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的坚守与传承、四代人接力毕摩文化
“就算不是为了拍摄,作毕的时候要穿毕摩文化,这是对一个毕摩最起码的要求”。82岁的丽江市彝族传统文化(毕摩)传承人在指导同为毕摩的儿子作毕时这样要求道。这种在当地彝族群众妇孺皆知的毕摩,他家已是第23代。
沙玛子千(前排老人)与部分子女合影
毕摩是从彝族语中音译出来的,“毕”为“念”、“读”、“诵”之意,“摩”为“有知识的长者”。是一种专门替人礼赞、祈祷、祭祀的祭师。他们以毕摩经书为载体,用法扇、法笠、法铃、签筒和经书、鹰爪、虎牙、响竹等法器法具为手段和根据从事作毕活动,以达到通达神灵、降妖除魔、禳灾祛祸、祈福纳福的目的。毕摩既掌管神权,又把握文化,既司通神鬼,又指导着人事。在彝族人的生育、婚丧、疾病、节日、出猎、播种等生活中起主要的主导地位作用,在彝族人民的心目中,毕摩是整个彝族社会中的知识分子,是彝族文化的维护者和传播者。数千年来,一代代毕摩人薪火相传,谱写了一曲曲根植于彝族群众根深蒂固的认识和观念之歌,构成了彝族博大精深的核心文化——毕摩文化。
今年82岁的沙玛子千是彝族传统文化(毕摩)传承人,他的父亲沙马日立也曾是在当地作毕特别厉害的毕摩,如今,作为毕摩世家,在他六个儿子中还有4个依然作为毕摩在作毕,孙辈、曾孙辈中他的毕摩学徒也有很多。
“脏补”“思尔补”沙玛子千所画形象图
“毕摩是民间施善者”"Bimois a folk benefactor."在沙玛子千的孩提时代,父亲留给他的印象,不止是炉火纯青的作毕能力,更像是一位行走于民间的“施善者”。“我父亲是个大毕摩,也是个很好的人。以前,他去替人家作毕的时候,帮穷人、富人家做的都有。有些人家穷,拿不出钱来,家里养着几头牛,我父亲帮人家作毕做完后,主人家说家里拿不出钱,也拿不出东西,就有几头牛,叫我父亲牵着走,我父亲硬不牵。有些人家,家里人生病要作毕,需要要用鸡驱鬼,家里没有鸡,我父亲从自家抱着鸡去给他们家作毕,后来人家的病也就好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解放初期的彝族地区,经济条件落后。作为习惯,毕摩在去给人作毕时,主人家都会给一定的“卡巴”(相当于酬劳)作为毕摩作毕的报酬,常常有人家需要请毕摩作毕,却给不了卡巴。在他的记忆中,像这种家里需要作毕,却支付不起“卡巴”的,只要有来请父亲去作毕,父亲都会去,不仅如此,因为父亲懂的东西比较多,很多穷苦人家都会找父亲帮忙,在他眼里,父亲就是一位行走在民间的“施善者”,广施恩泽、济人于世。
艰难困苦的毕摩路
“我八岁的时候,就跟我父亲和两个哥哥学毕摩了。早上鸡叫的时候,就开始跟他们学,白天干活,晚上又点火跟他们学。他们出去作毕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们去,去给穷人家做,晚上天气很冷,住的地方又没有被子”。
按照习惯,如果想做毕摩,要认年长的毕摩做师傅,由师傅传授经验及毕摩经书上的知识,师傅作毕的时候要跟师傅一起念经文,师傅念一句,徒弟要在旁边学一句,口头念的经文会了,就学书本上的,学书本上的经文,因为毕摩经书都是用彝文书写的,所以要先学彝文,书本上的经文学会了,就抄经文”。因为在作毕的时候如果念错经,不仅对毕摩不好,而且也会对主人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在毕业之前师傅会考徒弟是否全部掌握了经文,如全部掌握就可以毕业了。
我十四岁的那年,口头念的经文,我会念一百一十多种,我父亲和哥哥认为我已经会了。可以毕业了,毕业的那天,用一只白公鸡“敬菩萨”,我父亲和哥哥跟着,表示他们的学生可以单独一一个人作毕了。
“我刚刚毕业,就给我表哥家作毕。我表哥家的一个娃娃身体不好,请我去作毕。要用一只公鸡来赶鬼。我念经快要念完,要打那只公鸡但没有打着。那时我年纪小,经验也少,公鸡又特别大,打一下,它就跑出去了,我觉得特别害羞,后面是主人家抓着公鸡,帮我打的。”
小凉山没有解放前,有地主、富农,彝族由黑彝领导。“”那时这里非常乱,人剥削人,到处打仗。黑彝来我们家抓人,说:‘要是你家的娃娃不跟我们去打仗,我们就把你家的房子烧掉、人杀掉、牲口全部杀了吃掉’。
彝族地区在解放前的奴隶社会中,是通过森严、复杂的等级关系来统治的,整个彝族由黑彝来统治。就算是作为最受尊敬的毕摩,也会常常被剥削,沙玛子千的三哥也死于这样的剥削。
“‘文化大革命’的时候,一个村里面有两个红卫兵,我们不敢去给人家作毕。有亲戚来请我做,照顾人情,我才去,晚上等人全部睡了,悄悄地去做。念经的时候,声音要小小的,怕被别人听见,赶紧做完后就要回到家里面睡起”。
因缘巧合的爱情
谈到自己的婚姻,他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刚学毕摩的时候,可能就在我八九岁的那年,有家杨家的姑娘名叫吾罗,有四五岁了,得风湿不能站起来,病得厉害。我父亲作毕治风湿是有名的,杨家就请我父亲去帮他家作毕,我和我父亲来到了他家,我们见到了这个生病的姑娘吾罗,我父亲和吾罗的父亲说:“如果我把你家姑娘的病治好了,你家这个姑娘就嫁给我家这个儿子。”她父亲当时也就答应了。
沙玛子千与爱人
就这样,看似一句简单的话语,就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的拴在了一起,直到沙玛子千十九岁的那年,才就去女方家提亲。“当时我家给她家的聘礼是一匹马、两只绵羊、两个银锭子。我十九岁就结婚了,当时吾罗只有十五岁,按彝族家的规矩,女的结婚要到十七岁以后,才能接到男方家。”
沙玛子千与爱人
沙玛子千收藏的彝族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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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在路上
在沙玛子千的徒弟中有不少是自己的亲儿孙辈,其中有四个是亲儿子。如今,已是耄耋之年的沙玛子千已经再没有亲自作毕,几年前,几个儿子接过父亲手中的接力棒,也成为了毕摩,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毕梦。
沙玛子千的儿子和孙子在作毕中
“因为有些时候会作到通宵,所以一直想睡觉,毕摩经书上的内容一直学不会”,今年8岁的沙玛务佳,是沙玛子千老人的一位孙子,也是一名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在家里人的影响下也加入了毕摩的行列,或许,看着动画片长大的他,还和同龄孩子一样天真,但对于在毕摩世家里长大的他,毕摩这个称谓,对于自己,对于整个家族,对于整个民族意味着什么,或许在未来的日子里,需要他用一生的时间来寻找答案。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彝族毕摩,在古老毕摩经书里孜孜以求。今天,毕摩在多元文化的推动和交汇中,怎样让毕摩文化在当下社会中的现实更有活力,可能需要每一个毕摩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