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叶叙事长诗：阿普笃慕
作者
柏叶
2015-01-23
原出处：彝族人网 彝诗馆
（根据彝文典籍神话传说创作）
引子
请让我的魂灵与飞扬的思绪
还有永恒的呼喚，还有像火把一样
燃烧的梦想，总之呵，除了我的肉体
请带上我生命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穿越遥远的历史时空，穿越
穿越孤寂的墓地、荒凉的废墟
黑云汹涌的浩宇，闪电映照的圣地
穿越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山峰
河流、悬崖、星光、空谷、森林
还有飞鸟的哀鸣，猛兽的怒吼
还有遗落在滔天洪水之中的孤影
回归到那片沉睡在两千八百多年前的
蛮荒岁月，沉睡在古老而神祕的
能够唤醒石头说话的彝文里
永远，永远只属于英雄的土地上
我要用一双梦的眼晴，去寻找
我们所有彝人的祖先阿普笃慕
用血与泪交织而成的创世功勋
铭刻在那片蛮荒的土地上的
如风的身影。我知道，我知道呵
那里的每一个石头，每一堆篝火
每一棵大树，每一条山道，每一朵云彩
甚至每一道闪电，每一个山洞
甚至每一片绿叶，每一滴露珠
都铭记着他的名字。他是那里
最初和最后的主人，他是那里
站起来就可以伸出双手撑天的彝王
我还要用两只飞翔的耳朵
倾听他与猛虎对话的声音
倾听他在狂风中呼喚天神的声音
倾听他在雷鸣中祈福大地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
他行走在苍莽森林里的时候
大地上所有的走兽都是他的臣民
他站立在最高的山峰的时候
天空中所有的飞禽都是他的士卒
闪电是握在他手里的长剑
松涛是他留给大地的歌谣
他行走过的地方，到处鲜花怒放
脚印变成深潭，百兽尾随其后
秋风中旋转着飘零的落叶
也变成了无数神奇的传说
他是我们孤傲的彝王啊
他是所有男人当中的男人
他是一千次死去又一千次复活的彝人
他是披着彩霞站立在洛尼山上的圣祖
他那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飘扬成森林
他呼出的气弥漫在大地上所有的深谷
因此呵，两千八百多年的时光过去
没有磨去他点滴声如洪钟的圣名
没有磨去他脸上丝亳坚毅的面容
因此呵，我要去寻找他
寻找他留在繁茂的历史丛林中的
那段开天辟地的辉煌岁月
寻找他留在浩瀚天宇中不灭的身影
寻找他用智慧和神力战胜洪灾的足迹
寻找他飘扬在大风中的呐喊
寻找他镂刻在悬崖上的灵光
因此呵，我相信，我相信
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我们的祖先
阿普笃慕，他应该听见了
千百万后代子孙的呼喚
他应该看见了千百万后代子孙
在妖雾迷蒙的蛮荒之夜
举着火把走过峥嵘岁月的场面
是的，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
他是圣祖，他是我们的灵魂里
与生俱来的永恒的怀念
他是每个彝人的梦里燃烧的歌唱
他是千里彝山所有神话的统治者
第一章
万千年前，世界一片浑沌
整个宇宙，分不清天和地
江河在天空中汹涌浩荡
森林在黑夜里疯狂飘扬
就在闪电撕裂天幕的瞬间
老龙王俄谷诞生了
这是一条开天辟地的龙王呵
头有九千围，尾有七百绕
身长八万米，眼有九千双
手有九千九，脚有八万八
俄谷老龙王，在浑沌的世界里
挣扎摸索了一万年后，终于
站立在一个名叫生冲的大海里
呼啸的海浪冲天而起
拍打着俄谷老龙王擎天的身躯
狂风在海浪上空嘶鸣
就在这漆黑无边的暗夜里
俄谷老龙王，伸出万丈巨臂
捞起铺满海底的巨石
用四千年的时间，夜以继日
垒成石堆，垒出海面
垒起天空，然后用左手
撑住天空，用右手
扫净弥漫天宇的尘埃与迷雾
再用三千年的时间，夜以继日
挖出生冲大海里的泥沙
造就了广阔无边的大地
从此，天地间，俄谷老龙王
繁衍生息万千年，万千年后
俄谷老龙王的第九代孙诺谷诞生了
诺谷小龙王，出世一会儿
就能听懂父亲的声音
就能认清母亲的面容
出生三天后，诺谷小龙王
就问父母亲，生冲大海有多大
生冲大海有多深，为什么
天地一片浑沌，光明在哪里
父母告诉他，俄谷老祖宗
虽然造就了苍天与大地
但还没有造出日月星辰
世界还一直弥漫着无边的黑暗
世间的生灵还看不见一缕光明
所有睁开的眼睛都成为了瞎子
所有健壮的双腿都迈不开脚步
于是，勇敢的诺谷小龙王
左手拿着铁扫帚
右手紧握金棍棒
跳进生冲大海里
双脚踏着凶涌的海浪
仔細观察了三遍生冲大海的形状
然后来到生冲大海的边际
倾听着震耳欲聋的海啸
围绕着生冲大海的边缘
摸索寻找一个出水口
寻找了整整三天三夜
诺谷小龙王终于发现
大地只所以充满无边的黑暗
这是因为还没有打开过天门
大地只所以涌满滔天的海浪
这是因为还没有高山和深菁
聪明智慧的诺谷小龙王
神力无穷的诺谷小龙王
挥舞着手中的铁扫帚
从生冲大海里腾空而起
扫净了弥漫在天宇里的尘埃
然后又举起金光闪烁的棍棒
把天空戮破了两个洞
然后呵，诺谷小龙王
忍着巨痛，亲手抠出
那双隐藏在额头里的眼晴
一只做成了太阳
一只做成了月亮
从此啊，天地间分出了昼夜
从此啊，人世间迎来了光明
太阳的金光洒遍了大地
月亮的银辉染白了天空
诺谷小龙王，回到大地上
又挥舞着神奇的金棍棒
在平坦的大地上扫起了群峰
扫出了平原，扫开了出水口
然后，抓起腿上的泥巴
塑好了五个神通广大的仙人
下令四人分管东南西北
下令一人主管天地正中
神勇的诺谷小龙王
又抓起手臂上的泥巴
塑造了一群独眼人
接着又分成了几个种群
下令汉人居住在平坝
下令哈尼居住在林边
下令阿佤居住在山头
下令彝人居住在山梁
下令傣家居住在河谷
诺谷小龙王，扯来身上的羽毛
做成千万只飞禽
放飞在浩瀚无边的天空
撕下脚上的皮肉
做成千万只走兽
放进广阔无垠的森林里
从此啊，世间的独眼人
在苍莽荒芜的大地上
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第二章
在诺谷的统治下，世界
变得和平、安宁、团结
森林里，鸟儿成群，它们的啼唱
像撒落在大地的星光
闪烁在人们的耳朵里
它们飞翔的身影，在密林里
织成一张张飘扬的网
花丛中，飞舞着彩蝶
溪流里，游移着鱼儿
山寨，炊烟，古井
斜阳下金色的土掌房
织布的女人，耕种的男人
已经驯养成功的山狗的吠叫
牧归的羊群，通幽的曲径
人世间，一派如梦如幻
人们分清了是与非
人们辩别了善与恶
贤明的诺谷，又制定了
赏罚分明的法律
做官的财产分作三份
一份用作为民办事
一份用作普及法律
一份用作救济穷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百年
一百年后呵，诺谷去逝了
诺谷去逝后，世界变了个样
君王乱政，法律像秋天的枯叶
被人踩在脚下，聚居的山寨
分散在虎狼横行的旷野
穷人的妻女，被强人霸占
穷人的牲畜，被富人抢夺
人间分不清长幼
分不清男婚女嫁
生儿认不清父亲是谁
生女认不清母亲是谁
忘记了祭天的日子
忘记了拜地的日子
忘记了人死送上山
忘记了人病采药治
鸟儿不再快乐的啼唱
鲜花不再遍地的开放
老祖宗的坟前，野草丛生
野兽像幽灵来回游荡
白天，太阳躲进了黑云背后
夜晚，月亮被天狗吃得残缺
大地沉入死寂的岁月
就在这时候，人们终于看见
主宰宇宙万物的天神陈古子
突然来到人世间，面对着
狼狈为奸的君王和官吏说
现在，地上的人已经虎狼成性
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和礼义道德
应该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这群人都要埋在深深的地层里
于是，天神陈古子
命令手下的大臣三生若
下凡到人间，用银锄
关上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天臣三生若，遵从天神的号令
骑着羽长十二丈的巨龙
降落在人世间最高的山峰
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巨锄
关起了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顿时，人世间黑云遮天蔽日
太阳不再散发出永恒的光明
月亮失去了普照大地的银辉
天空仿佛通了个巨大的漏洞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突然而降的倾盆大雨啊
早晨下到黄昏，夜晚下到黎明
暴雨，狂风，撕裂天空的雷声
刺眼的闪电，大地在颤抖
弱小的人类，在疯狂逃命
蜂拥着往山顶爬行
七天七夜后，大地上没有了山峰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汪洋
这时候，只有娥玛和娥龙
这对苦命的姐弟，活了下来
娥玛和娥龙，娥玛是姐姐
娥龙是弟弟，自从出生后
就不知道父亲是谁
是母亲一手把姐弟俩抚养长大
可是，姐弟俩还未成年
母亲生了一场大病
又因为贫穷，请不起医官
一个月后，母亲就撒手归天了
姐弟俩哭干了眼泪
哭哑了嗓子，草草安葬了母亲
娥玛和娥龙，苦命的姐弟
母亲在世时，听话又懂事
苦累活计争抢着做
好菜好饭舍不得吃
见人路边让，见财不起心
母亲去逝后，孤立无援的姐弟俩
每天早起晚归，耕田种地
日子过得很艰难，然而
在平静自然的生活中
姐弟俩从不做偷抢盗取的事
从不与人吵嘴，从不为难别人
暴雨突降时，姐弟俩正在
一座四面高悬险崖的大山下耕种
洪水淹没深箐，姐弟俩
跑到了悬崖下，洪水淹没山寨
姐弟俩爬到了悬崖上
姐弟俩以为洪水淹不到悬崖上
放心地坐在崖顶等待洪水退去
可是，七天熬过去了
身上带着的食物早已吃光
只能靠身边能捕捉到的食物
和那些平时食用过的野菜充饥
巨浪滔天的洪水，没有退去
还在不停的漫上来，漫上来
淹没了高耸云天的山峰
淹没了千年不朽的大树
眼看着就要淹没崖顶了
姐弟俩束手无策
姐弟俩抱头恸哭
虔诚地祈求苍天救命
祈求已在阴间的母亲拉一把
就在苦命的姐弟俩
陷入最后的绝望的时候
波涛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鱼
大鱼直接游到姐弟俩面前
用眼神示意姐弟俩骑到背上
姐弟俩终于绝处逢生
骑着大鱼在洪峰巨浪中飘荡
洪水涨到大地上最高的山峰
大鱼游到最高的山峰
洪水涨到苍茫云海上
大鱼游到苍茫云海上
洪水涨到月宫下
大鱼游到月宫下
娥玛和娥龙，爬上桂花树
期盼着洪水退去的那一天
这一等啊，等了整整九天九夜
九天九夜里，娥玛和娥龙
时刻在哭泣，不管白天与黑夜
他们的哭声，像流浪的风
飘荡在浩瀚无边的天宇中
像落单的鸟儿，寻找不到
回家的路，寻找不到救命的手
他们的哭声，终于惊动了天宫
天神陈古子感觉得很奇怪
地面上的人不是全都淹死了吗
怎么还有人的哭声传到天宫里来
天臣三生若回答说
现在的地面上，会飞的鸟
会跑的兽，还有贪官和污吏
盗贼和财主，还有心比蛇蝎还狠毒的人
全都被滔天的洪水淹死了，
天神陈古子，吩咐天臣三生若
快骑上你的飞龙，下凡去世间
打开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驱散尽那些遮住阳光的乌云
让太阳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让月亮放射出如水的银色
天臣三生若领命降到人世间
打开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放干了涨满大地的滔天洪水
用巨龙的翅膀扇起一阵大风
吹散覆盖在大地上空的黑云
从此呵，天宇里又出现了
光芒四射的太阳，夜空中
又出现了银光闪烁的月亮
滔天的洪水终于退去之后
娥玛和娥龙，又骑着大鱼
回到了面目全非的大地上
面对着变成一片狼藉的家园
姐弟俩除了恸哭，还是恸哭
他们的哭声，在空旷的大地上
久久回荡，唤醒了森林
唤醒了深箐里潺潺的溪流
枯败的草木苏醒了
绿叶在风声中舞蹈
草尖上悬挂着露珠
娥玛和娥龙，却再也寻不见
居住的山寨，十天走了千里
听不见一声鸡啼狗吠
百天走了万里，看不见
一个人影，一缕炊烟
姐弟俩只好落脚在一座森林里
用天臣三生若留下的大砍刀
砍倒松树，建盖了一所房屋
没有火种，寻来的食物只能生吃
没有衣服，只好剥下兽皮穿在身
聪明的娥龙，用砍刀砍开石头
用刀石撞击出来的火星点燃枯草
从此取到了不灭的火种
然后，拿出在石缝中捡到三粒稻谷
开荒种地，开始新的生活
娥玛和娥龙，苦命的姐弟俩
白天挖野菜，夜晚坐在火塘边
烧烤野菜和猎获的野兽充饥
可是啊，人世间只剩了姐弟俩
姐姐无人来娶，弟弟无人来嫁
如此下去，人世间还得绝种
无论如何呀，还得想个办法
姐弟俩只好闭上眼晴，背靠着背
商量起如何繁衍后代的事
沉默了三天又三夜，还是姐姐开了口
明天太阳升起时，姐弟俩个人
各带一扇石磨，分别爬上两座山
同时把两扇石磨从山顶滚下深箐里
如若两扇石磨合拢在一起
姐弟俩个就结为夫妻
如若两扇石磨合不在一起
天意安排人类该绝种
第二天早晨，姐弟俩个人
各背一扇已经被拆开的石磨
爬上了两座最高的山峰
太阳升上山顶后，姐弟俩个人
分别从两座遥遥相对的山峰上
把两扇石磨同时滚进了深箐里
然后，心事重重走下山
查看两扇石磨是否合拢在一起
天意难违呀，来到深箐里
只见两扇石磨已经合拢在一起
姐弟俩惊讶之余，又拿着两簸箕
分别从两座遥遥相对的山峰上
把簸箕两同时滚进了深箐里
下山一查看，两扇簸箕
又严严实实合拢在了一起
天意不敢违背，娥玛和娥龙
跪拜天地后，从此结为了夫妻
娥玛和娥龙，姐弟变成夫妻后
娥玛在家操持，娥龙上山狩猎
每月初一那一天，拿出兽肉祭天地
每月十五那一天，点燃火把思祖先
日子过得快，转眼间
生下了十二个儿子
生下了十二个女儿
人丁兴旺，家畜成群
开荒造田近千亩
楼上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
粱上挂满了一串串风干的兽肉
树大要分枝，儿女长大后
一户分成了二十四
又过去了几十年，一个山寨
变成了十几个遍布大地的山寨
娥玛和娥龙俩夫妻
活到百岁后，被天神接走了
儿孙们把他们的躯体
埋葬在古老的山寨里
一年祭一回，用山歌纪念他们
敲鼓跳舞呼喚他们的魂灵
点燃火把照亮天空和大地
第三章
娥玛和娥龙活到百岁去逝后
天底下的人世间又混乱起来
人们混淆是非，善恶不分
杀人放火的人，不分白天黑夜
像狼群一样游荡在人世间
贪得无厌的人，被邪恶和阴谋
拥抱在怀里，思想里长满荆棘
在这样颠倒是非的年代里
人的良知变成了尘灰粪土
野蛮像乌云笼罩在大地上
优良的传统无人继承
儿女不孝敬父母双亲
父母不知道教育儿女
双手不做活计，田地放荒养蚂蚱
长到十岁，贼心像野草疯长
长到二十岁，到处打砸抢
长到三十岁，变成土匪和恶霸
这个年代里，贝玛不再受到尊敬
人死不再诵经，亡灵四处飘荡
财主贪官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人类的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男女像野兽，没有了廉耻与羞愧
这个年代里，人世间有四个王国
第一个国王名叫先独
第二个国王名叫除省厄
第三个国王名叫农塔
第四个国王名叫黑阿戈
这四个王国各霸一方
王官里到处堆满金银和珠宝
粮食吃不尽，衣服穿不完
这样一个混淆是非的年代
整整持续了三十六世
三十六世后，天神陈古子
还有地神黑夺方
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整治人世间
准备降下暴雨再来一次洪水滔天
天神陈古子的这个计划啊
善良的天臣三生若知道后
心里想，人世间可能还会有
善良人，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淹死
于是，天臣三生若
骑着那条长翅膀的神龙
又一次降临到了人世间
天臣三生若首先来到了先独国王家
然后找来了除省厄国王
还有农塔国王和黑阿戈国王
四个狼狈为奸的国王
还没等天臣三生若开口
就逼问他下凡人世间有何贵干
天臣三生若镇定自若回答说
现在，天神陈古子的龙马
只要骑上去就会断骨折腰
天神陈古子的仙鹤
只要飞起来羽毛就会掉光
要用人血才能接好龙马的脊骨
要用人肉才能治好仙鹤的羽毛
你们来回答，这该怎么办
四个国王听后齐声回答说
我们有遍地的牛羊
我们有满仓的粮食
我们有穿不完的衣裳
这些都是我们拥有的财富
这些都是我们世间的东西
别说要人血，人尿都没有
别说要人肉，人屎都没有
天臣三生若原本是在试探
四个国王对待臣民的良知到底如何
不曾想到他们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
只好骑上长翅膀的神龙
来到了阿普笃慕的家乡
一个名叫咪奶鲁祖年的地方
因为呵，天臣三生若
早在从天庭领命出使前
就听说了如今的人世间
在四个国王的残暴统治下
只有笃阿慕凭着神勇敢于反抗
敢于为受尽苦难的人主持正义
这时的阿普笃阿慕
年纪已经一百二十岁
然而，身体壮如一棵长青的松柏
两道目光仿佛燃烧的火炬
宽阔的额头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犹如雄峻的山峰
这一天呵，阿普笃阿慕
牵着一匹全身金色的神马
赶着一条四肢壮如柱石的牛
正在去一座大山里犁田耕地
突然看见来到面前的天臣三生若
只好停住脚步询问三生若
天臣来到咪奶鲁祖年到底有何事
天臣三生若镇定自若
又重复了一遍在四个国王面前
提出过的那两个要求
阿普笃阿慕听了三生若的话
没有当面回答，沉思了一会儿
松开牵牛的手，骑上金色的神马
把天臣三生若领回到了家里
首先端出一碗水让天臣解渴
然后牵出一只山羊宰杀
再拿出一坛喷香的陈酒
用人世间最高贵的礼仪
接待了天臣三生若
聪明的阿普笃阿慕
敬上三碗酒才开口回答说
请用我的鼻血去接好龙马的脊骨
请用我的腿肉去治好仙鹤的羽毛
听了阿普笃阿慕的话
天臣三生若满脸灿烂的笑容
回敬一碗酒，心满意足地说
天神陈古子的龙马日行千里
不用人血来接脊骨
天神陈古子的仙鹤日飞万里
不用人肉来治羽毛
只是因为天神陈古子
听说了如今的人世间
已经是非善恶分不清
地神黑夺方准备发大水
才让我来到人世间查看是否还有
一个品德高尚，心地善良的人
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就留一句话给你吧
心里只有邪恶的人将会埋在水底
心里充满善良的人将会活在世上
第四章
天臣三生若听从天神陈古子的旨意
就在滔天洪水到来之前
在人世间作好了精心的安排
他告诉了四个国王洪水到来的时间
然后又告诉了四个黑心肠的国王
先独和除省厄两个国王
要分别打制一口金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农塔和黑阿戈两个国王
要分别打制一口银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那些图财害命的人
那些欺男霸女的人
要打制一口铁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天臣三生若单独找到阿普笃阿慕
告诉他要准备一口椿木棺材
找来石崖上的大黑峰
找来树洞里的大黄蜂
找来草丛里的葫芦蜂
找来地窝里的金土蜂
将四种蜂蜡熬炼成漆
涂抹在椿木棺材上
然后准备好七天的粮食
装在椿木棺材里
天臣三生若还告诉阿普笃阿慕
十九天后天将降下大暴雨
再过十八个漆黑的暗夜
洪水就要淹没整个大地
交待完了要注意的事情
天臣三生若骑上长翅龙
腾云驾雾回到了天宫里
于是，始祖笃阿慕
独自在亩阿鲁厄枯山寨里
精心打造起一个椿木棺材
十七天后椿木棺材已做好
十八天后蜂蜡油漆已涂好
十九天一到粮食已装椿棺
天神不会说出骗人的话
天神的话永远不会改变
十八个黑夜刚过去
十九个黎明刚到来
天神陈古子就下令三生若
取回高悬在天宇里的太阳
收起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放出天洞里的那四条巨龙
使其飞舞在漆黑一团的天空中
四条巨龙失去自由已经几百年
如今又重新获得自由
兴奋得把整个天宇搅成了龙网
它们携带着四阵足以扫荡
所有山峰和深箐的狂风
它们口含着四股足以灌满
所有海洋和大地的雨水
它们抖动着金黄的鳞甲
在大地上空发出恐怖的炸雷
让一道道刺眼的闪电
撕开漆黑浑浊的天空
龙嘴一张开，鹅卵似的冰雹
首先砸向了阴沉沉的大地
龙尾一摆动，犹如倾盆的雨
降落在一片沉寂的人世间
大暴雨不停地下了一天又一天
一夜又一夜，整整下了七天七夜
大地终于陷入波涛滚滚的洪水中
这时候，天神陈古子
又命令天臣三生若
关起天际十五道出水口
收回了四条狂野的巨龙
无边无际的洪水呵
淹没了大地上所有的山峰
又呼啸着淹到了天宫底下
滔天的巨浪摇晃着整个天空
恐怖的呼啸久久回荡在天际
大地上所有的动物都淹死了
坐在金棺里的两个国王
坐在银棺里的两个国王
坐在铁棺里的那些恶人
全都沉入了深深的洪水之中
听见漫到天宫底下洪水的喧哗
天神陈古子又命令天臣三生若
马上打开天边的十五道出水口
九九八十一天后
滔天洪水退去了
布满死尸的大地
到处弥漫呛人的恶气
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天神陈古子心生怜悯
放出了九个金太阳
放出了八个银月亮
在九个太阳的光辉普照下
大地上花草树木开始发芽
在八个月亮的银光抚摸下
大地上的石头与虫儿开始苏醒
可是，坐在椿木棺材里
在漫天的洪波巨浪上漂荡了
九九八十一天的阿普笃阿慕
洪水退去后，回到大地上
椿棺没有直接落地
黑梨树托举着椿棺
接骨树扶住了椿棺
尖刀草轻抚着椿棺
椿棺没有撞在石崖上
椿棺没有掉进岩洞里
始祖笃阿慕仰脸朝天发誓
从此以后，我一定要
把黑梨树当做树神来祭拜
把接骨树当做树祖来纪念
把尖刀草织成衣穿在身上
如果生育了女儿
一定教给她祭祖的方式
如果生育了儿子
一定教会他纪念的道理
阿普笃阿慕打开椿棺走出来
双脚还来不及落到地
双眼已经含满了泪花
始祖笃阿慕悲伤得说不出一句话
凄惨的哭声在空寂的旷野里飘荡
可怜的始祖笃阿慕
再也找不到一处生存的地方
他那惊天动地的恸哭声
像浓雾一样缭绕在苍凉的大地上
却始终唤不醒一棵青草
却始终唤不醒一个生灵
家园一片狼藉，听不见
一声狗吠，森林空荡荡
听不见一声鸟啼，只有风
带着成千上万的亡灵
游荡在迷蒙浑沌的大地上
这一切，都被天臣三生若
看在了眼里，善良的三生若呵
想了一天一夜拯救人类的办法
终于为孤苦零丁的始祖笃阿慕
派遣了一对天宫里的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亮燃起了一点火星
又派遣了一对天宫里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扇起了一片火焰
人类从此拥有了火，人世间
从此拥有了取之不尽的温暖
始祖笃阿慕，找不到可烧的柴
一群绿色的大鸟又从天际飞来
齐声啼唱着动听的歌曲
一路飞到亩阿呆森林里
用利爪带回可烧的柴禾
在始祖笃阿慕的故乡
燃起了一堆火焰冲天的大火
火光照亮了幽暗的山箐
火光照亮了简陋的茅屋
火光照亮了希望的明天
第五章
这时候，天神陈古子
细心询问天臣三生若
现在，地面上的生灵
都被滔天的洪水淹死
为何还有冲天的火焰
这些火焰是谁燃起来的
天臣三生若只得如实相告
神力无边的天神陈古子
这次降下的滔天洪水呵
确实淹死了地面上所有的生灵
只剩下了一个名叫笃阿慕的人
还有一只会唱歌的鹭鸶
阿普笃阿慕是个好心人
洪水到来之前的日子里
种出粮食愿意分给穷苦的人
猎获野物愿意分给饥饿的人
每天吃饭之前都要祭拜天地
还有这只会唱歌的鹭鸶
每当学会一首新的歌曲
它都要首先唱给天神听
所以他们才获得了天神的保佑
他们才没有被滔天的洪水淹死
最后幸运的活了下来
天神陈古子听了很高兴
当即发出天旨，下令天臣三生若
天臣三生若，你是我忠诚的大臣
你不是还有三个未出嫁的妹妹吗
请你马上把她们嫁到人世间
去做好人阿普笃阿慕的妻子
为他生儿育女，繁衍新人类
天臣三生若骑上长翅龙
领旨下凡来到了人间
降落在始祖笃阿慕的故乡
只有一间茅屋的鲁厄枯山寨
始祖笃阿慕一眼看见三生若
泪流满面诉起了苦
天臣三生若，你都看见了
如今人世间已经变成一片荒凉
独树长不成森林
独翅飞不上天空
独脚走不出大门
独手握不住犁把
我这个孤独可怜的人呵
不知如何把日子过下去
天臣三生若连忙安慰说
好人笃阿慕不要太伤心
天神陈古子已经降旨给我
要把我的那三个天仙妹妹
下凡嫁到人间做你的妻子
现在她们已经梳装打扮好
就在天宫里等着你来迎娶
始祖笃阿慕擦净脸上的泪水
然后谢过天神陈古子
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她们是天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地上孤独可怜的人
我如何才能把她们迎娶到地上来
天臣三生若微笑着告诉他
这些困难你都不用去担心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架
连接天门的云梯
只要你有信心登上天门
你就会娶回三个天仙女
始祖笃阿慕穿上兽皮衣
跟着天臣三生若
用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
攀登到了星光闪烁的天门
来到天门前，始祖笃阿慕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天门口
正在穿针引线绣花的三个天仙女
三个天仙女呵，肤如凝脂
貌似鲜花，笑不露齿
柔情蜜意在星光中荡漾
天臣三生若把笃阿慕领到面前时
仙女三姐妹起身站一边
好像似三朵含羞的鲜花
微低着头不敢正视笃阿慕
天臣三生若开门见山把话说
我的三个好妹妹
天神陈古子已经降下圣旨
把你们一起许配给了凡间
唯一的生存者阿普笃阿慕
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天庭
马上就要把你们娶回凡间去
仙女三姐妹抬起头审视了一遍
未来的丈夫阿普笃阿慕
只见面前这个来自凡间的男人
脸庞布满沟渠似的绉纹
耳朵枯燥如深冬的木耳
头发苍白像秋天的棉花
眉毛长及那高耸的双肩
仙女三姐妹用双手捂住脸庞
摇着头齐声回答说
我们不愿嫁给这个男人
我们嫁给他只会吃尽苦
天臣三生若没有办法后
只好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一路飞到谷则白神山上
摘来一片滚满露珠的绿叶
然后放在掌心里揉碎
在笃阿慕脸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顿时，始祖笃阿慕
头发黑亮似春天的森林
面容红润如灿烂的桃花
天臣三生若又拿出一套
崭新的绸缎织成的衣裳
亲手穿在笃阿慕的身上
再拿出一双丝袜和金鞋
穿在笃阿慕的双脚上
此时此刻呵，阿普笃阿慕
完全变了个模样
变成了英气逼人的小伙子
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男子汉
身材魁梧如挺拔的松柏
目光如炬，眉宇似峰
这时候，仙女三姐妹
笑容绽放在闪烁的星光下
终于点头答应嫁给笃阿慕
于是，天臣三生若
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始祖笃阿慕骑上绿色的龙马
天仙三姐妹坐着绿色的仙鹤
一起来到了东天门的虎街上
白色的地毡摆上酒席
然后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东天门的虎街
又赶往北天门牛街
铺好红色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北天门的牛街
又赶往西天门鸡街
铺好绣花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西天门的鸡街
又赶往南天门马街
铺好黄色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答谢完四道天门的四个街
天臣三生若领着三个妹妹
和阿普笃阿慕回到了新房里
这时候呵，新房门口已挤满了
从天上赶来的亲朋好友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来自凡世的
阿普笃阿慕是个啥模样
浓眉大眼的阿普笃阿慕
魁梧挺拔的阿普笃阿慕
礼貌聪慧的阿普笃阿慕
马上就赢得了天上众仙的好感
天臣三生若嘱咐三姐妹
你们三姐妹出生在天上
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受过累
现在要下凡嫁给阿普笃阿慕
不是去享福，不是去游玩
你们要准备好吃苦又受累
你们是去帮助阿普笃阿慕
勤俭持家，开疆辟土
生儿育女，繁衍人类
天仙三姐妹一起回答说
阿哥天臣三生若
你就放心吧，我们三姐妹
一定不会辜负天神陈古子的希望
我们会把三颗心聚在一起
共同来尽到做妻子的责任
第六章
天仙三姐妹出嫁在天上
阿普笃阿慕迎娶在世间
出嫁那一天，天臣三生若
牵来一只全身长满白毛的绵羊
当作陪嫁送给了阿普笃阿慕
于是，三生若骑着长翅的飞龙
笃阿慕骑着绿光闪闪的龙马
天仙三姐妹坐在鹭鸶的背上
驾着云，顺着风，迎着大地
用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终于来到了满目疮痍的人世间
还没走到家门口
天臣三生若站住了脚
面对三个天仙妹妹说
天神定下的规矩我不敢违背
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
从此我们兄妹天地相隔
我看见人世间的炊烟袅袅升上天
我就知道你们在想念着我
你们看见天上的云朵降落在山顶
你们就知道阿哥在想念着你们
但愿从此以后，你们三姐妹
身体不在一起，心要在一起
有一粒米，要给丈夫吃
有一滴水，要给丈夫喝
生育的儿女要一起抚养
家务农活要一起来承担
记住我的话，万千年后
你们的后代子孙就会把你们的功名
像雨露一样洒满整个人世间
让你们的身影就像森林一样
飘扬在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
说完，天臣三生若
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腾云驾雾返回到了天宫
始祖阿普笃阿慕
在前领着三个仙女妻子
跨进了自家的大门
然后生起三堆火
面朝北方一齐跪下身
一夫和三妻，虔虔诚诚
跪拜了天，跪拜了地
三个天仙女终于变成了
三个凡间的人妻
从此呵，阿普笃阿慕
白天不是捉刀上山砍树建屋
就是下地挥汗如雨耕田种地
太阳落山后带上弓箭和长茅
独自进入深山老林里去狩猎
三个仙女妻子
一个留在家里操持家务
一个负责放牧牛羊猪鸡
一个负责栽种瓜果蔬菜
一夫四妻团结如一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许多年过去，始祖笃阿慕
粮仓里堆满了五谷
厩舍里关满了牛羊
逢年过节杀猪宰羊
吃肉首先祭拜天地
喝酒首先敬奉神灵
大姐生育了二男四女
二姐生育了二男三女
小妹生育了二男二女
长子取名慕雅切
次子取名慕雅考
三子取名慕雅热
四子取名慕雅卧
五子取名慕克克
六子取名慕齐齐
六个儿子六棵树
个个长得虎背熊腰
浓眉大眼，力大无穷
六个儿子从小聪慧果敢
志在千里，他们的理想
像长流的江河，日夜
朝着空阔无边的大海奔流
像苍天的大树，时刻
在狂风暴雨中飘扬在苍穹
他们上山狩猎，可以生擒虎豹
他们下海打渔，可以活擒蛟龙
九个女儿九朵花
美貌胜过三个仙女阿妈
始祖阿普笃阿慕
从此整天乐呵呵
人世间终于迎来新世纪
第七章
阿普笃阿慕
历尽人世间的苦难后
终于迎来辉煌的伟业
生养的六个儿子
个个健壮如虎似龙
个个胸怀雄心壮志
长子慕雅切
出生两个月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长到十二岁
头发像森林一样茂密
伸展双臂可以拥抱苍天大树
仰天长啸可以唤回高飞雄鹰
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留下的脚印都变成了
一个个深蓝色的湖泊
长到十五岁
他离开父母和家园
带着神圣的使命
一路劈山开道
来到一个名叫滇池的地方
在虎狼成群的山野里
他率领妻子儿女
征服一切判逆与阴谋
战胜一切艰难与险阻
把生命之根，母族之根
深深地扎在了这片
每一阵风过都留下血的记忆
每一声呼喚都回荡神灵之音
的苍莽无垠的大地上
次子慕雅考
出生三个月
听得懂鸟的语言
看得清是非善恶
长到十三岁
力大如牛，行走如飞
张开五指可以插进大树
举起拳头可以砸碎巨石
上山生擒猛兽
入箐活捉狂蟒
长到十六岁
听从父母之命
跟随长兄慕雅切
深入滇中崇山峻岭
脚踏千里哀牢神山
头顶万里烟波浩宇
滴下的汗水
变成汹涌的江河
栖身的山峰
变成部落的家园
三子慕雅热
四子慕雅卧
出生刚满四个月
学会神机妙算
熟悉天文地理
长到十四岁
拿起弓箭可以射落飞雁
举起火把可以点亮星空
俩兄弟呵，整天形影不离
同睡一张床，同吃一碗饭
长到十七岁
俩兄弟领受父母之命
一路披荆斩棘
来到一个名叫雷波的地方
开始创建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们捉回野牛耕田种地
他们逮住野猪围栏驯养
他们身披彩霞建设家园
他们走过的地方
到处生长山寨与炊烟
他们在森林里留下火种
他们在天空里留下梦想
五子慕克克
六子慕齐齐
出世未满五个月
眼睛明亮如火炬
能够望穿黑云与夜慕
耳朵灵敏如刺尖
风声中辩得清狼嚎鬼哭
俩兄弟呵，联起手来
毒蛇不敢出洞害人
公鸡按时唤醒万物
长到十五岁
兄弟俩骑着大象
游遍了故乡所有的山山水水
他们咬破自己的指尖
用彝文在每一个险崖上
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祈祷神灵赐福给人类
长到十八岁
情同手足的俩兄弟
在父亲的渴望中
开始奔赴新的家园
他们在神灵的指引下
终于来到了矣讷嫫地区
矣讷嫫是一条奔腾浩荡的大江
大江翻滚着大地的呐喊
俩兄弟两脚横跨大江两边
用勤劳的双手建功立业
他们在星光下把思念
遥寄给亲爱的父母
他们在阳光下把心血
洒遍苍莽而雄奇的大地
第八章
从此以后，在中国西南地区
在那片蛮荒而浑沌
无尽的恐怖时刻笼罩着
每一双渴望的眼睛
野兽出没，穷山恶水
山峰顶破苍穹
深谷一线通天
江河日夜汹涌澎湃
死神游荡在每个角落
血泪与残酷肆虐成风的大地上
彝祖阿普笃阿慕
和三个仙女妻子生养的
六个勇敢智慧的儿子
建立了辉煌的六大部落
长子慕雅切为武部
次子慕雅考为乍部
三子慕雅热为糯部
四子慕雅卧为恒部
五子慕克克为布部
六子慕齐齐为默部
也从此呵，彝人的世界里
充满了蓬勃生机
鲜花开放在脚印所到之地
鸟儿飞翔在视野所及之处
风声中传来神灵的祝福
绿叶上栖息燃烧的梦想
闪电照亮了每一条山路
雷鸣唤醒了每一颗灵魂
彝祖阿普笃阿慕
万千年过去，你的灵息
始终吹拂在彝山大地上
你的身影，像飘扬在万里长空的
雄鹰的翅膀，让每一个彝人
仰望成不落的彩霞
你的呼喚，穿越慢长的历史时空
回荡在彝人的神山圣水之间
永远，永远，永远
柏叶：彝名曲木克己。彝族。云南峨山人。中共党员。1982年高中毕业，1984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县委史志办公室、峨山县大龙潭乡政府、县文化局、县文联等单位供职。2003年任玉溪市作协理事。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200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魂归沉寂》、《疯狂的野兔》，诗歌集《飞翔的天空》、《彝山恋歌》、《梦的眼睛》。诗歌《我的“度几嫫”》和诗集《彝山恋歌》分获云南省第一、三届政府文学奖，诗歌《献给新世纪的彝歌》和《梦的眼睛》分获云南省第一、三届边疆文学奖，长篇小说《魂归沉寂》获玉溪市政府文学一等奖，诗歌《绿汁江》获云南省少数民族诗歌大奖赛优秀作品奖。
引子
请让我的魂灵与飞扬的思绪
还有永恒的呼喚，还有像火把一样
燃烧的梦想，总之呵，除了我的肉体
请带上我生命所拥有的一切，一切
穿越遥远的历史时空，穿越
穿越孤寂的墓地、荒凉的废墟
黑云汹涌的浩宇，闪电映照的圣地
穿越那些没有留下名字的山峰
河流、悬崖、星光、空谷、森林
还有飞鸟的哀鸣，猛兽的怒吼
还有遗落在滔天洪水之中的孤影
回归到那片沉睡在两千八百多年前的
蛮荒岁月，沉睡在古老而神祕的
能够唤醒石头说话的彝文里
永远，永远只属于英雄的土地上
我要用一双梦的眼晴，去寻找
我们所有彝人的祖先阿普笃慕
用血与泪交织而成的创世功勋
铭刻在那片蛮荒的土地上的
如风的身影。我知道，我知道呵
那里的每一个石头，每一堆篝火
每一棵大树，每一条山道，每一朵云彩
甚至每一道闪电，每一个山洞
甚至每一片绿叶，每一滴露珠
都铭记着他的名字。他是那里
最初和最后的主人，他是那里
站起来就可以伸出双手撑天的彝王
我还要用两只飞翔的耳朵
倾听他与猛虎对话的声音
倾听他在狂风中呼喚天神的声音
倾听他在雷鸣中祈福大地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
他行走在苍莽森林里的时候
大地上所有的走兽都是他的臣民
他站立在最高的山峰的时候
天空中所有的飞禽都是他的士卒
闪电是握在他手里的长剑
松涛是他留给大地的歌谣
他行走过的地方，到处鲜花怒放
脚印变成深潭，百兽尾随其后
秋风中旋转着飘零的落叶
也变成了无数神奇的传说
他是我们孤傲的彝王啊
他是所有男人当中的男人
他是一千次死去又一千次复活的彝人
他是披着彩霞站立在洛尼山上的圣祖
他那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飘扬成森林
他呼出的气弥漫在大地上所有的深谷
因此呵，两千八百多年的时光过去
没有磨去他点滴声如洪钟的圣名
没有磨去他脸上丝亳坚毅的面容
因此呵，我要去寻找他
寻找他留在繁茂的历史丛林中的
那段开天辟地的辉煌岁月
寻找他留在浩瀚天宇中不灭的身影
寻找他用智慧和神力战胜洪灾的足迹
寻找他飘扬在大风中的呐喊
寻找他镂刻在悬崖上的灵光
因此呵，我相信，我相信
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我们的祖先
阿普笃慕，他应该听见了
千百万后代子孙的呼喚
他应该看见了千百万后代子孙
在妖雾迷蒙的蛮荒之夜
举着火把走过峥嵘岁月的场面
是的，我们的祖先阿普笃慕
他是圣祖，他是我们的灵魂里
与生俱来的永恒的怀念
他是每个彝人的梦里燃烧的歌唱
他是千里彝山所有神话的统治者
第一章
万千年前，世界一片浑沌
整个宇宙，分不清天和地
江河在天空中汹涌浩荡
森林在黑夜里疯狂飘扬
就在闪电撕裂天幕的瞬间
老龙王俄谷诞生了
这是一条开天辟地的龙王呵
头有九千围，尾有七百绕
身长八万米，眼有九千双
手有九千九，脚有八万八
俄谷老龙王，在浑沌的世界里
挣扎摸索了一万年后，终于
站立在一个名叫生冲的大海里
呼啸的海浪冲天而起
拍打着俄谷老龙王擎天的身躯
狂风在海浪上空嘶鸣
就在这漆黑无边的暗夜里
俄谷老龙王，伸出万丈巨臂
捞起铺满海底的巨石
用四千年的时间，夜以继日
垒成石堆，垒出海面
垒起天空，然后用左手
撑住天空，用右手
扫净弥漫天宇的尘埃与迷雾
再用三千年的时间，夜以继日
挖出生冲大海里的泥沙
造就了广阔无边的大地
从此，天地间，俄谷老龙王
繁衍生息万千年，万千年后
俄谷老龙王的第九代孙诺谷诞生了
诺谷小龙王，出世一会儿
就能听懂父亲的声音
就能认清母亲的面容
出生三天后，诺谷小龙王
就问父母亲，生冲大海有多大
生冲大海有多深，为什么
天地一片浑沌，光明在哪里
父母告诉他，俄谷老祖宗
虽然造就了苍天与大地
但还没有造出日月星辰
世界还一直弥漫着无边的黑暗
世间的生灵还看不见一缕光明
所有睁开的眼睛都成为了瞎子
所有健壮的双腿都迈不开脚步
于是，勇敢的诺谷小龙王
左手拿着铁扫帚
右手紧握金棍棒
跳进生冲大海里
双脚踏着凶涌的海浪
仔細观察了三遍生冲大海的形状
然后来到生冲大海的边际
倾听着震耳欲聋的海啸
围绕着生冲大海的边缘
摸索寻找一个出水口
寻找了整整三天三夜
诺谷小龙王终于发现
大地只所以充满无边的黑暗
这是因为还没有打开过天门
大地只所以涌满滔天的海浪
这是因为还没有高山和深菁
聪明智慧的诺谷小龙王
神力无穷的诺谷小龙王
挥舞着手中的铁扫帚
从生冲大海里腾空而起
扫净了弥漫在天宇里的尘埃
然后又举起金光闪烁的棍棒
把天空戮破了两个洞
然后呵，诺谷小龙王
忍着巨痛，亲手抠出
那双隐藏在额头里的眼晴
一只做成了太阳
一只做成了月亮
从此啊，天地间分出了昼夜
从此啊，人世间迎来了光明
太阳的金光洒遍了大地
月亮的银辉染白了天空
诺谷小龙王，回到大地上
又挥舞着神奇的金棍棒
在平坦的大地上扫起了群峰
扫出了平原，扫开了出水口
然后，抓起腿上的泥巴
塑好了五个神通广大的仙人
下令四人分管东南西北
下令一人主管天地正中
神勇的诺谷小龙王
又抓起手臂上的泥巴
塑造了一群独眼人
接着又分成了几个种群
下令汉人居住在平坝
下令哈尼居住在林边
下令阿佤居住在山头
下令彝人居住在山梁
下令傣家居住在河谷
诺谷小龙王，扯来身上的羽毛
做成千万只飞禽
放飞在浩瀚无边的天空
撕下脚上的皮肉
做成千万只走兽
放进广阔无垠的森林里
从此啊，世间的独眼人
在苍莽荒芜的大地上
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第二章
在诺谷的统治下，世界
变得和平、安宁、团结
森林里，鸟儿成群，它们的啼唱
像撒落在大地的星光
闪烁在人们的耳朵里
它们飞翔的身影，在密林里
织成一张张飘扬的网
花丛中，飞舞着彩蝶
溪流里，游移着鱼儿
山寨，炊烟，古井
斜阳下金色的土掌房
织布的女人，耕种的男人
已经驯养成功的山狗的吠叫
牧归的羊群，通幽的曲径
人世间，一派如梦如幻
人们分清了是与非
人们辩别了善与恶
贤明的诺谷，又制定了
赏罚分明的法律
做官的财产分作三份
一份用作为民办事
一份用作普及法律
一份用作救济穷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百年
一百年后呵，诺谷去逝了
诺谷去逝后，世界变了个样
君王乱政，法律像秋天的枯叶
被人踩在脚下，聚居的山寨
分散在虎狼横行的旷野
穷人的妻女，被强人霸占
穷人的牲畜，被富人抢夺
人间分不清长幼
分不清男婚女嫁
生儿认不清父亲是谁
生女认不清母亲是谁
忘记了祭天的日子
忘记了拜地的日子
忘记了人死送上山
忘记了人病采药治
鸟儿不再快乐的啼唱
鲜花不再遍地的开放
老祖宗的坟前，野草丛生
野兽像幽灵来回游荡
白天，太阳躲进了黑云背后
夜晚，月亮被天狗吃得残缺
大地沉入死寂的岁月
就在这时候，人们终于看见
主宰宇宙万物的天神陈古子
突然来到人世间，面对着
狼狈为奸的君王和官吏说
现在，地上的人已经虎狼成性
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和礼义道德
应该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
这群人都要埋在深深的地层里
于是，天神陈古子
命令手下的大臣三生若
下凡到人间，用银锄
关上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天臣三生若，遵从天神的号令
骑着羽长十二丈的巨龙
降落在人世间最高的山峰
挥舞着银光闪闪的巨锄
关起了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顿时，人世间黑云遮天蔽日
太阳不再散发出永恒的光明
月亮失去了普照大地的银辉
天空仿佛通了个巨大的漏洞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突然而降的倾盆大雨啊
早晨下到黄昏，夜晚下到黎明
暴雨，狂风，撕裂天空的雷声
刺眼的闪电，大地在颤抖
弱小的人类，在疯狂逃命
蜂拥着往山顶爬行
七天七夜后，大地上没有了山峰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汪洋
这时候，只有娥玛和娥龙
这对苦命的姐弟，活了下来
娥玛和娥龙，娥玛是姐姐
娥龙是弟弟，自从出生后
就不知道父亲是谁
是母亲一手把姐弟俩抚养长大
可是，姐弟俩还未成年
母亲生了一场大病
又因为贫穷，请不起医官
一个月后，母亲就撒手归天了
姐弟俩哭干了眼泪
哭哑了嗓子，草草安葬了母亲
娥玛和娥龙，苦命的姐弟
母亲在世时，听话又懂事
苦累活计争抢着做
好菜好饭舍不得吃
见人路边让，见财不起心
母亲去逝后，孤立无援的姐弟俩
每天早起晚归，耕田种地
日子过得很艰难，然而
在平静自然的生活中
姐弟俩从不做偷抢盗取的事
从不与人吵嘴，从不为难别人
暴雨突降时，姐弟俩正在
一座四面高悬险崖的大山下耕种
洪水淹没深箐，姐弟俩
跑到了悬崖下，洪水淹没山寨
姐弟俩爬到了悬崖上
姐弟俩以为洪水淹不到悬崖上
放心地坐在崖顶等待洪水退去
可是，七天熬过去了
身上带着的食物早已吃光
只能靠身边能捕捉到的食物
和那些平时食用过的野菜充饥
巨浪滔天的洪水，没有退去
还在不停的漫上来，漫上来
淹没了高耸云天的山峰
淹没了千年不朽的大树
眼看着就要淹没崖顶了
姐弟俩束手无策
姐弟俩抱头恸哭
虔诚地祈求苍天救命
祈求已在阴间的母亲拉一把
就在苦命的姐弟俩
陷入最后的绝望的时候
波涛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鱼
大鱼直接游到姐弟俩面前
用眼神示意姐弟俩骑到背上
姐弟俩终于绝处逢生
骑着大鱼在洪峰巨浪中飘荡
洪水涨到大地上最高的山峰
大鱼游到最高的山峰
洪水涨到苍茫云海上
大鱼游到苍茫云海上
洪水涨到月宫下
大鱼游到月宫下
娥玛和娥龙，爬上桂花树
期盼着洪水退去的那一天
这一等啊，等了整整九天九夜
九天九夜里，娥玛和娥龙
时刻在哭泣，不管白天与黑夜
他们的哭声，像流浪的风
飘荡在浩瀚无边的天宇中
像落单的鸟儿，寻找不到
回家的路，寻找不到救命的手
他们的哭声，终于惊动了天宫
天神陈古子感觉得很奇怪
地面上的人不是全都淹死了吗
怎么还有人的哭声传到天宫里来
天臣三生若回答说
现在的地面上，会飞的鸟
会跑的兽，还有贪官和污吏
盗贼和财主，还有心比蛇蝎还狠毒的人
全都被滔天的洪水淹死了，
天神陈古子，吩咐天臣三生若
快骑上你的飞龙，下凡去世间
打开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驱散尽那些遮住阳光的乌云
让太阳放射出灿烂的光芒
让月亮放射出如水的银色
天臣三生若领命降到人世间
打开生冲大海的四道出水口
放干了涨满大地的滔天洪水
用巨龙的翅膀扇起一阵大风
吹散覆盖在大地上空的黑云
从此呵，天宇里又出现了
光芒四射的太阳，夜空中
又出现了银光闪烁的月亮
滔天的洪水终于退去之后
娥玛和娥龙，又骑着大鱼
回到了面目全非的大地上
面对着变成一片狼藉的家园
姐弟俩除了恸哭，还是恸哭
他们的哭声，在空旷的大地上
久久回荡，唤醒了森林
唤醒了深箐里潺潺的溪流
枯败的草木苏醒了
绿叶在风声中舞蹈
草尖上悬挂着露珠
娥玛和娥龙，却再也寻不见
居住的山寨，十天走了千里
听不见一声鸡啼狗吠
百天走了万里，看不见
一个人影，一缕炊烟
姐弟俩只好落脚在一座森林里
用天臣三生若留下的大砍刀
砍倒松树，建盖了一所房屋
没有火种，寻来的食物只能生吃
没有衣服，只好剥下兽皮穿在身
聪明的娥龙，用砍刀砍开石头
用刀石撞击出来的火星点燃枯草
从此取到了不灭的火种
然后，拿出在石缝中捡到三粒稻谷
开荒种地，开始新的生活
娥玛和娥龙，苦命的姐弟俩
白天挖野菜，夜晚坐在火塘边
烧烤野菜和猎获的野兽充饥
可是啊，人世间只剩了姐弟俩
姐姐无人来娶，弟弟无人来嫁
如此下去，人世间还得绝种
无论如何呀，还得想个办法
姐弟俩只好闭上眼晴，背靠着背
商量起如何繁衍后代的事
沉默了三天又三夜，还是姐姐开了口
明天太阳升起时，姐弟俩个人
各带一扇石磨，分别爬上两座山
同时把两扇石磨从山顶滚下深箐里
如若两扇石磨合拢在一起
姐弟俩个就结为夫妻
如若两扇石磨合不在一起
天意安排人类该绝种
第二天早晨，姐弟俩个人
各背一扇已经被拆开的石磨
爬上了两座最高的山峰
太阳升上山顶后，姐弟俩个人
分别从两座遥遥相对的山峰上
把两扇石磨同时滚进了深箐里
然后，心事重重走下山
查看两扇石磨是否合拢在一起
天意难违呀，来到深箐里
只见两扇石磨已经合拢在一起
姐弟俩惊讶之余，又拿着两簸箕
分别从两座遥遥相对的山峰上
把簸箕两同时滚进了深箐里
下山一查看，两扇簸箕
又严严实实合拢在了一起
天意不敢违背，娥玛和娥龙
跪拜天地后，从此结为了夫妻
娥玛和娥龙，姐弟变成夫妻后
娥玛在家操持，娥龙上山狩猎
每月初一那一天，拿出兽肉祭天地
每月十五那一天，点燃火把思祖先
日子过得快，转眼间
生下了十二个儿子
生下了十二个女儿
人丁兴旺，家畜成群
开荒造田近千亩
楼上堆满了吃不完的粮食
粱上挂满了一串串风干的兽肉
树大要分枝，儿女长大后
一户分成了二十四
又过去了几十年，一个山寨
变成了十几个遍布大地的山寨
娥玛和娥龙俩夫妻
活到百岁后，被天神接走了
儿孙们把他们的躯体
埋葬在古老的山寨里
一年祭一回，用山歌纪念他们
敲鼓跳舞呼喚他们的魂灵
点燃火把照亮天空和大地
第三章
娥玛和娥龙活到百岁去逝后
天底下的人世间又混乱起来
人们混淆是非，善恶不分
杀人放火的人，不分白天黑夜
像狼群一样游荡在人世间
贪得无厌的人，被邪恶和阴谋
拥抱在怀里，思想里长满荆棘
在这样颠倒是非的年代里
人的良知变成了尘灰粪土
野蛮像乌云笼罩在大地上
优良的传统无人继承
儿女不孝敬父母双亲
父母不知道教育儿女
双手不做活计，田地放荒养蚂蚱
长到十岁，贼心像野草疯长
长到二十岁，到处打砸抢
长到三十岁，变成土匪和恶霸
这个年代里，贝玛不再受到尊敬
人死不再诵经，亡灵四处飘荡
财主贪官相互勾结，狼狈为奸
人类的婚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
男女像野兽，没有了廉耻与羞愧
这个年代里，人世间有四个王国
第一个国王名叫先独
第二个国王名叫除省厄
第三个国王名叫农塔
第四个国王名叫黑阿戈
这四个王国各霸一方
王官里到处堆满金银和珠宝
粮食吃不尽，衣服穿不完
这样一个混淆是非的年代
整整持续了三十六世
三十六世后，天神陈古子
还有地神黑夺方
终于下定决心重新整治人世间
准备降下暴雨再来一次洪水滔天
天神陈古子的这个计划啊
善良的天臣三生若知道后
心里想，人世间可能还会有
善良人，这样的人不能让他淹死
于是，天臣三生若
骑着那条长翅膀的神龙
又一次降临到了人世间
天臣三生若首先来到了先独国王家
然后找来了除省厄国王
还有农塔国王和黑阿戈国王
四个狼狈为奸的国王
还没等天臣三生若开口
就逼问他下凡人世间有何贵干
天臣三生若镇定自若回答说
现在，天神陈古子的龙马
只要骑上去就会断骨折腰
天神陈古子的仙鹤
只要飞起来羽毛就会掉光
要用人血才能接好龙马的脊骨
要用人肉才能治好仙鹤的羽毛
你们来回答，这该怎么办
四个国王听后齐声回答说
我们有遍地的牛羊
我们有满仓的粮食
我们有穿不完的衣裳
这些都是我们拥有的财富
这些都是我们世间的东西
别说要人血，人尿都没有
别说要人肉，人屎都没有
天臣三生若原本是在试探
四个国王对待臣民的良知到底如何
不曾想到他们连天神都不放在眼里
只好骑上长翅膀的神龙
来到了阿普笃慕的家乡
一个名叫咪奶鲁祖年的地方
因为呵，天臣三生若
早在从天庭领命出使前
就听说了如今的人世间
在四个国王的残暴统治下
只有笃阿慕凭着神勇敢于反抗
敢于为受尽苦难的人主持正义
这时的阿普笃阿慕
年纪已经一百二十岁
然而，身体壮如一棵长青的松柏
两道目光仿佛燃烧的火炬
宽阔的额头在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犹如雄峻的山峰
这一天呵，阿普笃阿慕
牵着一匹全身金色的神马
赶着一条四肢壮如柱石的牛
正在去一座大山里犁田耕地
突然看见来到面前的天臣三生若
只好停住脚步询问三生若
天臣来到咪奶鲁祖年到底有何事
天臣三生若镇定自若
又重复了一遍在四个国王面前
提出过的那两个要求
阿普笃阿慕听了三生若的话
没有当面回答，沉思了一会儿
松开牵牛的手，骑上金色的神马
把天臣三生若领回到了家里
首先端出一碗水让天臣解渴
然后牵出一只山羊宰杀
再拿出一坛喷香的陈酒
用人世间最高贵的礼仪
接待了天臣三生若
聪明的阿普笃阿慕
敬上三碗酒才开口回答说
请用我的鼻血去接好龙马的脊骨
请用我的腿肉去治好仙鹤的羽毛
听了阿普笃阿慕的话
天臣三生若满脸灿烂的笑容
回敬一碗酒，心满意足地说
天神陈古子的龙马日行千里
不用人血来接脊骨
天神陈古子的仙鹤日飞万里
不用人肉来治羽毛
只是因为天神陈古子
听说了如今的人世间
已经是非善恶分不清
地神黑夺方准备发大水
才让我来到人世间查看是否还有
一个品德高尚，心地善良的人
现在，我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我就留一句话给你吧
心里只有邪恶的人将会埋在水底
心里充满善良的人将会活在世上
第四章
天臣三生若听从天神陈古子的旨意
就在滔天洪水到来之前
在人世间作好了精心的安排
他告诉了四个国王洪水到来的时间
然后又告诉了四个黑心肠的国王
先独和除省厄两个国王
要分别打制一口金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农塔和黑阿戈两个国王
要分别打制一口银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那些图财害命的人
那些欺男霸女的人
要打制一口铁棺材
才能躲过滔天的洪水
天臣三生若单独找到阿普笃阿慕
告诉他要准备一口椿木棺材
找来石崖上的大黑峰
找来树洞里的大黄蜂
找来草丛里的葫芦蜂
找来地窝里的金土蜂
将四种蜂蜡熬炼成漆
涂抹在椿木棺材上
然后准备好七天的粮食
装在椿木棺材里
天臣三生若还告诉阿普笃阿慕
十九天后天将降下大暴雨
再过十八个漆黑的暗夜
洪水就要淹没整个大地
交待完了要注意的事情
天臣三生若骑上长翅龙
腾云驾雾回到了天宫里
于是，始祖笃阿慕
独自在亩阿鲁厄枯山寨里
精心打造起一个椿木棺材
十七天后椿木棺材已做好
十八天后蜂蜡油漆已涂好
十九天一到粮食已装椿棺
天神不会说出骗人的话
天神的话永远不会改变
十八个黑夜刚过去
十九个黎明刚到来
天神陈古子就下令三生若
取回高悬在天宇里的太阳
收起高挂在夜空中的月亮
放出天洞里的那四条巨龙
使其飞舞在漆黑一团的天空中
四条巨龙失去自由已经几百年
如今又重新获得自由
兴奋得把整个天宇搅成了龙网
它们携带着四阵足以扫荡
所有山峰和深箐的狂风
它们口含着四股足以灌满
所有海洋和大地的雨水
它们抖动着金黄的鳞甲
在大地上空发出恐怖的炸雷
让一道道刺眼的闪电
撕开漆黑浑浊的天空
龙嘴一张开，鹅卵似的冰雹
首先砸向了阴沉沉的大地
龙尾一摆动，犹如倾盆的雨
降落在一片沉寂的人世间
大暴雨不停地下了一天又一天
一夜又一夜，整整下了七天七夜
大地终于陷入波涛滚滚的洪水中
这时候，天神陈古子
又命令天臣三生若
关起天际十五道出水口
收回了四条狂野的巨龙
无边无际的洪水呵
淹没了大地上所有的山峰
又呼啸着淹到了天宫底下
滔天的巨浪摇晃着整个天空
恐怖的呼啸久久回荡在天际
大地上所有的动物都淹死了
坐在金棺里的两个国王
坐在银棺里的两个国王
坐在铁棺里的那些恶人
全都沉入了深深的洪水之中
听见漫到天宫底下洪水的喧哗
天神陈古子又命令天臣三生若
马上打开天边的十五道出水口
九九八十一天后
滔天洪水退去了
布满死尸的大地
到处弥漫呛人的恶气
一眼望去，满目疮痍
天神陈古子心生怜悯
放出了九个金太阳
放出了八个银月亮
在九个太阳的光辉普照下
大地上花草树木开始发芽
在八个月亮的银光抚摸下
大地上的石头与虫儿开始苏醒
可是，坐在椿木棺材里
在漫天的洪波巨浪上漂荡了
九九八十一天的阿普笃阿慕
洪水退去后，回到大地上
椿棺没有直接落地
黑梨树托举着椿棺
接骨树扶住了椿棺
尖刀草轻抚着椿棺
椿棺没有撞在石崖上
椿棺没有掉进岩洞里
始祖笃阿慕仰脸朝天发誓
从此以后，我一定要
把黑梨树当做树神来祭拜
把接骨树当做树祖来纪念
把尖刀草织成衣穿在身上
如果生育了女儿
一定教给她祭祖的方式
如果生育了儿子
一定教会他纪念的道理
阿普笃阿慕打开椿棺走出来
双脚还来不及落到地
双眼已经含满了泪花
始祖笃阿慕悲伤得说不出一句话
凄惨的哭声在空寂的旷野里飘荡
可怜的始祖笃阿慕
再也找不到一处生存的地方
他那惊天动地的恸哭声
像浓雾一样缭绕在苍凉的大地上
却始终唤不醒一棵青草
却始终唤不醒一个生灵
家园一片狼藉，听不见
一声狗吠，森林空荡荡
听不见一声鸟啼，只有风
带着成千上万的亡灵
游荡在迷蒙浑沌的大地上
这一切，都被天臣三生若
看在了眼里，善良的三生若呵
想了一天一夜拯救人类的办法
终于为孤苦零丁的始祖笃阿慕
派遣了一对天宫里的萤火虫
萤火虫的光亮燃起了一点火星
又派遣了一对天宫里的蝴蝶
蝴蝶的翅膀扇起了一片火焰
人类从此拥有了火，人世间
从此拥有了取之不尽的温暖
始祖笃阿慕，找不到可烧的柴
一群绿色的大鸟又从天际飞来
齐声啼唱着动听的歌曲
一路飞到亩阿呆森林里
用利爪带回可烧的柴禾
在始祖笃阿慕的故乡
燃起了一堆火焰冲天的大火
火光照亮了幽暗的山箐
火光照亮了简陋的茅屋
火光照亮了希望的明天
第五章
这时候，天神陈古子
细心询问天臣三生若
现在，地面上的生灵
都被滔天的洪水淹死
为何还有冲天的火焰
这些火焰是谁燃起来的
天臣三生若只得如实相告
神力无边的天神陈古子
这次降下的滔天洪水呵
确实淹死了地面上所有的生灵
只剩下了一个名叫笃阿慕的人
还有一只会唱歌的鹭鸶
阿普笃阿慕是个好心人
洪水到来之前的日子里
种出粮食愿意分给穷苦的人
猎获野物愿意分给饥饿的人
每天吃饭之前都要祭拜天地
还有这只会唱歌的鹭鸶
每当学会一首新的歌曲
它都要首先唱给天神听
所以他们才获得了天神的保佑
他们才没有被滔天的洪水淹死
最后幸运的活了下来
天神陈古子听了很高兴
当即发出天旨，下令天臣三生若
天臣三生若，你是我忠诚的大臣
你不是还有三个未出嫁的妹妹吗
请你马上把她们嫁到人世间
去做好人阿普笃阿慕的妻子
为他生儿育女，繁衍新人类
天臣三生若骑上长翅龙
领旨下凡来到了人间
降落在始祖笃阿慕的故乡
只有一间茅屋的鲁厄枯山寨
始祖笃阿慕一眼看见三生若
泪流满面诉起了苦
天臣三生若，你都看见了
如今人世间已经变成一片荒凉
独树长不成森林
独翅飞不上天空
独脚走不出大门
独手握不住犁把
我这个孤独可怜的人呵
不知如何把日子过下去
天臣三生若连忙安慰说
好人笃阿慕不要太伤心
天神陈古子已经降旨给我
要把我的那三个天仙妹妹
下凡嫁到人间做你的妻子
现在她们已经梳装打扮好
就在天宫里等着你来迎娶
始祖笃阿慕擦净脸上的泪水
然后谢过天神陈古子
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她们是天上最美的仙女
我是地上孤独可怜的人
我如何才能把她们迎娶到地上来
天臣三生若微笑着告诉他
这些困难你都不用去担心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架
连接天门的云梯
只要你有信心登上天门
你就会娶回三个天仙女
始祖笃阿慕穿上兽皮衣
跟着天臣三生若
用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时间
攀登到了星光闪烁的天门
来到天门前，始祖笃阿慕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天门口
正在穿针引线绣花的三个天仙女
三个天仙女呵，肤如凝脂
貌似鲜花，笑不露齿
柔情蜜意在星光中荡漾
天臣三生若把笃阿慕领到面前时
仙女三姐妹起身站一边
好像似三朵含羞的鲜花
微低着头不敢正视笃阿慕
天臣三生若开门见山把话说
我的三个好妹妹
天神陈古子已经降下圣旨
把你们一起许配给了凡间
唯一的生存者阿普笃阿慕
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天庭
马上就要把你们娶回凡间去
仙女三姐妹抬起头审视了一遍
未来的丈夫阿普笃阿慕
只见面前这个来自凡间的男人
脸庞布满沟渠似的绉纹
耳朵枯燥如深冬的木耳
头发苍白像秋天的棉花
眉毛长及那高耸的双肩
仙女三姐妹用双手捂住脸庞
摇着头齐声回答说
我们不愿嫁给这个男人
我们嫁给他只会吃尽苦
天臣三生若没有办法后
只好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一路飞到谷则白神山上
摘来一片滚满露珠的绿叶
然后放在掌心里揉碎
在笃阿慕脸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顿时，始祖笃阿慕
头发黑亮似春天的森林
面容红润如灿烂的桃花
天臣三生若又拿出一套
崭新的绸缎织成的衣裳
亲手穿在笃阿慕的身上
再拿出一双丝袜和金鞋
穿在笃阿慕的双脚上
此时此刻呵，阿普笃阿慕
完全变了个模样
变成了英气逼人的小伙子
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男子汉
身材魁梧如挺拔的松柏
目光如炬，眉宇似峰
这时候，仙女三姐妹
笑容绽放在闪烁的星光下
终于点头答应嫁给笃阿慕
于是，天臣三生若
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始祖笃阿慕骑上绿色的龙马
天仙三姐妹坐着绿色的仙鹤
一起来到了东天门的虎街上
白色的地毡摆上酒席
然后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东天门的虎街
又赶往北天门牛街
铺好红色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北天门的牛街
又赶往西天门鸡街
铺好绣花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离开西天门的鸡街
又赶往南天门马街
铺好黄色的地毡
摆上酒席，请来姑娘和小伙
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畅饮喜酒
阿普笃阿慕，携手天仙三姐妹
答谢四面八方赶来祝贺的客人
答谢完四道天门的四个街
天臣三生若领着三个妹妹
和阿普笃阿慕回到了新房里
这时候呵，新房门口已挤满了
从天上赶来的亲朋好友
大家都想亲眼看看来自凡世的
阿普笃阿慕是个啥模样
浓眉大眼的阿普笃阿慕
魁梧挺拔的阿普笃阿慕
礼貌聪慧的阿普笃阿慕
马上就赢得了天上众仙的好感
天臣三生若嘱咐三姐妹
你们三姐妹出生在天上
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苦受过累
现在要下凡嫁给阿普笃阿慕
不是去享福，不是去游玩
你们要准备好吃苦又受累
你们是去帮助阿普笃阿慕
勤俭持家，开疆辟土
生儿育女，繁衍人类
天仙三姐妹一起回答说
阿哥天臣三生若
你就放心吧，我们三姐妹
一定不会辜负天神陈古子的希望
我们会把三颗心聚在一起
共同来尽到做妻子的责任
第六章
天仙三姐妹出嫁在天上
阿普笃阿慕迎娶在世间
出嫁那一天，天臣三生若
牵来一只全身长满白毛的绵羊
当作陪嫁送给了阿普笃阿慕
于是，三生若骑着长翅的飞龙
笃阿慕骑着绿光闪闪的龙马
天仙三姐妹坐在鹭鸶的背上
驾着云，顺着风，迎着大地
用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
终于来到了满目疮痍的人世间
还没走到家门口
天臣三生若站住了脚
面对三个天仙妹妹说
天神定下的规矩我不敢违背
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里
从此我们兄妹天地相隔
我看见人世间的炊烟袅袅升上天
我就知道你们在想念着我
你们看见天上的云朵降落在山顶
你们就知道阿哥在想念着你们
但愿从此以后，你们三姐妹
身体不在一起，心要在一起
有一粒米，要给丈夫吃
有一滴水，要给丈夫喝
生育的儿女要一起抚养
家务农活要一起来承担
记住我的话，万千年后
你们的后代子孙就会把你们的功名
像雨露一样洒满整个人世间
让你们的身影就像森林一样
飘扬在所有人类居住的地方
说完，天臣三生若
骑上长翅膀的飞龙
腾云驾雾返回到了天宫
始祖阿普笃阿慕
在前领着三个仙女妻子
跨进了自家的大门
然后生起三堆火
面朝北方一齐跪下身
一夫和三妻，虔虔诚诚
跪拜了天，跪拜了地
三个天仙女终于变成了
三个凡间的人妻
从此呵，阿普笃阿慕
白天不是捉刀上山砍树建屋
就是下地挥汗如雨耕田种地
太阳落山后带上弓箭和长茅
独自进入深山老林里去狩猎
三个仙女妻子
一个留在家里操持家务
一个负责放牧牛羊猪鸡
一个负责栽种瓜果蔬菜
一夫四妻团结如一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许多年过去，始祖笃阿慕
粮仓里堆满了五谷
厩舍里关满了牛羊
逢年过节杀猪宰羊
吃肉首先祭拜天地
喝酒首先敬奉神灵
大姐生育了二男四女
二姐生育了二男三女
小妹生育了二男二女
长子取名慕雅切
次子取名慕雅考
三子取名慕雅热
四子取名慕雅卧
五子取名慕克克
六子取名慕齐齐
六个儿子六棵树
个个长得虎背熊腰
浓眉大眼，力大无穷
六个儿子从小聪慧果敢
志在千里，他们的理想
像长流的江河，日夜
朝着空阔无边的大海奔流
像苍天的大树，时刻
在狂风暴雨中飘扬在苍穹
他们上山狩猎，可以生擒虎豹
他们下海打渔，可以活擒蛟龙
九个女儿九朵花
美貌胜过三个仙女阿妈
始祖阿普笃阿慕
从此整天乐呵呵
人世间终于迎来新世纪
第七章
阿普笃阿慕
历尽人世间的苦难后
终于迎来辉煌的伟业
生养的六个儿子
个个健壮如虎似龙
个个胸怀雄心壮志
长子慕雅切
出生两个月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长到十二岁
头发像森林一样茂密
伸展双臂可以拥抱苍天大树
仰天长啸可以唤回高飞雄鹰
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留下的脚印都变成了
一个个深蓝色的湖泊
长到十五岁
他离开父母和家园
带着神圣的使命
一路劈山开道
来到一个名叫滇池的地方
在虎狼成群的山野里
他率领妻子儿女
征服一切判逆与阴谋
战胜一切艰难与险阻
把生命之根，母族之根
深深地扎在了这片
每一阵风过都留下血的记忆
每一声呼喚都回荡神灵之音
的苍莽无垠的大地上
次子慕雅考
出生三个月
听得懂鸟的语言
看得清是非善恶
长到十三岁
力大如牛，行走如飞
张开五指可以插进大树
举起拳头可以砸碎巨石
上山生擒猛兽
入箐活捉狂蟒
长到十六岁
听从父母之命
跟随长兄慕雅切
深入滇中崇山峻岭
脚踏千里哀牢神山
头顶万里烟波浩宇
滴下的汗水
变成汹涌的江河
栖身的山峰
变成部落的家园
三子慕雅热
四子慕雅卧
出生刚满四个月
学会神机妙算
熟悉天文地理
长到十四岁
拿起弓箭可以射落飞雁
举起火把可以点亮星空
俩兄弟呵，整天形影不离
同睡一张床，同吃一碗饭
长到十七岁
俩兄弟领受父母之命
一路披荆斩棘
来到一个名叫雷波的地方
开始创建属于自己的领地
他们捉回野牛耕田种地
他们逮住野猪围栏驯养
他们身披彩霞建设家园
他们走过的地方
到处生长山寨与炊烟
他们在森林里留下火种
他们在天空里留下梦想
五子慕克克
六子慕齐齐
出世未满五个月
眼睛明亮如火炬
能够望穿黑云与夜慕
耳朵灵敏如刺尖
风声中辩得清狼嚎鬼哭
俩兄弟呵，联起手来
毒蛇不敢出洞害人
公鸡按时唤醒万物
长到十五岁
兄弟俩骑着大象
游遍了故乡所有的山山水水
他们咬破自己的指尖
用彝文在每一个险崖上
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们祈祷神灵赐福给人类
长到十八岁
情同手足的俩兄弟
在父亲的渴望中
开始奔赴新的家园
他们在神灵的指引下
终于来到了矣讷嫫地区
矣讷嫫是一条奔腾浩荡的大江
大江翻滚着大地的呐喊
俩兄弟两脚横跨大江两边
用勤劳的双手建功立业
他们在星光下把思念
遥寄给亲爱的父母
他们在阳光下把心血
洒遍苍莽而雄奇的大地
第八章
从此以后，在中国西南地区
在那片蛮荒而浑沌
无尽的恐怖时刻笼罩着
每一双渴望的眼睛
野兽出没，穷山恶水
山峰顶破苍穹
深谷一线通天
江河日夜汹涌澎湃
死神游荡在每个角落
血泪与残酷肆虐成风的大地上
彝祖阿普笃阿慕
和三个仙女妻子生养的
六个勇敢智慧的儿子
建立了辉煌的六大部落
长子慕雅切为武部
次子慕雅考为乍部
三子慕雅热为糯部
四子慕雅卧为恒部
五子慕克克为布部
六子慕齐齐为默部
也从此呵，彝人的世界里
充满了蓬勃生机
鲜花开放在脚印所到之地
鸟儿飞翔在视野所及之处
风声中传来神灵的祝福
绿叶上栖息燃烧的梦想
闪电照亮了每一条山路
雷鸣唤醒了每一颗灵魂
彝祖阿普笃阿慕
万千年过去，你的灵息
始终吹拂在彝山大地上
你的身影，像飘扬在万里长空的
雄鹰的翅膀，让每一个彝人
仰望成不落的彩霞
你的呼喚，穿越慢长的历史时空
回荡在彝人的神山圣水之间
永远，永远，永远
柏叶：彝名曲木克己。彝族。云南峨山人。中共党员。1982年高中毕业，1984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县委史志办公室、峨山县大龙潭乡政府、县文化局、县文联等单位供职。2003年任玉溪市作协理事。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200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长篇小说《魂归沉寂》、《疯狂的野兔》，诗歌集《飞翔的天空》、《彝山恋歌》、《梦的眼睛》。诗歌《我的“度几嫫”》和诗集《彝山恋歌》分获云南省第一、三届政府文学奖，诗歌《献给新世纪的彝歌》和《梦的眼睛》分获云南省第一、三届边疆文学奖，长篇小说《魂归沉寂》获玉溪市政府文学一等奖，诗歌《绿汁江》获云南省少数民族诗歌大奖赛优秀作品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