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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的图腾：俄尼•牧莎斯加诗歌（外三首）

作者俄尼•牧莎斯加 2022-01-29

原出处：彝族人网

▲虎的图腾

就是那一只洁白的虎

才轻轻地踩上山峦的琴键

远方的松林

便奏响了寻觅，呜呜的呼唤

谁能理解

它驯服了月亮

牧放着太阳

就是那一只洁白的虎

确实与羊群为伍

却绝没伤害哪怕羊的毫毛

就是那一只洁白如雪的虎

昨夜暮色降临时分

才告诉过我

上有苍天

下有大地

生命的精灵就在天地间舞蹈

就是那一只虎才告诉过我

最美的音乐是夫妻们旋转着磨盘的合唱

犹如白天与黑夜阴阳我们的

日子，有着的三锅桩

是天和地，还有精灵修炼的身影

就是那一只洁白如雪的虎

留下了遗嘱

假如没有爱错

我们必定相依为命

啊，而如今谁能理解

它像阳光和我们厮守

那给予我们温暖的

太阳，离我们却已遥远

而如今，谁能理解

就是那一只洁白的虎

那一只洁白如雪的虎

▲白色狂想曲

一切的一切，从一面三角形的旗帜

白底黑边的旗帜，开始猎猎飘扬

白色的天空，生长太阳、月亮与星星

黑色的土地，滋养牛羊、河流与森林

庄严肃穆的父亲高高在上

是那天空高高在上

仁慈善良的母亲拥抱着我

是那大地拥抱着我

勇敢的精神与英雄的气质

穿过时空的隧道，我看见

爷爷和他的父亲他的爷爷爷爷的爷爷

那些活不到三十岁的男人

头戴英雄结斜挎英雄带身着铠甲

像迅猛的公牛英勇无畏，不可抵挡

而他们腰上火苗般跃动的三条红布

灼灼烫伤我深夜里

欲哭无泪的目光

在时空的纵横网络间，白色的精灵

是公鸡是绵羊是一根细细的细细的线

太阳遨游在天空

月亮照耀着大地

知识渊博的毕摩操持神圣的法事

这一只公鸡请先灵坐上神龛

这一只绵羊普度人间的兴旺

这一根细线把灵魂牢牢系附于肉体

而当星星眨巴起了明亮深邃的眸子

洁白的圣石在火塘里烧得彤红

请从它身上跨进门来

精灵啊，悲伤和欢乐的灵魂

那上面放置了嫩青的蒿苗

那上面泼洒了清澈的泉水

跨进门来，白色的精灵

从高头大马般的门槛跨进门来

灵魂的道路与桥梁

一根白色的银针一根白色的细线

牢牢地牵在父亲的手中母亲的呼唤里

熟睡的孩子，总会

在酣畅的梦中精神百倍地醒来

老人走了，老人注定都要闭上双目而走

但千万别忘了还要盖上雪白的白布

让老人像婴儿般诞生在父母面前

父母面前，婴儿诞生了

心灵手巧的欣喜，还得用一匹白布

给孩子缝制白布肚兜

肚兜里可是跳动正在成长的红红的心脏

白色的精灵啊，白色的道路

铺就在阳光月色下的世界

铺就在阳光月色外的世界

看不见，但我始终承认

是人都要行走在那上面

是彝人必定行走在那上面

回想过去，我们都从那里走过来

从今往后，我们都从那里走过去

白色的燕麦炒面白色的荞麦花

充实一路的肚皮一路的体力

舒畅一路的风光一路的妖娆

然而，在这沉寂无边的子夜

穿过时空的隧道，我看见

白云之下牛羊成群

白云之下森林成遍

白云之下河流泛涛

啊，还有山岗，群象般的山岗

白云之下是家园

山岗之旁是归宿

啊，白色的精灵，白色的狂想

真真切切又实实在在地曾被视若不见

还被中伤、破坏，撕扯与践踏

现在，我可是黑字落在白色的纸上了

现在，我和我身后多难而深情的人民

我们站立成圣洁的诗篇

▲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我在黎明前走近他

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他或许是我的某个先祖

他或许与我毫无关系

他的头颅，一颗血淋淋的太阳

就挂在拉布峨卓苍老的城头上

让人愧对注视的双目，像迷惘的阳光

被岁月风干了泪滴

惟有月色入眠，那头颅与目光

像通向死亡的灯笼与道路

引我走到遥远的隔阂与临近的挤压

穿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我绕过一根拴马的木桩知道

他来自深山老林

他的家人还在火塘边牵挂着他，没完没了地

吆赶在身前的牛羊和骑在胯下的骏马

没有迷失方向，哪怕一点点的失足

但他，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确实连自己死亡的原因都不知道

我在倾斜的街头遇上他

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我们素不相识

但我们相见如故

他的血液，像凝固的积雪

铺在拉布峨卓坑坑洼洼的街面

雨季早已远去，积水

在慢慢地慢慢地浸透大地年迈的衣裳

就在雪线上的畜牲市场

他的皮肤和他的牛羊，在家门口

被兜售出卖

他的骨髓和他的年代，在眼皮底下

被刮进酒坛

那清点着银子的双手，把利刀捅进

他的心脏。开怀畅饮的眼睛，酩酊大醉的嘴巴

翻不出他兜里的疤痕叫不上他的姓名

像我，最终能够看见的

只是血液像不值钱的酸菜汁

血管龟裂，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像我一样，死神的使者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流完血然后死去

我在时空间离开他

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我们真实地邂逅

我们又仿如陌路

他的肋骨，他所有的骨头，像砖块

深深地嵌在拉布峨卓扭曲的墙壁

他会倒下吗？像城墙

他会破碎吗？像砖块

树叶在凋落，树叶将砸伤怎样的一颗头颅

除了我，也是彝人

除了我，所有的彝人

模糊的记忆，让人顶礼膜拜长跪不起的

冠冕。被清晰地欺骗着

掉进了大凉山上最深幽的湖泊

像一座古老的城市

湮灭在深深的湖底

无法打捞。我，我们大家知道

包括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为了一种永恒，与大自然的亲密和谐

我也将像他一样死去

在拉布峨卓死去的彝人

归宿又在哪里呢？有山有水的火葬地

我得寻找好死亡的方式

▲阿妈的羊皮袄

把它裹紧，再裹紧一点

羊皮袄，就是你的

羊皮袄，我的阿妈

厚实的披毡，情同手足

跟随我上山放牧

羞涩的情人，怀揣口弦

藏在云朵里绣花

羊皮袄，你的羊皮袄

羊皮袄，裹在我身上

那是一张祖传的皮肤

那是一种淳朴的温暖

我依然需要

阿妈，我的阿妈

骨头坚硬

鲜活血液

把它松开些，再松开些

羊皮袄，就是你的

羊皮袄，我的阿妈

欢乐将我陪伴

像那天空在高处注视和牵引

痛苦将我锻铸

像那大地催生种子的萌芽

羊皮袄，你的羊皮袄

羊皮袄，裹在我身上

放开我的双手和双脚吧

放开我的心灵与眼睛

我还得努力

阿妈，我的阿妈

让我透透气，让我顶风冒雨

看清影子与灵魂是不是一个

羊皮袄，啊，阿妈的羊皮袄

爱恨交加的羊皮袄

难以割舍的羊皮袄

我知道，我再清醒不过地知道

什么时候，它在我身上脱不下

那是我沉重的悲伤

什么时候，它在我身上消失了

我的生命才真走到了尽头

发布: 阿着地编辑: 阿布亚返回顶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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