最后的高潮。
 
  打歌,又称踏歌,是一种乐、歌、舞三者相结合的活动。巍山被称为“中国彝族打歌之乡”,这里的男女老少都会打歌,“芦笙一响,脚杆就痒。笛子一吹,调子就飞”,凡是有人群聚会的地方,都会打歌。
 
  南诏土主庙内的祭祀刚一结束,庙外的打歌活动马上拉开帷幕。广场上挤满了打歌的男人和女人。女人艳丽的服饰总能吸引众人的目光。中年妇女们,头上盘缠着黑色或蓝色的包头巾,上身穿套袖衣和无领褂,腰系麻布围裙,下身穿宽裤脚的裤子。少女则头戴鸡冠小帽,留一长辫,衣服、鞋子上绣有一朵朵仿若盛开的花朵,身上的银饰叮铃作响。
 
  几十个人围成一圈,圈内有一人吹芦笙,称为歌头,他是打歌场上的灵魂,所有人的曲调和舞步都被其牵引。这是个50多岁的老人,他吹着跳着时,还会顺势摆动上身,那条拴在芦笙上的红绸布,也会跟着飞扬起来。在他身旁,还有两人吹笛子,一人弹三弦,一人舞春秋大刀。
 
  他们歌唱的内容随着季节、节令、婚丧嫁娶、祭祀天地鬼神等活动的内容而定,“咋个想就咋个做,咋个做就咋个唱”,打歌反映着这个民族的喜怒哀乐。一边唱一边跳,中间还不断有人加入,圈子越围越大,现场歌声鼎沸,热闹非凡。
 
  彝族打歌历史悠久,唐《蛮书》记载,“少年子弟暮夜游行闾巷,吹葫芦笙,或吹树叶,用相呼召”。今巍宝山文昌宫内著名的彩绘壁画《松下踏歌图》也生动形象地描绘出彝族人打歌竞技的场面,场景与今天巍山地区的踏歌基本没有太大区别。这幅壁画是研究彝族歌舞、服饰、社会风情的珍贵文物,在世界上享有极高盛誉。
 
  【南诏最后的部落】
 
  据当地人介绍,要了解南诏故都,必然要去琢木郎村。这是南诏政权落败后,其后裔隐居的村落,有“南诏的最后部落”之说。
 
  去琢木郎村,要经过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去年刚修好了水泥路,现在从山下到村里,开车约1个小时。1995年,苏利诚到琢木郎村开展村建工作时,这里连土路都没有,需要徒步4个多小时。
 
  到达的前一天是惊蛰,巍山断断续续下了些雨。早上8点出发,沿路走来,雾气很重。车开到半山腰时,阳光洒开,微黄光线下的村庄,间或有一层薄薄的轻烟,远处圆滑的山头和近处清浅的水洼湿地,加上头顶的蓝天白云,有如行在画中。
 
  行驶途中,眼睛本来已经习惯了那些红色裸露的山头,突然就进入苍翠茂密的树木之间。之前毫无美感的沧桑和忍耐,逐渐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琢木郎最早叫“中路把(音译)”,彝语的意思是这里生活着富裕、富贵之人。“过去听我们老一辈讲,我们的祖先,因为祸乱,逃到这里,就躲在旧时村口那片茂密的树林里。我们之前可能姓蒙或者姓字,为了躲避追杀,全部改成了姓毕。”毕保兴跟我说起这里一代一代相传的历史。
 
  【没有时间表的村子】
 
  大部分时间里,琢木郎村是没有时间表的,天黑了,安然入睡,天亮了,欣然而起。一天中繁忙而充实。种地、放羊,到田里采摘玉米,照料猪圈里的猪、马厩里的马、牛棚中的牛,还有院里院外跑着的鸡,几乎无处不在的狗。
 
  村里的人多以务农为主,也有些会到大理、下关打短工,农忙季节回来帮忙。琢木郎村的农耕文明仍然积淀深厚,古村落、古巷、古道、古民居等都比较完整地保留了传统风貌。也因如此,这里是摄影家的天堂。
 
  走在狭窄而陡峭的土路上,前面的毕保兴突然转过身来对记者说:“小心,上次有一个好莱坞导演在这里摔了一跤。”迎面一路走来背粪的、背草的、牵着马匹驮粪的,都是女人,挑水煮饭也都是她们。只在盖房子这类的粗活计上,才会看到男人的身影,“这里的男人没有女人做得多”,说完,毕保兴笑着补充,“但我还是干活的”。
 
  走进毕保兴家,进门就是牛棚马厩,穿过一个天井,随意推开一扇门,里边全黑,这里是火炕床。,火塘里的火在燃烧,一张床上,蜷缩着一只黑猫。
 
  床上铺着木板,木板上是羊毛做成的毡子,毡子并不十分柔和。门的正前方是上床,老一辈的人坐在这里,老人的右边是小辈,左边是吃饭的地方。不一会,毕保兴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走了进来,坐在黑猫的身旁烤火取暖。老人的乳名叫“五月份”,村里人取名,都是根据出生月份或是出生时的重量。
 
  告别了“五月份”老人,告别了传说中南诏的最后部落。我们走在回城的路上回望,在更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崭新的教学楼,那是摄影爱好者们捐盖的学校,怀揣着梦想的孩子们,终将从这里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发布: 措扎慕 编辑: 措扎慕 返回顶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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