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药后人李明月用十年光阴完成《乱世白药》的创作。首席记者赵伟摄
欠下8年笔墨钱
几天前,记者跟随曲焕章第5代嫡系外孙李明玉来到江川县赵官村,在丛林间一间摇摇欲坠的寒碜土屋前停了下来。这是李明玉的家,一楼用来堆放杂物关养牲畜,二楼是他的卧室、书房和客厅。虽是书房和客厅,但仅仅只是用一张木床和一张木桌划分。破旧的木床上罩着打满了补丁的蚊帐,床底下满满一箱写尽墨汁的手稿记录了李明玉悄悄流走的青春。
目前李明玉写在《乱世白药》第九章的内容,虽然还没有出版,但他已将书稿的大部分内容上传至网络上,得到不少网友的支持。网友“曹家三少”留言:“你是白药创始人的后人,我真的很惊讶,高兴。我在准备写一本关于曲老先生的白药的书,但是苦于资料的缺乏一直未动笔,今天见到你,希望你能帮助我。”能得到网友的肯定,李明玉觉得这是对他多年执着写书的最大肯定。
李明玉自述,自己的经历颇有些曲折。1995年从云南省广播电视大学毕业后,李明玉经历了两次失业,加之父亲重病残疾,给李明玉不小的打击。2001年,在接受一家电视台关于云南白药的相关采访后,李明玉突然觉得:“作为白药的后人,写书记录白药这件事,值得做。”于是,他开始潜心收集曲焕章生前的秘闻趣事。李明玉先从身边的亲人开始访问,然后是乡邻,后又找到曲焕章的亲侄子,为了收集大量的文史资料,李明玉还特别跑到昆明各大图书馆寻找资料。
由于失业后,李明玉一直忙于收集资料,当他准备提笔写书时,却被笔墨钱难倒了。写干了几十支圆珠笔后,李明玉硬着头皮来到老乡的小卖部,向老板借了10支笔和一打信签纸。为了省电费,每天晚上,李明玉借助村里卫生院值班室的灯光写书。8年下来,李明玉用干了上百支圆珠笔,也欠下了上千张的信签纸钱。
苦撰8年留遗憾
李明玉说,这8年来一心想着写书,一天24小时没日没夜的写书,感觉自己快要与世隔绝了。李明玉说,因为自己不会打字,30多万字的手稿,他只得拜托朋友帮他能打印一点是一点。现在稿子已经全部存盘了,部分还上传了网络上,李明玉如释重负,也准备找份工作先添补家用。
8年的辛苦,终于写完了一本书,但是回想起匆匆而过的青春年少时期,李明玉还是透露出一点失落:“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而立之年谈次恋爱。”看到儿子已经35岁还没有成家,李明玉的母亲愁得天天催儿子赶紧找个姑娘结婚了。李明玉却摇摇头说:“婚姻是大事,不能草率,还是要找个心仪的姑娘。”
作为白药的后人李明玉,在找到报社寻找捐助出书前告诉记者,曾有公司答应拿出几万元帮其出书,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李明玉的外婆,杨秀英今年80岁,是曲焕章的孙媳妇。1957年冬,她曾独自一人到昆明白药厂打工两日,后被劝回家。李明玉说,《乱世白药》是依据史实创作,希望通过小说来完成白药几代人之间的心灵沟通。同时,弘扬云药的辉煌灿烂史。虽然某公司取消了原本答应的赞助出书的钱,但他依然会继续坚持寻找出书的路。
文章节选
曲焕章没钱为百宝丹注册商标
“为了多攒下些钱,以便能早日上省城为百宝丹申请注册商标。曲焕章与李惠英、陈华一商议,决定采药广积备用金。因家中地点所限,如今开了诊所,屋里又堆放着不少草药,原已狭小的屋子显得更为拥挤,曲焕章为此不免忧心忡忡;且不说等钱申请百宝丹注册商标,就是眼下建房,手中并无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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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田亮、郭晶晶的飞跃到篮球巨星姚明的空中大灌篮,云南白药形成了从粉剂到气雾剂的完美跨越,继续书写着关于云南医药的神奇。它的历史和创始人,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一个神话。因为神话,便有了探询缔造者的欲望。直到站在那幢土坯砌成的房屋前,面对大门后一目了然的境况,才从幻想中回过神来。这就是曾经的神医、东陆医院副院长、云南省医师工会主席、白药创始人的故居?在中国传统家庭文化观念中,给子孙后代留家产已成了声名、地位、家长不成文的条例,何以在这个一代药王的故居里,找不到丝相关的气息?
据相关史料记载,生于 1880 年的曲焕章少年父母双亡,靠祖母和姐姐抚养长大。其14岁时因为祖母去世离家出走,巧遇武当派道师姚洪钧师徒,于是拜在姚洪钧门下,随师在滇西南行医,1900年,因姚洪钧遇敌身亡,失去依托的曲焕章便返回老家江川赵官村自立门户,以行医为业。经过三年的刻苦钻研、反复试制和创新实践,终于在1903年成功配制出了“云南白药”。 1904年,揣着打开生意门路的曲焕章辞别妻小,只身到邻县通海行医,在这里,他用瓷瓶代替纸包,第发一次对白药进行了包装改良。此后的1916年,曲焕章再次放弃已经成型的通海市场,做人生的第三次创业,迁居昆明小西门行 医,开始了他人生的辉煌和磨难之旅。从1917第一次入狱到1938年于重庆被害,这个生于乡土、长于乱世的一代名医、药王一定是郁闷的,原本一个简单的行医济世意愿,为何要有这样多的波折起伏?20年间,他两度入狱,也两次被任命,一为云南陆军医院外科主任,一为东陆医院副院长兼外科主任.并受上校军衔。回顾一生,他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因为他终就如愿了,不是么?在担任 云南省 医师工会主席后,编著了自己的唯一—部医药集《曲焕章草木篇》;同时也开办起了自己的“曲焕章大药房”;接着又编著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行医总结集《曲焕章求生录》;将自己制造的《白宝丹》卖到了国外;抗战中捐献给国民党第五十八军和六十军全体官兵每人一瓶白药。当然,作为以医为生,以推广、发扬中国传统药学的曲焕章来说,乱世中的尔虞我诈是与他格格不入的,所以也注定了他的宿命,因为白药无法治好那些阴暗贪婪的心,白药也无法挡住对准他的黑色、冰冷的枪口。
祖辈的辉煌或多或少会成为后人追寻成功的动力,现今仍守护在赵官村的曲焕章后人,作为一代药王、名医的后代,因为种种原因他们没有机会分享祖先曾经的辉煌。所以,他们只能守着那间已经历了三百多年风雨的老屋,墙坏了换墙,瓦坏了换瓦,屋内,一切保持不变,他们不知道,他们守护着的还有一段历史的记忆和沧桑。他们当然也有不甘,于是凭借祖母曾经的记忆,他们力图找回一点曾经的辉煌,虽然找到了其中的一些药方,可他们又不得不面对知识经济时代的现实。一切似已注定,这里最终只能是一段历史、一段记忆。
相关资料:乱世白药(17)曲焕章之死
作者简介:李明玉,云南省江川县前卫镇赵官村人,出生于云南白药世家,为云南白药发明人曲焕章第5代外孙。因下岗失业,饱尝世事艰辛,历尽人生磨难,终以百折不挠的精神,最终完成了《乱世白药》一书。如有出书意向,请联系310909@sina.com
李箫一死,陈华自然是悲伤至极,可曲焕章心里也不好受。这些日子里,曲焕章也是明显的苍老了不少。这日,曲焕章正欲让人去找陈华,想一块出门散散心。忽见周松年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笑道:“新昆明大剧院的老板娘正在门外卖戏票,想不想去看?”曲焕章笑道:“知道唱的什么戏?”周松年笑道:“窦娥冤。”哦,对了!曲医生,听说今日大剧院是为抗战募捐而举行的演出,这不松年已买好了两张戏票,想让曲医生和兰英一块去看!”说着便将戏票递了过来。曲焕章笑道:“既是这样!周先生不如再去买一张,待会一块去!”周松年笑道:“因药房里还有别的事情,松年今日就不陪曲医生一块去了,松年这就去药房里,顺便跟兰英说上一声。”说着便将戏票塞到了曲焕章手里。 曲焕章和缪兰英刚进得新昆明大剧院门,待找好空位坐定,只见戏已经开演了。缪兰英忽然用手指了指:“焕章,那不是周先生么?恐是周先生有事又上剧院找你来了?”曲焕章回头一看,只见周松年和一中年人正向这边走了过来。周松年笑道:“曲医生前脚刚走,市政府的刘怀中先生又找了来,说是有急事要见你。”曲焕章听得,赶忙站起身来,笑道:“啊,是刘怀中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曲焕章心想,这刘怀中到底是何人?这名字似曾听说过,这人也似曾相识,可一时又哪里想得起?今日来此为的何事?只见刘怀中身穿一浅灰色中山装,胸前饰一国民党党徽,煞是惹人眼目。忽见刘怀中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大红帖子递了过来,笑道:“曲医生久违了!明日中午昆明市政府欲邀各界社会名流共商抗日救国大计,届时欢迎曲医生参加!”曲焕章双手接过帖子,笑道:“刘先生,焕章到时一定参加!”
刘怀中一听,笑道:“好,曲医生可是大忙人,刘某就不打扰了,恕刘某先行一步。”话未说完便转身走了,周松年也告辞而出。
眼看二人出得戏院门,曲焕章回过头来,欲言又止!缪兰英叹道:“焕章,昨晚三姐和三姐夫他们来过了!”曲焕章笑道:“三姐、三姐夫她们说什么了没有?”缪兰英笑道:“焕章,可惜你昨晚不在家,三姐、三姐夫让我告诉你一声,他们今日天一亮就要回乡去了。”曲焕章笑道:“兰英,姐夫他们去年刚把小侄子接到昆明上高中,为何又要急着走?”缪兰英叹道:“焕章,你不知道这几日涂着红药膏的日本飞机天天轰炸昆明?听说石龙坝水电站旁还炸开了一个鱼塘大的坑,姐姐、姐夫她们说是担心小侄子的安全,这才回乡去了。”曲焕章笑道:“这倒也是!他娘的小日本也太嚣张了。”缪兰英叹道:“焕章,你整日在外东奔西跑的,兰英一听到警报声就为你整日担心得要死!”曲焕章笑道:“都说焕章福大命大,焕章这不是好好的么?兰英也别想得太多了,快看戏吧!”二人这才定下心来看戏。
[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耍孩儿]不是我窦娥罚下这等无头愿,委实的冤情不浅;若没些儿灵圣与世人传,也不见得湛湛青天。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苌弘化碧,望帝啼鹃……
[二煞]你道是暑气暄,不是那雪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出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现;要什么素车白马,断送出古陌荒阡?
曲焕章看到这里,哪里还看得下去?儿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娘,他们为什么要杀死窦娥?她是坏人吗?”、“因为窦娥被冤枉杀了人,所以被判成死罪。”、“桥官,等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曲焕章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好不伤感!缪兰英递了块手巾过来,笑道:“看你就象个孩子!快把眼泪揩了。”缪兰英说着,自己也悄悄落下泪来。曲焕章叹道:“焕章也说不出是为啥,只觉得心里头很难受!”
次日中午时份,曲焕章准时来到了昆明市政府,只见募捐办会议室已是一片交头接耳之声,前方挂有一幅蒋介石的画像。
忽见刘怀中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眼会场,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刘怀中清了清嗓子,笑道:“如今国难当头,今日请诸位到这里,为的是共商救国大计。蒋委员长已经发布了对日作战命令,全国地无分南北、人无分男女老幼、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精诚团结共御外侮。怀中以为,在座的诸位都是商界的头面人物,捐款救国礼当义不容辞。常言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诸位!是不是这个理?今日由谁先做个表率?”众人听得,一时大气不敢出,都说国民党的捐多,也不知是如何个捐款法?忽听刘怀中干笑道:“诸位,敝人有一想法,当然这也是市政府所期盼的,乃是依各人资财多少,最低一万元为限分别认捐,多者不限,不知诸位有何想法?”众人一听,早吓慌了手脚,不由面面相觑。
会场已是静得出奇,刘怀中眼见众人不吭声,笑道:“今日由谁先来?”许久仍未有人吭声,刘怀中干笑了几声道:“诸位,众所周知曲医生已是富比王侯,今日是不是请曲医生捐飞机一架?”众人听得,皆怔怔的望着曲焕章,曲焕章看了一眼众人,慌忙站起身来笑道:“焕章今日坐到这里,是来诚心诚意捐款救国的。只因这飞机所需数目太大,焕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刘怀中一听这话,心中大为不快,冷笑道:“曲医生就不要推辞了,全昆明城还能找出第二家曲焕章大药房不成?不过是一架飞机嘛!”曲焕章叹道:“刘先生,焕章不是不想这么做,可因建盖大药房,又刚刚出版了《曲焕章求生录》、《曲焕章草木篇》这两部书,如今已是所剩无几。”众人听罢,无不摇头叹息!刘怀中早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示意曲焕章别在往下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曲医生认捐三万元,曲医生该不会还有什么意见吧?”众人一听,皆不由睁大双眼望着曲焕章!曲焕章笑道:“既然刘先生已经说了个数目,捐钱又是为抗战,焕章今日再难,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凑足这个数按时上交政府。”
刘怀中笑道:“曲医生这样说就对了嘛,令刘某人佩服之至!好,曲医生在这儿签个名就可以走了。”说着便将一本子递了过来。曲焕章赶忙在上面签好名,又向刘怀中道过谢,这才转身出了门。
刘怀中冷漠的环视了众人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下一位,下一位!”众人一看这阵势,心里明白今日不认下这捐是走不了的。无奈之下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有认一千八千的,也有认一万、五万、六万的。眼看已是下午时份,只见刘怀中板起面孔,奸笑道:“诸位今日可是为抗战尽力了,敝人在此仅代表昆明市政府对诸位表示感谢!不过今日所认之捐款,十五日之内务必如数缴清,否则后果自负。诸位,今日的募捐会到此结束,请诸位走好!”众人听得,纷纷逃一般似的走出了市政府大门。
次日一早,曲焕章准备好三万元滇币便上路了。
市政府缴款处,只见四周已是戒备森严,岗哨林立。曲焕章拎着一黑色皮包径直走了过去,一收款员笑道:“敝人姓张名清,叫我张先生好了,请问先生你是——?”曲焕章笑道:“曲焕章大药房。”张清笑道:“哦!曲医生请稍等!”说着便在认捐簿上细细的看了起来,口中小声念道:曲焕章,认捐三万元,飞机一架。曲焕章打开皮包,将钱递了过去,笑道:“这是三万元,张先生请过目!”张清接过钱看了一眼,又核对了一下帐簿,似笑非笑道:“曲医生认捐的是三万元国币,也就是三十万元滇币。就这点钱还差天远,我看曲医生还是回家备齐了钱再来吧。”曲焕章一时也给弄糊涂了,笑道:“焕章认捐的就是三万元滇币,今日带来的这钱还是东拼西凑才备齐的,可是一个子儿也不少啊!”张清拿起本子一晃,笑道:“曲医生,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曲焕章凑近一看:曲焕章认捐三万元国币,飞机一架。曲焕章当即傻了眼,“这,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搞的鬼,刘怀中?——还是缴款处?”张清冷笑道:“曲医生,你当是哄三岁小孩不成?如今是非常时期,这事岂能跟政府儿戏?今日姑且不论飞机一事,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去取了钱来补足吧!”曲焕章一听,心里已是气极,冷笑道:“张先生,这事不是补足不补足的问题,这里面一定有鬼。谁人不知全昆明城买卖货物,吃喝拉撒用的都是滇币,这会怎又冒出个国币来?”张清怒道:“曲医生,那上面的字迹可都是你写的?”曲焕章怒道:“焕章什么时候说过国币?焕章昨日中午认捐时,事实上这本子上面只有‘三万元’三个字。至于什么国币,飞机一架,还不都是你们这帮人玩的鬼把戏?”张清冷笑道:“那我可管不着,本人只是按章办事,照单收款,别的一概不管。不过话说回来,这破坏抗日的罪名曲医生未必承担得起?”曲焕章冷笑道:“什么破坏抗日的罪名?我看破坏抗日的正是你们这帮狗官,鱼肉百姓的也是你们这帮狗官。”张清一听,早气歪了脸,怒喝道:“想造反不是?把他给我抓起来。”曲焕章一听,索性把皮包往地上一丢,冷笑道:“好!焕章就在这里等着,就算杀头又怎样?如今这世道,焕章遇到的不是贪官污吏,就是只会研究棒头打哈哈的庸人。”话未说完,曲焕章当即被几个警察抓走了,关押在昆明市警察局。
陈华、李惠英、缪兰英、周松年闻听此言,已是气得半死!抗日救国理当义不容辞,可这捐的什么钱?事已至此,周松年和陈华只得好言安慰了李惠英、缪兰英一番,二人便带了钱分头行动。周松年经多方打听,又托人送上了一份厚礼,请了一位省委党部的委员前去找刘怀中说情。周松年这才来到了刘怀中府上,笑道:“刘先生,虽说曲医生性子是大了些。如今国难当头,曲医生的一片爱国之心,为抗战所出的力也是人所共知的。今日还请刘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曲医生,改日周某人定当登门重谢,至于三十万元捐款,周某人愿以性命担保,一定想法悉数上缴政府。”谁知刘怀中听后,只是冷冷的说道:“周先生,事关抗日大局,刘某人怎敢徇私枉法?”说着便命人送客,周松年一听,只得告辞而出。
却说陈华刚进得警察局大门,听说曲焕章又被转移到了模范监狱。为防不测,陈华急急忙忙一路跑回家中,当下便与李惠英、缪兰英二人商议前去探监一事。李惠英一听,含泪道:“陈华,不是惠英不想去!只是惠英与那死鬼徒有夫妻之名,早无夫妻之实。你知道自从来昆明后,惠英过的什么日子?惠英就是不去,要去就让那个小妖精去好了!”陈华劝道:“嫂子,这些年来陈华心里也明白你所吃的苦和受的委曲。可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以前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眼下还是速去看望的为好!”李惠英哭泣道:“陈华,你明白嫂子这些年来吃的苦遭的罪,可那死鬼明白么?惠英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缪兰英听得,冷笑道:“好,姐姐不想去,那兰英就自己一人去。”李惠英怒道:“去呀,快去呀!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省得让老娘看见你又恶心!”缪兰英听得,咬牙切齿道:“好,兰英这就去,日后只求姐姐别在指桑骂槐的兰英就很感激了。”李惠英怒道:“呸,你以为老娘想理你个小妖精,老娘只是不想看着你个小妖精把曲焕章给害死了!”陈华见状,免不得又好言劝慰了一番,这才慌忙带了缪兰英及竹林、应龙两个孩子前去看望!
次日一早,一行四人提了一篮子饭菜来到昆明市模范监狱。陈华又亲自送上了不少钱财给看守人员,这才同意进去探视,不多会儿,只见曲焕章有气无力的跨进门来。缪兰英一见,不由悲喜交集道:“焕章!焕章!让你受苦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曲焕章拉着兰英的手,苦笑道:“陈华、兰英,你们来了!”缪兰英抹了把眼泪,又搂过两个孩子,苦笑道:“快叫爹爹!”只听得一声“爹爹!”曲焕章的心都快要碎了,双手不停的抚摸着孩子们的头,泪水夺眶而出。陈华急道:“大哥,见到你好好的,陈华这心里头也塌实了些。只是他们只给了十五分钟时间,大哥要有什么话就快和嫂子说吧!”陈华说着,便将篮子递了过去。缪兰英笑道:“焕章,兰英做了几样你平时爱吃的菜,你快趁热吃点吧!”曲焕章笑道:“焕章哪里咽得下?焕章真是做梦也未想到会有今日?兰英还记得当年我们离开通海时的刘怀中县长吗?”缪兰英点了点头,“可是临行前欲为我们饯行的刘县长?”曲焕章怒道:“正是刘怀中这个王八,如今肯定是他搞得鬼。”陈华叹道:“大哥,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想必这帮人是以抗战为名,不停的敲诈勒索钱财也可说不准。”缪兰英急道:“若他是想报复我们当日扫了他的脸,那可怎么办哪?”曲焕章叹道:“陈华说的有理,不过焕章这辈子坐的牢还少?死了又有甚可惜?焕章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和惠英了!兰英,焕章只有一个心愿,就是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把孩子们养大成人;至于惠英那边你就让着她点,若你们能和睦相处。焕章就是一死,也是毫无牵挂了!”缪兰英含泪道:“焕章,不要说死不死的话,兰英听你的就是了!”正在这时,一狱警进门吼道:“探视时间已到,还不快走?”说着便有几个警察进门来将曲焕章带走了。陈华挥了挥手,“大哥,你多保重!”缪兰英拉着两个孩子转身出了门,忍不住回头哭喊道:“焕章、焕章!”两个孩子也吓得大哭起来……
却说曾泽生那日一听说国民党昆明市政府强迫曲焕章捐飞机一架及30万元滇币,如今又被关进了模范监狱,不由心花怒放。这曾泽生本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当日欲与曲焕章合股经营百宝丹药,不想被曲焕章拒之门外,自此便怀恨在心。至后来又制售假百宝丹——白药精,皆是为了搞垮曲焕章,借此发上一大笔横财。曾泽生心想,今日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又未曾花得半文小钱,这曲焕章竟被投进了大牢里。曾泽生想到此,不由放声大笑:“真乃天助我也!曲焕章大药房再红火,只怕就要成为一个神话了。”想我曾某人与刘怀中多次合伙联手,还没有办不到的事?如今只要舍得花钱,这曲焕章可是永世也别想翻身了。曾泽生暗自笑道:“知我者,莫如刘怀中也。”
曾泽生主意一定便前去拜访刘怀中,说过几句客套话,又送上了一大笔钱财。刘怀中也不客气,当下伸手接过,二人已是喜笑颜开。曾泽生干笑道:“如今一切就看刘兄的了!”
刘怀中笑道:“刘某当年在通海给他脸,可他曲焕章竟然还不要脸。曲焕章算老几?怎么今日也会落到老子手里?今日休想再让老子给他脸。曾老板请放心!这事全包在刘某人身上。”曾泽生听得,喜道:“刘兄做事,曾某向来是一百个放心!到时只要白药精一取代了百宝丹,你我可是发不完的财,享不尽的荣华宝贵呐!只可惜黄公度、徐九居这两个短命鬼让日本飞机给炸死了。”刘怀中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曾泽生笑道:“不过,这事蒋兄可千万不能松懈,再加把劲,定是指日可待了!”说着便欲起身告辞,刘怀中也不挽留,向曾泽生摆了摆手。
过得几日,曾泽生又来到了刘怀中家,却见刘怀中哭丧着个脸正斜靠在沙发上发愣。曾泽生不知何事,欲上前问个究竟?忽听刘怀中叹道:“曾老板,这事完了!”曾泽生笑道:“刘兄,今日怎象霜打过的茄子,什么完了?”
刘怀中怒道:“曾老板大概还不知道吧?这事连重庆方面都知道了。”曾泽生吃惊道:“刘兄的意思是说——曲焕章?可重庆方面又会有谁为他撑腰?”
刘怀中叹道:“这事倒不是说重庆方面有谁为他撑腰,只是曲焕章的百宝丹如今已被焦易堂看上了。你知道这焦易堂是谁?他可是当今堂堂的国民党行政院副院长,兼国民党高等法院院长,这下你让刘某人还能怎么办?”曾泽生急道:“刘兄的意思是说这事——就这么完了?”
刘怀中奸笑道:“焦易堂让先放了人,还说曲焕章对于抗战是大有用处之人,千万不要再为难他,至于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曾泽生叹道:“刘兄,如此说来此事可是功亏一溃了?”刘怀中笑道:“事已至此,你让刘某人还能怎么样?不过此事只要刘某人再拖上几日,这三万元国币还是有办法让他乖乖送来的。”曾泽生苦笑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说着竟似丧家之犬逃一般似的走了。
曲焕章仍在狱中,到哪里去找这三十万元。李惠英、缪兰英、陈华、周松年为此已是愁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个曲府上上下下已是乱成一团糟,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忽听周松年叹道:“为救曲医生,如今之计只好以曲焕章大药房作抵押,向富滇银行贷款了。只是不知陈华兄,大太太、二太太心里是如何想的?”李惠英听得,只是在一旁低声哭泣!缪兰英含泪道:“周先生,只要能救出曲医生,这事兰英全听周先生吩咐!”陈华笑道:“两位嫂嫂不必担心,这事自有周先生和陈华操着心!”众人听得皆以认为眼下只有向富滇银行贷款这一条路可走了。至此李惠英、陈华、周松年、缪兰英四人又细细商议了一回,便开始分头行动。先是托了亲朋好友使了钱,又经多方说情,向富滇银行贷款一事总算有了眉目。
一个月后,待交清三十万元捐款后,曲焕章这才被释放出狱,并在周松年、陈华、缪兰英和李惠英的陪同下回到了家中。
曲焕章虽已平安回来,却是哭笑不得?自古以来从未听说过如此捐款法。曲焕章屁股未坐定,刘怀中一伙人又跟了来,众人正不知何意?只听刘怀中奸笑道:“曲医生,三万元国币怎能买到一架飞机?为抗日救国,敝人仅代表国民党昆明市政府,请曲医生再考虑追加捐款一事。”陈华、周松年、李惠英、缪兰英闻听此言,早已惊得目瞪口呆!皆是敢怒不敢言。曲焕章已是气极,竟未说出一句话来。这时,只见刘怀中早已扬长而去。
面对国民党昆明市政府无止境的逼交钱财,曲焕章早已走投无路。这日中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开到了曲焕章大药房门前停下,从车上走下一少尉军官来,径直走了进去。
曲焕章得报,知是重庆来人了,慌忙出门迎接:“阁下一路辛苦了,快请到客厅里歇息!”少尉军官笑道:“敝人姓唐名华,今日正是奉焦院长之命前来请曲医生去重庆。不知曲医生对这事考虑得如何了?”说着便将一封书信递了过来。曲焕章接过一看,正是焦易堂的亲笔信,大意是说请曲焕章排出万难去一趟重庆,一则为治疗抗战受伤的高级将领之考虑;二则为扩大百宝丹生产以供抗日前线之需,同时政府欲委任曲焕章担任中国国医馆馆长一职,望即日可上任!曲焕章看完信,心中已是百感交集!心想这焦易堂已经是第三次了,但前两次收到焦易堂的函请都婉言谢绝了。而这一次是去是留?曲焕章仍是举棋不定。周松年笑道:“曲医生,依松年的想法,居然焦易堂前两次函请都谢绝了,我看曲医生这次还是不去的好。”陈华一听,笑道:“这官不当又有何稀罕的?”缪兰英小声说道:“焕章,你还是听大伙一句不要去重庆了!那地方人地两生疏的,叫人如何放得下心?”李惠英白了一眼缪兰英,笑道:“焕章,去不去重庆还不是你一句话?”曲焕章心里乱极了,哪里听得进去?以为这是一个脱身的绝好机会。曲焕章叹道:“焕章怎不知大家的好意?可焕章一日不走,这钱何日能交清?说不准哪日又被抓进大牢里头去了,以其如此倒不如一走了之。”
唐华听得,站起身来笑道:“这事若曲医生考虑好了,请曲医生简单收拾一下行李快些动身吧,汽车就在外面等着!”李惠英、缪兰英、周松年、陈华一听,知曲焕章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言。曲焕章笑道:“唐少尉,请稍等!”说着又转身去到屋里取来一只红色皮箱,将几件换洗的衣物丢了进去。忽见缪兰英抱来一羊皮袄,曲焕章一见,笑道:“焕章只是去几日就回来,哪里用得着这些东西?”
缪兰英含泪道:“焕章,兰英知道你几时回来?”说着赶忙背过身擦了几把眼泪。李惠英怔怔的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啥好,也不知该给曲焕章拿一件什么样的衣服好。曲焕章拎起皮箱,心里一阵酸楚,笑道:“兰英,焕章走后这个家就全靠你了!”李惠英冷笑道:“这个家当然是靠她了!哪里还用得着惠英?”曲焕章回头望了一眼李惠英,欲言又止!缪兰英关切道:“焕章,一路上要小心,到了重庆就赶快写信来!”曲焕章点了点头,拎着皮箱便欲出门,陈华见状欲从曲焕章手里接过皮箱拎着,早有周松年从曲焕章手里接过皮箱拎到了小车上摆放好。陈华只得随曲焕章、缪兰英、李惠英一路默默的走出了大药房门。曲焕章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大药房已是心绪万千,自是感叹不已!曲焕章忽又想起一件事来,笑道:“陈华兄,还记得当年焕章和王玥在一起的那幅画像吗?焕章此一走,如有不测!他日烦请陈华兄务必把这幅画像带回故乡的无名山上烧了,以好了却焕章的一桩心愿!”说着便从怀里取出画像,双手交与陈华。陈华点了点头,只得含泪接过。曲焕章独自坐进了焦易堂派来的小车,眼看汽车就要开动了,李惠英、缪兰英、周松年、陈华在挥手的一瞬间,泪水早模糊了双眼,忽听缪兰英哭泣道:“焕章,要保重身子啊!”李惠英哭喊道:“焕章,记着早去早回啊!”
曲焕章前脚刚走,远在百里之外的老家便出了件怪事。原来三囡有一女儿嫁到邻村陶家,这陶氏夫妇膝下有一爱子陶开明,小名唤作四代。曲万争当日被曲焕章赶回老家后,又因曲焕章与其断绝了父子关系,曲万争真是越想越生气,整日阴沉着张脸,见了万从媳妇陈慧萍也是爱理不理的。不知怎的?曲万争一日忽到县暑控告四代抢劫了他。
当日李惠英一接到袁槐和三囡写来的信,待陈华念完信,早急得六神无主!陈华笑道:“嫂子,如此说来这事还真是奇了!不过也不必太担心了,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回去后跟侄子好好谈谈,恐侄子是因焕章当日与其断绝了父子关系,心里头一直有气也未为可知?到时只要侄子一句话,便会没事的。”李惠英点了点头,叹道:“万争这孩子若能转过弯来,这事就好办多了!”当下,李惠英辞别陈华,率万信回乡。
到得家中,陈慧萍一见便迎了出来,急道:“娘,可把您盼来了!这事都快急死人了,三婶和三叔袁槐她们也为这事不知跑了多少趟,慧萍在一旁陪着也不知劝了多少回,可万争却是连理都懒得理,叫人好不寒心!”李惠英叹道:“慧萍,娘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说着也顾不得歇息,叫上慧萍直奔万争家中而去。
一进万争家门,只听李惠英哀求道:“万争,跟娘说实话到底有无此事?万争你这么做是图个啥?如果真有此事,娘今晚求你放过四代这孩子。万争你想过没有,四代是袁家的亲孙子,也是你的亲侄子,你是他的亲叔叔啊!何况袁家当年对我们恩重如山!”曲万信在一旁早已急得不耐烦,冷笑道:“大哥,天底下怎会有这等奇事?亲侄子抢劫亲叔叔,你当是哄三岁小孩子?大哥可有人证,物证?再说了陶家又不缺钱,四代抢了你什么呢?这事还真是奇了,明摆着不是让人看笑话么?”曲万争听罢,竟是一言不发。陈慧萍和曲万信眼看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只得无功而返。李惠英随二人回到家中,自是伤心至极,伏在床上哭了起来,任曲万信、陈慧萍百般劝解也是无济于事,哭了整整半个时辰。
不几日,法庭公审此案,曲万争仍是一口咬死就是四代抢劫了他。法庭之上,陶父、陶母、李惠英、陈慧萍、曲万信、三囡、袁槐、袁杞、袁权当庭大声质问万争有无此事?四代在何地方抢了你什么物品?可有人证、物证等等。曲万争冷笑道:“我眼又没瞎,不是四代抢了我还能有谁?若不是四代抢了我,我身上的一百多元钱难道是长翅膀飞了不成?”却听一旁看热闹的议论道:“侄子怎会去抢亲叔叔,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李惠英怒道:“你这么做,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三囡哭泣道:“万争,你快跟法官说四代没有抢你,这是一场误会。”陶母哭泣道:“曲万争你个天杀的,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呀!”法官原本就不大相信此事,因曲万争一再坚持,又因是非常时期。法官不得以,当下只得判决四代死刑。三囡、李惠英、陶母听得,当场气得昏死过去,陶父、曲万信、陈慧萍、袁槐、袁杞、袁权虽是怒火万丈,恨不能上前亲手宰了他,却也无可奈何?
当日出得法庭,袁家在无奈之下,便四处托人说情又使了钱,官方这才同意暂缓一星期执行死刑。正是由于这一星期时间,袁家才得以通过地下党营救四代出狱,后逃亡他乡。
却说曲焕章那日到得重庆,已是傍晚时份。汽车一路缓缓的行驶着,重庆对曲焕章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在重庆这个战时的陪都只见宪兵队来回巡逻,警车呼啸而过,商铺门前随处可见前来排队购买粮食、盐巴的人群,不时走过一群胭脂口红涂抹得妖艳无比的女子,还有一些逃难到此的难民,西装革履的公子哥儿,街上的叫卖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汽车驶过一条繁华的大街,拐过几个弯驶上了机房街,随后停在一悬挂有“中华制药厂”木牌的大门前。曲焕章随唐华下了车,二人进得客厅。忽见一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笑道:“欢迎曲医生到来,曲医生和唐少尉一路辛苦了!焦院长今日一早都给安排好了,曲医生就在养心园下塌。”唐华笑道:“曲医生,这位就是中华制药厂的王秘书,待会请跟王秘书一块过去,唐华就不陪两位了。”说着便告辞而去。王秘书点了点头笑道:“曲医生,焦院长已在养心园恭候你多时,这就请上路吧!”曲焕章点了点头,随王秘书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到得养心园,放眼望去是一精致的大花园,园里的鲜花已经调谢,树木葱翠。小轿车沿着林荫小道徐徐前行至一装饰毫华的洋房前。王秘书招呼曲焕章下了车,二人顺石阶而上。只见一虚掩着的两扇玻璃门做工十分精致,图案精美无比。推门进去,紫红色的地毯一直延伸至楼跟脚,只见楼梯两旁分别安装有一盏散发出昏暗灯光的彩灯。
进得三楼一客厅,只见一戴金丝眼镜、体型稍胖的中年男子正斜靠在沙发上听留声机播放的歌曲,这歌声直听得人飘飘欲仙,又撩人心弦。王秘书轻声敲了敲门,笑道:“焦院长,曲医生到了!”中年人一听,慌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笑道:“曲医生一路辛苦了!易堂可总算把你给盼来了!曲医生,快请随便坐!”
王秘书笑道:“曲医生,这位就是焦易堂,焦院长了。”王秘书说着又轻轻的走过去将留声机关了。曲焕章笑道:“承蒙焦院长厚爱!焦院长前两次来函相请,只因大药房事情太多,焕章一时无法挪开身子,以致今日才得以相见,还望焦院长多多见谅!”曲焕章说着这才坐到了沙发上。这时早有佣人端过三杯茶水,递了一杯给焦易堂,一杯给王秘书,又递了一杯给曲焕章。曲焕章接过茶水,喝了一口,这才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客厅。屋顶上吊有一盏似用千万盏小彩灯点缀而成的大灯,四周墙壁皆为淡黄色,墙的正中央是一幅蒋介石的巨照,紫红色的地毯拼就了一朵正在盛开的红牡丹花,桔红色的沙发旁摆放有茶几,中有一做工精美的办公桌。焦易堂扶了扶眼镜,顺势坐到曲焕章身旁,笑道:“易堂今日请曲医生前来,为的是共商国事,一同为抗战尽力!”曲焕章叹道:“焦院长太抬举焕章了,焕章今日前来重庆,正是出于为抗战之考虑!”焦易堂笑道:“如今国难当头,曲医生的一片爱国之心,也是天地日月可鉴!令易堂敬佩之至。”王秘书仍站在一旁,笑道:“焦院长,曲医生刚来也是一路辛苦,是不是请曲医生先去洗个澡?待换过一身干净衣服,也好为曲医生设宴洗尘?”焦易堂一听,哈哈大笑道:“王秘书,对,对!你看易堂是一见到曲医生,就什么都给忘了!王秘书,那你快领曲医生去吧!”
王秘书听得,赶忙招呼曲焕章出门而去。
这重庆酒家素以川味著称,虽逢国难年月,但因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加之国府要员时常光顾,生意倒也显得十分兴隆。今晚随曲焕章、焦易堂一块来重庆酒家的自然都是中华制药厂的大股东。只见桌上已摆满了奇珍佳肴,另有几瓶贵州茅台酒,碗筷一应俱全。
王秘书刚刚招呼众人坐定,又特意安排曲焕章和焦易堂坐到了一块。店里的伙计一见,赶忙替众人斟满了酒杯。焦易堂站起身来,笑道:“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一代神医,我国著名的曲焕章医生。”众人听得,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焦易堂又道:“诸位,曲医生千里迢迢来到重庆,就是为了中华制药厂,为了抗日!易堂今晚仅代表政府及在座的诸位对曲医生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诸位请为曲医生的到来干了这杯酒!”众人一听,皆纷纷举起酒杯“欢迎曲医生到来,为曲医生干杯!”“曲医生一路辛苦了,为曲医生干杯!”曲焕章站起身来,笑道:“焦院长如此厚爱曲某,令焕章感激不尽!让诸位见笑了,焕章哪敢称作什么神医?焕章不过是从大山里来的一介草医,日后还请焦院长、在座的各位多多指教!”焦易堂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曲医生不必如此谦虚!”众人听得,皆笑说曲医生太谦虚了!
焦易堂笑道:“诸位,易堂今日还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鉴于曲医生对中医药的巨大贡献,国民政府决定任命曲焕章医生为中国国医馆馆长!这是林森主席签署的任命书,他日曲医生定可一展宏图!”说着便将任命书递了过来。众人听罢,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曲焕章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任命书,笑道:“谢谢焦院长,谢谢政府对曲焕章的信任!”
待酒足饭饱,众人已是尽兴而归。
进得客厅,焦易堂笑道:“说句实话,易堂对曲医生的才华和百宝丹药自是没得说的,还望曲医生日后不负众望,更上一层楼!”曲焕章笑道:“焕章一定努力,绝不辜负焦院长的一番好心!”焦易堂笑道:“曲医生不必客气,如今国难当头,大家不都是在为抗战出力嘛!如今正是抗战之时,前线急需大量的百宝丹药,曲医生是不是该考虑一下在重庆也把这百宝丹药生产起来?”曲焕章笑道:“焕章来重庆的目的,如焦院长信上所言自然也是想尽全力医治好受伤的抗日将士,以便他们能早日重返前线杀敌。至于是否在重庆生产百宝丹药这事,焕章倒是还未想过。”焦易堂点了点头,笑道:“难得曲医生一片爱国之心,令焦某感动万分!只是易堂刚才也说过了,因前线对百宝丹药的需用量实在是巨大,所以易堂思虑再三,希望曲医生能献出百宝丹秘方,由中华制药厂生产。”曲焕章听得,心里已是吃惊不小:怎么说来说去还是为了百宝丹秘方?半响,曲焕章笑道:“焦院长,这样做虽然好!只是不知政府对百宝丹生产是如何考虑的?”焦易堂一听,哈哈大笑道:“如今国难当头,政府哪有什么考虑?曲医生刚才也都看到了,在座的可都是中华制药厂的股东。曲医生若能献出秘方由中华制药厂生产,还不等于献给了国民政府?到时你我二人携手办好中华制药厂,一句话说穿了这中华制药厂还不是你我二人所有?不也是在为抗战效力?至于股权的分配,这事好商量,曲医生难道你连焦某人也信不过?”曲焕章笑道:“焕章只是以为,中华制药厂既为私人集股创办。若将百宝丹秘方交由中华制药厂生产,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与曲焕章大药房生产又有何异?”焦易堂一听,不由
“哦,哦,哦了几声!”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半响,焦易堂叹道:“曲医生,易堂知你在昆明干了几十年,也是很难啊!这才请你到重庆来一起合办中华制药厂。百宝丹药若能由中华制药厂生产,情况可就大不同了,到时不要说还有人敢造假药,只怕是连敢动它一根手指头的人都没有。刚才易堂已经说过了,这中华制药厂又是你我二人合办,曲医生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这事还是请曲医生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曲焕章笑道:“焦院长说的不错,只是这事焕章刚才也说了,焕章实在是难于从命!”焦易堂怔怔的望了一眼曲焕章,笑道:“易堂只是随便说说,或者说是一种建议,曲医生大可不必在意,也别往心里去!”焦易堂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察觉的恼怒,笑道:“请王秘书来!”一旁的仆人听得,慌忙应声而出。
王秘书微笑着走了进来,焦易堂站起身来,苦笑道:“因最近事情太多,易堂是忙不过来了。王秘书,你们可千万要照 王秘书一连答应了几声,焦易堂临出门时又回过头来,笑道:“曲医生,易堂先走一步,请早点休息吧!这事我们改日再商议不迟。”
几日后,蒋介石在其官坻接见曲焕章,由焦易堂作陪,蒋介石笑道:“曲医生,我们可是第二次见面了,第一次是民国24年5月在昆明。”曲焕章笑道:“谢谢委员长,委员长真是好记性!”蒋介石笑道:“如今正值国家危难之时,曲医生为六十军官兵捐赠了三万瓶百宝丹,前段日子又为抗战捐献了三十万元滇币,曲医生可是为抗战立了大功之人!若国府的那帮官吏都能象曲医生为国分忧,中华民国就有希望了!”曲焕章笑道:“委员长过奖了,如今国难当头,焕章不过是做了一点自己该做的事情。”蒋介石笑道:“希望曲医生能从抗战大局出发,把百宝丹秘方捐献给中华制药厂,与焦易堂齐心协力办好中华制药厂,这就是对抗战最大的贡献了。”
曲焕章听得,方才明白从国民党昆明市政府强迫其捐款、捐飞机一事开始,至焦易堂三次函请到重庆就任中国国医馆馆长一职,到如今合伙创办中华制药厂,皆是看好百宝丹这颗摇钱树,皆是利益所使。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经过精心策划好的阴谋,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百宝丹药,为了得到百宝丹秘方。曲焕章想到此,心中已是不寒而栗,却是敢怒不敢言,笑道:“回委员长的话,此事容得焕章再考虑考虑!”焦易堂笑道:“委员长,曲医生初到重庆,这事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情有可原。可眼下正值国家危难之际,既是在为抗战出力,我想曲医生他会想通的。”蒋介石笑道:“希望曲医生不要辜负了政府对你的期望!”说着摆了摆手,焦易堂和曲焕章只得告辞而出。
未出一月,这日又是晌午时份,焦易堂刚刚招呼曲焕章坐上小车,叹道:“希望曲医生今日能给委员长一个满意的答复。曲医生啊曲医生,多少政府高官、还有不少高级军官做梦都想得到委员长的一次接见,可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曲医生一个月之内竟受到了委员长的两次接见,可见委员长对曲医生有多器重,所以曲医生可要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千万不能把事情给弄砸了!”曲焕章苦笑道:“焦院长,焕章不是不想这么做,当日焕章对此事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焦易堂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愁苦之相,“曲医生啊曲医生,都说云南是不毛之地,都说云南人是蛮子,你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你让易堂怎么说你好啊!”曲焕章听得,竟是一言不发,焦易堂无奈的叹道:“出发吧!”小轿车便缓缓的驶出了养心园。小轿车一路走得很慢,曲焕章心里明白,这段并不算很远的路对他来说真是太漫长了,也许比走完一生的路还要漫长;也许这段路的尽头就是生命的终点了,如今已经没有了选择,今日纵然是前去赴死,也只能坦然面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轿车终于来到了蒋介石官坻,曲焕章随焦易堂进得客厅。蒋介石说了几句客气话,话锋一转,笑道:“曲医生和焦易堂合办的中华制药厂几时能生产出百宝丹药?希望曲医生能早日献出百宝丹秘方,为抗战效力!”
曲焕章听得,仍未应允。蒋介石不悦道:“曲医生不想把百宝丹秘方献给国民政府,可我军在战场上抓到的日军俘虏,口袋里都装有百宝丹药,曲医生又该作为解释?”
蒋介石说着,便将几件日军的军服扔到了曲焕章面前。曲焕章笑道:“回委员长的话,自抗战爆发以来,曲焕章当即撤消了在日本横滨的百宝丹代销点,召回一切办事人员,中止了一切业务往来,包括敌占区也是如此。随后云南陆军军部已对百宝丹药实行军管,就是一瓶药也不可能随便卖出去的。”焦易堂笑道:“曲医生,实话跟你说吧,日本人连做梦都想抓你去献秘方。为此我们在昆明不得不动用了很多人在保护你的安全,关于这一点,昆明自然不能和重庆相比。所以这才想法把你请到重庆来,一则是为曲医生的安全考虑,二则希望曲医生能将百宝丹秘方交由中华制药厂生产。曲医生,何况这药厂又是你我二人合办,如今你还有什么顾虑?”半响,曲焕章再次婉言谢绝了,他不想把百宝丹秘方交由中华制药厂,而让一小撮人去谋取私利,去发国难财。曲焕章心里明白拒绝意味着什么?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把百宝丹留给家中妻儿,留给后人。或许将百宝丹留给了自己的亲人,他们的命运将同自己一样走上一条不归路,如今百宝丹就要从这世上永远消失了!那一刻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奈?没有人知道一个人历尽一生心血所成就的东西,如今竟要亲手毁掉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曲焕章心里明白,拒绝意味着什么?拒绝意味着死亡,那么就坦然面对死亡吧!那日,曲焕章也不知道是几时回到养心园的。
曲焕章回到养心园后即被软禁了。焦易堂还专程从昆明请来一护士照顾曲焕章的饮食起居,这护士名叫小梅,云南曲靖人氏。曲焕章在养心园看到小梅时,二人皆十分惊奇!原来小梅正是几年前由龙云推荐到曲焕章大药房工作的员工,二人自然早就相识。小梅笑道:“曲医生一向可好?在重庆还习惯吧!哦,对了!这里还有焦院长让小梅转给曲医生的一件东西,由国民政府副主席胡汉民书写的‘白药如神’的一幅题词”小梅说着便从怀里取出递了过来。曲焕章双手接过装好,笑道:“一言难尽啊!哦,对了!也不知陈华、周松年、惠英、兰英和孩子们怎么样了?”小梅笑道:“他们都很好,曲医生也不必太牵挂了!只是有一事,小梅不知当讲不当讲?”曲焕章笑道:“小梅姑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小梅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几日前忽听患者议论说这百宝丹的药效不如从前了,今日在重庆见到了曲医生,小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曲焕章心里一惊,叹道:“焕章来重庆也有一段日子了,想别当日配制的百宝丹药早该售卖完了。虽然惠英和兰英对如何配制百宝丹药也知道个大概,可她们毕竟不知道完整的百宝丹药方,如今焕章一走,这百宝丹药效自然是不如从前了。”小梅笑道:“这倒也是!时候不早了,曲医生请早点休息!小梅就住在隔壁,有什么事请曲医生尽管吩咐!”小梅说着,转身出了门。
两个月了,曲焕章仍不愿献出百宝丹秘方,深感自己留在世上的日子也是不多了。这晚,曲焕章笑道:“小梅姑娘,这些日子还真是辛苦你了!但有一点,就是小梅姑娘不说。曲焕章也看得出来,小梅姑娘的任务不仅仅是照顾焕章吧?”小梅笑道:“曲医生真会开玩笑!”
曲焕章笑道:“自小梅姑娘当日来到大药房上班,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吧!可焕章每次遇到小梅姑娘时,总是神神秘秘的令人捉摸不透。如今曲焕章已是将死之人,小梅姑娘完全可以放心的告诉焕章你的真实身份了吧?”小梅笑道:“自进入曲焕章大药房以来,小梅对曲医生的为人已是了如指掌,对曲医生也是十分敬重!只是有一点若小梅今日说了,小梅只有一死。”
曲焕章笑道:“如此说来,还是不说的好!”小梅叹了口气,笑道:“曲医生是什么人,小梅心里还不清楚?如今不妨直说吧,如曲医生所言,小梅的任务确实不仅仅是照顾曲医生的饮食起居,自然还有监视曲医生,说服曲医生献出百宝丹秘方的重任。可小梅敬重曲医生的为人,也不知该怎样做才好?想当年小梅从卫校毕业了,也想当一名好医生。也就在这时,部队前来学校招收军医,小梅一心只想报国,便报名参了军。可军医没干成却成了军统局的人,当日龙云举荐小梅进入曲焕章大药房的目的,说是为保护曲医生的安全,自然也有监视曲医生之意,希望曲医生不要做出危害党国的事来,但小梅并未有半点加害曲医生之意。曲医生,小梅也不想这样的,但一个人走上了这条路,又怎会有回头的路?”
曲焕章听得,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方才笑道:“这事,焕章又怎会怨小梅姑娘?”小梅笑道:“曲医生,恕小梅直言,他们让你合办中华制药厂,名为抗战效力。事实上不过是一小撮人为谋取私利,想发国难财而已!这一点小梅早就看出来了。”
曲焕章笑道:“在昆明强行摊派曲焕章捐款、捐飞机,后又函请到重庆就任中国国医馆馆长一职。到了重庆后,焕章才发觉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目的皆是冲着百宝丹秘方而来。”半响,曲焕章又道:“焕章想让小梅看一样东西!”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幅画像递了过去。小梅接过一看,笑道:“这画像上的人真美,不知是曲医生的什么人?可惜的是曲医生怎么没有和她画在一起。”曲焕章叹了口气,简单的同小梅说了他和王玥之间的故事。小梅叹道:“如此说来,可以说是王玥改变了曲医生的一生!小梅也想知道曲医生和王玥在一起的另一幅画像今在何处?”曲焕章点了点头,叹道:“想当年焕章年青时,只觉得这个社会在婚姻上讲求的是门当户对,可如今焕章想经营好大药房,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焕章和王玥在一起的那幅画像,焕章觉得已经没有留存于世的必要了。”小梅笑道:“曲医生也不必想得太多了,因为这是一个现实社会,而且还是一个乱世!”小梅又道:“曲医生的心情小梅能理解,因小梅也真正爱过一次!”曲焕章笑道:“该不会是李箫吧?”小梅含泪点了点头,笑道:“曲医生,不想六十军出征之日,竟是小梅和李箫的永别之日!”小梅说着,已是泪如泉涌!曲焕章叹道:“是战争毁了一切,是腐败的国民政府毁了一切。”
盛夏的重庆,烈日当空,炎热如火,曲焕章整日闷热出汗,心中悲凉到了极点,又患上了暑痢,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焦易堂当日听得小梅报告说曲焕章身患重病一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以为曲焕章不过是在装病,不想交出百宝丹秘方而已;并交待小梅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为曲焕章请医生或是买药。谁知小梅还是偷偷买了几次药给曲焕章,可曲焕章心里早有了一死的决心,对这个人世已不再有任何留恋!这药又能起多少作用?何况曲焕章并未服用,而是将药偷偷扔了,如此一来,待焦易堂知道曲焕章已是病得奄奄一息,几日滴水粒米未进时,这才慌了手脚,忙着四处请医生。
这日,只见曲焕章昏死过去又醒了过来。小梅在一旁看着,含泪道:“小梅刚刚到厨房弄了点稀饭,请曲医生吃一口吧!”曲焕章摇了摇头道:“小梅的心意我领了,焕章什么都不想吃,如今只求一死!”小梅抹了把眼泪,含笑道:“曲医生若有什么心愿就直说吧!小梅一定想法做到!”曲焕章喘了几口大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焕章死后,望小梅能把我的遗体运回故乡安葬,焕章就很欣慰了!”小梅含泪道:“小梅答应你,我想焦院长他也不会反对的。”曲焕章从身上掏出王莲草递了过去,笑道:“小梅姑娘还未见过王莲草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王莲草,王莲草又名荷叶一枝花,对于刀枪伤重症者一经服下,几个时辰之内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小梅接过王莲草细细的看了几眼,喜道:“曲医生,这就是王莲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王莲草?听说贝宁医生当日想以两根金条买下,可曲医生都不为所动。”小梅说着又将王莲草递了过来,曲焕章点了点头,接过王莲草几把撕碎了丢在地上。小梅吃惊道:“曲医生,你这是?”曲焕章苦笑道:“小梅姑娘,其实这世上有没有王莲草已经不重要了,焕章死倒不足惜,只是焕章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小梅摇了摇头,含泪道:“没想到一代神医竟救不了自己,还落得个如此下场。可悲呀!这个内忧外患的社会怎不让人可悲!”曲焕章笑道:“听说过药王孙思邈的故事吧?”小梅点了点头,流泪道:“小龙女为了爱而必须作出牺牲,却牺牲了爱!”曲焕章叹道:“小梅姑娘也别太难过了,世间事就是这样无奈!”小梅含泪笑道:“曲医生,假如一切可以重来的话,如今你最希望的是什么?”曲焕章的声音越来越低了:“和平!和平!因为焕章这一辈子都生活在一个乱世,如今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国哪有家,这世上若没有和平便没有一切。”
是夜曲焕章躺在床上,双眼渐渐模糊了,曲焕章心里明白生命已即将走向尽头,耳边似有一个声音在悄声说道:“桥官,无论去流浪、去讨饭,一定要和三姐姐好好的活下去啊!”“这声音好亲切,好亲切!是娘的声音!是娘的声音!”“占恩哥,你一定要学好中医,为我、为你、为死难的爹娘!为天下人!”“啊!是玥儿,可玥儿今在何方?”故乡的杜鹃花已经开了吧!还有故乡的赵官村,也不知关园子桥修好了没有?还有美丽的抚仙湖,她还是那样美吗?也不知缪兰英、李惠英、陈华、周松年、苏鸿远他们怎么样了?是啊!曲焕章大药房,百宝丹,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成为生命中永恒的记忆了。
曲焕章艰难的从身上摸出王玥的画像看了很久,他多想再看一眼逝去的王玥,多想去看一眼故乡的抚仙湖,还有故乡的杜鹃花,可一切都不可能了!曲焕章已经没有了眼泪,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娘啊!儿也想好好的活着!儿也想好好的活着!可是,可是……”曲焕章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久久不肯闭上双眼。窗外忽然传来了滚滚雷声,雨一直下个不停,雷声、雨声、风声汇成了一支哀婉的歌,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
中华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1938年8月20日,一代神医就这样走了,带着满腔的恨离开了人世,离开了灾难深重的祖国!百宝丹从此失传于世,国民党行政院副院长焦易堂通过报纸发表消息,表示沉痛哀悼、惋惜!同日蒋介石发表广播谈话说:“在抗战正需用人才之时,我国著名的曲焕章医士的逝世,实为国家、民族之不幸!”
曲焕章的死讯传到昆明,早见当地不少父老自发的在胸前戴起了一朵朵小白花。李惠英、缪兰英闻听此消息,当即气得昏死过去。陈华哭泣道:“大哥,这天堂之路怎会变成了地狱之门?大哥,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世?”周松年怒道:“天堂之路原来是一条不归路,这是一个阴谋,阴谋!”李德昌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曾多少年前就想自己造百宝丹药了!如今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李德昌当即悄悄去到药材库,将配制百宝丹的药材标本偷偷拿了一份装好,悄悄离开了曲焕章大药房。周松年悲愤之余,挥笔写下了一篇悼词:
焕章啊!哭君不闻君言。君不见?君一生治病救人倒头来救不了君!我解君心,我解君爱,我解君恨,奈何民国?
君一生苦难,七岁没了爹爹,九岁没了娘!君因乞讨没饿死,君为救民而学医,君为报国而学医!君一生勤学,终丹成百宝!
君一生善良,君没忘吃百家饭长大,君没忘治病救人医生之本份,君没忘挨冻受饿之人,君没有抗战救国,一生清贫!
君一身正气,所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君一生几度医药奇迹,竟含恨九泉,奈向民国?奈向民国?
周松年写罢,掷了笔。竟是仰天长笑,“民国、民国,什么民国?只怕是国将不国,国将不国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曲焕章大药房,没有人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陈华双手捧着周松年所写的悼词看了又看,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曲焕章大药房就这样完了,而百宝丹的官司尚未结束,百宝丹也飘落天外。而今一切都结束了!而今李惠英和缪兰英之间的恩怨也该结束了!
当日,陈华回到故乡的无名山上。遵照曲焕章的遗愿,在火红的杜鹃花旁,将周老先生的悼词及曲焕章和王玥的画像一并烧了。
人生一世,可谓身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伴随着淡蓝色的火苗,百宝丹,还有曲焕章大药房,一切都随着片片飞舞的纸灰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