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泥沟村小教师硕忍巴巴——让山里的孩子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作者
宋雪
2014-04-24
原出处:三江都市报
正在给学生上课的硕忍巴巴老师
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或浅黄的毡帽,身上穿着黑底白纹的盘扣马褂,如果你来到马边高卓营小学西泥沟村小,你一定能很快地在学生堆里找到我。我是硕忍巴巴,出生于高卓营乡西泥沟村,今年59岁,是一名扎根彝乡35年的村小教师。
【教书】
被分到全县海拔最高的村小每天来回都要跋山涉水
我出生于1955年,于1979年从马边大院子中学毕业。作为那个年代的“高学历”,班上十几位同学毕业后都选择进入政府部门工作,但是我却做出了与大家截然不同的决定——回到山里当老师。那时的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彝族地区文盲多、缺老师,为了让更多山里的孩子学到知识,必须有人回来为家乡做点事。
成为一名教师后,我被分到了雷公坪村的村小,那是全县海拔最高的村小,海拔有1700来米,离县城也有三四十公里路。在我去之前,全校只有两个代课老师,因为文化水平不够,所以只开设了小学一至三年级3个教学班,于是到了学校后,我便着手将高年级办了起来。由于没有条件住校,我便住在家里每日往返,每天早上七点,就在怀里揣个粑从西泥沟的家里出发,走上一个半小时赶到学校。
那是一段让人难忘的经历。十几里的山路十分崎岖,常常还要遇上近90度的斜坡,每次爬起山来,我都得手脚并用。在雷公坪村的中咀教学点任教时,路上有个名为“起能格者”的悬崖,陡峭而危险,为了接送年幼的学生上下学,我还曾经险些滑进去,命丧于此。
除了爬山,去学校还必须要过一条没有桥的河,冬天水浅,我便把裤脚挽一挽,踩进河里淌过去,河水刺骨,有时候还有冰渣子,但我都坚持了下来。但是到了夏天,河水猛涨起来可就糟了,涨水的河面有近40米宽,波浪滚滚,我只有靠游泳渡过去,每次都要随着水流漂出四五百米才能到对岸。
那几年,每天上课和回家,我的身上都是湿湿的。
【劝学】
家访拉回一个又一个学生还帮困难生垫付学费
在雷公坪村教书后,我又先后到高卓营乡中心校、白家湾中心校等多所学校教书,遇上偏远的学校就得跋山涉水。对此我早已经习惯了,因为对我而言,家访劝学是比渡河爬山更为艰难的一件事。
那个年代山里思想落后,彝区的学生家长对于孩子“读书”一事很不重视,许多家长都觉得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所以不允许孩子“浪费时间”、“浪费钱”来学校学习。眼看着课堂上的学生一天天减少,我的心里十分焦虑:孩子们不读书、不了解更多的知识,以后要怎么发展?难道就这样一代又一代落后下去?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只能踏上“劝学”的道路,在日常教学时间外挨家挨户地家访,劝家长送孩子到学校读书,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次我去家访,都有家长觉得我多管闲事、对我恶语相向,但是我并没有放弃,而是不断劝说,拉回了一个又一个学生。那时彝区还没有实行免费义务教育,所以有时候我好不容易将家长说服了,让孩子来学校读了几天书,家长又因为要交学费而把孩子给喊了回去。为了不让孩子失学,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自己掏钱给学生垫付学杂费,把他们带回课堂上来。
上世纪80年代,一个孩子一学期的学杂费要二十多块钱,而我当时的工资也就三四十块,每年开学总有孩子交不起学杂费,垫付一次,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就没了。为了省钱帮他们交学杂费,我只有在吃穿上节约,吃自己家种的粮食,做件衣服穿上十年。
这些年来,经过我的资助而顺利毕业的学生,前前后后有40余名。
【传承】
让山里孩子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两个女儿继承我的志愿
上世纪80年代,我资助过的学生里有个叫马黑铁日的孤儿,家中只有个一级残疾的哥哥。马黑铁日来到我的班上时,他的哥哥拉着我,将自己的弟弟郑重地托付给了我,说:“巴巴老师,你一定要把我这个兄弟教好,我是个残疾,只有将来他学好了文化,不管去到哪里,我才不用担心啊!”
马黑铁日的家里很贫困,我便帮他垫付了学杂费,而这个男孩读书也很认真。在马黑铁日读完二年级时,正好遇到省上有个项目对贫困地区的孤儿进行帮扶,由于他读过书,所以被选中到成都去学习。后来,他顺利考上了高中、大学,接着又到美国和英国留学,如今,他已经是成都一家企业的负责人。
工作后,马黑铁日每次回山里都会带两瓶好酒,专程来探望我。看着他,我心里更明白,只有读书学知识,才能让孩子们走出大山,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也正因如此,所以我希望更多的人加入到教师的队伍中。
于是12年前,我的大女儿硕忍总席中专毕业后,我便极力劝说她回山里教书,在耳濡目染之下,我的小女儿毕业后也成了一名教师。我知道,大女儿的同学都在城里工作,生活丰富多彩,而她好不容易走出了大山却又被我劝了回来,所以心里很不情愿。
但是在后来的工作中,大女儿也渐渐明白了我的苦心,将这份辛苦的工作坚持了下来。她说,看到我大半辈子为家乡的孩子们付出,受到大家的尊敬,她也渐渐认识到这份工作的意义。如今我快退休了,她们也会像我一样,继续肩负起教育下一代的责任。
(本文由硕忍巴巴讲述,三江都市报记者宋雪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