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春:老毕节的市井人生素描(10首)
作者 李新春 2014-05-19
原出处:彝族人网
  老毕节的凡人琐事,随着时光的流逝,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和记忆,回望岁月和历史,仿佛每一个人都折射出时代深深的烙印。当然,还有许多家喻户晓的凡人故事,期待有老毕节人挖掘,这此,仅为唤醒人们对老毕节的追思足也! 
 
  ――题  记
 
 
  一、晋二伯的背影
 
  哭闹,是小孩子的天性,
 
  常被烦躁的父母压抑。
 
  长辈一吓:“晋伯伯来了!”
 
  小孩便鸦雀无声。
 
  晋二伯那诡异的形象,
 
  被一次次地重复着放大,
 
  形成的条件反射,
 
  定格成文革公安的威严,
 
  也渐次成为长辈,
 
  威吓小孩的神秘武器。
 
 
  毕节城,游走的灵魂,
 
  一定属于晋二伯的背影。
 
  操着山东口音,着便装,
 
  双手反扣在背上,
 
  和他那爱管闲事的神情,
 
  活生生勾勒成童年的印记。
 
  晋二伯在,毕节夜无盗贼,
 
  晋二伯在,人们夜不避户,
 
  晋二伯在,小孩夜不啼哭!
 
  不过,有人说“好人有好报”,
 
  他娶到一位毕节贤惠的姑娘。
 
 
 
  二、杨老瘸的盐葵花
  
  
  杨老瘸夫妻的小摊子,
 
  就座落在猫猫城入口,
 
  通往文笔山的沟边小路旁。
 
  一分钱、二分钱盐葵花,
 
  其实就是瓶盖的正反两面。
 
  据说,没买过吃过,
 
  杨老瘸盐葵花的小孩,
 
  就不算有完整童年的人生。
 
 
  那个年代,一切小商小贩,
 
  都被列为投机倒把,
 
  四管会的那些人很凶,
 
  我想,杨老瘸的盐葵花,
 
  能够一枝独秀生存下来,
 
  全仰仗着他瘸子的优势,
 
  喂养了我们共同的童年记忆,
 
  也折射着人性的最后良知。
 
 
 
  三、豆腐西施的笑脸
 
 
  从一个吼街的临时工,
 
  因为,太凶太管事,
 
  把不美的脸拉得很长,
 
  丑陋而不会笑的她,
 
  被特批转正了。街头巷尾
 
  被人们从背后指指点点,
 
  差点被传为善用人的佳话。
 
  那天,人们没有看见她笑。
 
  原因是她用凶巴巴的,
 
  几乎不近人情的神态和
 
  得罪人的方式给换来的。
 
 
  终于有一天,我真的看到,
 
  豆腐西施她的笑脸了,
 
  这是她最后留下的灿烂。
 
  没有她的日子,人们
 
  反而有了一些不习惯。
 
  赶集天的大小横街,
 
  仿佛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据后来人们口口相传,
 
  不知那个胆大的家伙,
 
  在暮色的黄昏揍打了她,
 
  之后,豆腐西施就消失了,
 
  因祸得福调省城了!
 
  又有人说,是一个粗心的男人,
 
  娶了不美的豆腐西施,
 
  她回家去生儿育女了。
 
  悠悠岁月消耗着时光,
 
  可童年豆腐西施的记忆,
 
  却是抹不平的时代留痕。
 
 
 
  四、李矮子的竹鞭
 
 
  一角八分钱的电影票很贵,
 
  贵如母亲当天一顿小菜钱。
 
  放学后,晚饭后的黄昏,
 
  时光无聊得有些奢侈。
 
  童年的小伙伴相互壮胆,
 
  混电影看,成为精神的脊梁。
 
  游荡在电影院门前,
 
  瞧准放映前的新闻简报,
 
  大人们进场的高峰期,
 
  用打游击的方式拥挤,
 
  每一次奋勇冲锋,
 
  十多个疯狂的小伙伴,
 
  只有个别勇士突围成功。
 
  倚门而立的李矮子,
 
  在孩子们的眼中高大无比,
 
  宛如影院门前傲立的雄狮。
 
 
  瘦小的老头并不可怕,
 
  只是那横扫一片的竹鞭,
 
  威严中胜过老师的教鞭。
 
  往往是一场电影下来,
 
  镜头里的英雄就是不死,
 
  我们早已遍体鳞伤。
 
  有时,还要满场院的躲避,
 
  清场时被李矮子俘虏,
 
  打扫厕所就是我们,
 
  再一次学雷锋的壮举。
 
  很晚才晦气地返回家里,
 
  还要编织美丽的谎言,
 
  装饰童年残缺的记忆。
 
 
 
  五、编织箩筛的女孩
 
 
  威宁街老毕节妇幼站旁,
 
  聚集着几家编织箩筛的人户。
 
  从解放路到百花山上学,
 
  放学时分,我常常绕道威宁路,
 
  驻足欣赏那穿针引丝的手指,
 
  一个乖巧的女孩,
 
  用纤细的头发在竹圈上舞蹈,
 
  总会吸引人们猎奇的眼睛。
 
  童心便从灵巧的手指,
 
  延伸到清纯脸蛋和乌黑秀发,
 
  最终延伸成童年美好的记忆。
 
 
  懂事的编织箩筛的女孩,
 
  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眨巴着,总会反射出太阳的光辉。
 
  我总让思絮在驰骋中遐想,
  
  她一定有颗善良的心灵,
 
  长大后一定是故乡最美的天使。
 
  若干年后,望见身边飘过的美女,
 
  我总会在对故乡的回眸中,
 
  打捞起她那靓丽的倩影。
 
 
 
  六、会写洋文的疯子
 
 
  那时,老毕节城很小很窄,
 
  路是城市膨胀后的说法,
 
  童年有人说起毕节县城,
 
  我的记忆里只有八条街,
 
  说九街来的,那是对人的挖苦。
 
  可见,当年的城乡差别,
 
  城市人吃着农村的供应粮,
 
  却蔑视着九街来的农民,
 
  城市户口的优越感,
 
  还凝聚在小小的票证上,
 
  会写洋文的聪明的疯子,
 
  据说就来自毕节城郊的九街。
 
 
  那时街政府和公社权利很大,
 
  主宰着人们的命运和前途。
 
  听大人们摆谈起疯子,
 
  善良的人们总透出惋惜的神情。
 
  疯子自然不是天生的疯子,
 
  读书出类拔萃的他,
 
  被推荐读工农兵大学,
 
  临行前,被公社书记球龊龊,
 
  硬是“狸猫换太子”调包了,
 
  换成了他傻乎乎的儿子,
 
  结果,世间出了一个傻子,
 
  凭空又让那个时代,
 
  制造出一个会写洋文的疯子。
 
 
 
  七、弹棉絮的夫妻
 
 
  穿越时空折返童年,
 
  我在打捞记忆的百度中,
 
  回想起一对弹棉絮的夫妻。
 
  和谐的家庭氛围,
 
  就像那弹棉絮的节拍,
 
  小屋溢满童贞的笑声和闹声,
 
  混响着弹棉絮的悠扬声,
 
  穿过广惠路的木板房,
 
  涤荡成那个年代平和的心态。
 
 
  弹棉絮喽!窜出窜进的孩子,
 
  碰落一串串悦耳的音符。
 
  爬上长满青苔的小屋,
 
  绽开了泥巴墙上的牵牛花,
 
  日子像白水一样流淌,
 
  浸透生命淡淡的殷红。
 
  阳光均匀,铺洒在人们脸上,
 
  岁月在指尖跳跃,默默地
 
  为别人弹奏着冬天的温暖。
 
  老毕节在日光下褪色,
 
  弹棉絮的老夫妻安在!
 
 
 
  八、背尸娃娃的刘二驼
 
 
  在老毕节人的记忆里,
 
  刘二驼有些诡异的神秘。
 
  他与古稀老母相依为命,
 
  天麻麻亮,他灵异般出门,
 
  做作背尸娃娃的营生,
 
  响午时分,回家服侍母亲。
 
 
  一次与伙伴爬山游玩,
 
  浓雾罩着稀疏的树林,
 
  有白雾在阳光下散去,
 
  临近,一个白影窜起,
 
  惊悸着我们落魄的游魂,
 
  刘二驼挺平静:“快过去!”
 
  好奇地偷窥一下坑穴,
 
  我们便野兔跑似离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
 
  老木板房藏不住隐私,
 
  快五十岁仍没有女人,
 
  总喋喋不休的与老母伴嘴,
 
  时不时碰撞出钢声,
 
  沙哑之声回荡在屋宇,
 
  老母的喘息声和咒骂声,
 
  终于在有气无力中停歇!
 
 
  奇怪!没有邻居劝慰。
 
  终于有一天,多事的
 
  邱奶要管一次闲事了。
 
  悻悻而归的邱奶,
 
  让儿子数落了一句:
 
  “别人接香火的事,你也管!”
 
  后来的后来,
 
  听说刘二驼娶了,
 
  一位患癫痫病的女人!
 
 
 
  九、马哥头的归宿
 
 
  这是一个贫穷的大家庭,
 
  七个儿子和一个闺女,
 
  靠赶马车艰难度日,
 
  他们来自何方,祖藉那里?
 
  人们全然不知。
 
  老黄是一个寡言的厚道人,
 
  生了八个儿女的婆娘,
 
  却有几分家喻户晓的霸气!
 
  那霸气不是源于钱财权势,
 
  而是源自人丁宽绰。
 
 
  平时,不敢惹他家的寡妇,
 
  也会偷偷阿Q几句:
 
  “老子看你,马儿死了你吃球!”
 
  咒骂归咒骂,日子依旧过着!
 
  城里那家要翻房盖屋,
 
  马哥头总要去倒天河淘沙,
 
  用马车帮人家搬运,
 
  收入很微薄,儿子却腰圆体胖。
 
  那刘医生家两口子闹架,
 
  坎死一只大公鸡,甩翻过墙,
 
  却成全了他家美美一顿。
 
 
  后来,那位挨千刀的诅咒!
 
  真的让老黄家的马死了。
 
  老黄沮丧地抽着旱烟,
 
  霸气的婆娘!也偷偷地
 
  掉下了一生最辛酸的眼泪。
 
  多子不一定多福!
 
  变得有些低调的婆娘,
 
  有人说,亲眼看见她去卖血。
 
  再后来,马哥头夫妻的归宿,
 
  终于没有熬过花甲,
 
  也没有迎来改革开放,
 
  便在一场晦气潮湿的
 
  暴雨过后,相继离世,
 
  留下一堆让人揪心的身影!
 
 
  十、小脚女人的身影
 
 
  头上绕着黑色丝帕,
 
  身穿浅灰色的对襟衣服,
 
  拄着拐杖,蹒跚着
 
  一癫一癫走路的老女人,
 
  便是最后定格的——
 
  我记忆中的小脚女人。
 
  毕节城不大,可是
 
  有名号的宅院还真不少。
 
  自我记事起开始估算,
 
  从殷实宅院走出来的,
 
  属于三寸金莲的女人,
 
  老毕节残存有二十多位。
 
 
  时代变迁,家道中落,
 
  许多妇人都解放了裹足,
 
  只有被划地主成分的人家,
 
  才能走出这样的女人,
 
  童年记忆中的易家龙门,
 
  易家妻妾就成了一道风景!
 
  玩皮的我,屁癫屁癫地模仿,
 
  常被母亲斜眼地训斥,
 
  其实就是鸭走路的样子。
 
 
  后来,改革开放了,
 
  农村进城的女人多起来,
 
  随着时光的老去,
 
  毕节小脚女人的身影,
 
  便淹没在茫茫人海深处了!
 
 
  (作者单位:毕节市广播电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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