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日晚,身披擦尔瓦,头顶英雄结,穿着阿都彝族服饰的吉克阿优牵着儿子,神采奕奕地站在工人诗歌云端朗诵会现场,用他带着浓重彝腔的声调,从容地朗诵着他的诗歌《迟到》。
第二天,《新华每日电讯》、《新华日报》、《北京青年报》、《解放日报》、《文汇报》等媒体纷纷大篇幅报道了“工人诗歌云端朗诵会”,有“彝族第一个打工诗人”之称的吉克阿优的名字一夜之间为人所熟知。
“鹰是彝族的图腾,作为鹰的后代,我们远离家乡。”近年,吉克阿优创办了彝族打工者的文学组织“飞鹰”,想用诗歌唤回一些失落的东西。他就象飞鹰,翱翔于诗歌的蓝天白云间,歌唱着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
苦难的童年 坎坷的经历
吉克阿优1985年出生在普格县小兴场区瓦洛乡弯洛村翻身组。他家原来住在半山腰上,因雨季天时常山体滑坡,滚石和泥石流非常可怕,后来就搬到了平坝地区。因家庭贫困,吉克阿优小学毕业就辍学。在大山里放了两年羊(羊是借养的,每年赚点羊毛,羔羊成活率高的话可以分得一两只)。2000年实施九年义务教育后才重返学校接受教育。在童年的记忆里,吉克阿优过着缺衣少食的清苦日子。
吉克阿优的家乡自古就是个出诗的地方。据考证,彝文优秀古典叙述长诗《妈妈的女儿》作者阿连莫阿牛就是阿连兹莫(兹莫:古代土司)家的幺女儿,而阿连兹莫府邸遗址就在阿优家不远处。
也许是家乡的灵山秀水培育了阿优,也许是《妈妈的女儿》优美的诗句滋润了阿优的心灵,阿优似乎天生就有写诗的天份。2002年上初二时,语文老师郭小云布置了一篇《二十年后的我》的作文题。他当时写了一首“诗”,想应付了事,不料老师大加赞赏,还当着全班同学面前朗诵了一遍,夸他有诗人的潜质。于是,阿优一直用汉语“写诗”自娱自乐。
“看我喜欢文学,老师和校长给了我很多书,后来还免去了我的学费。”阿优回忆道。高一时,发星(普格一位较有名气的民间诗人)来他们班级讲授诗歌。两节课时间,发星从古典文学讲到了现代诗歌。阿优第一次听到了这么精彩的文学课程,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诗歌的无穷魅力。同时也给了他莫大的启迪和鼓舞。看到发星长发飘飘,胡须别致,清朗俊逸的诗人气质,使阿优更加喜欢诗歌,更加崇拜诗人。同时也点燃了阿优的的诗人之梦。,从此与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
阿优急迫地想读大学,想遨游于知识的海洋,想进一步探秘诗歌的世界。可天有不测风云。临近高考,阿优的母亲去世了。贫穷的家境再也无力贡他上学,这彻底地打破了阿优的大学梦。之后,他上了中专,觉得没意思而退学。从此,就中断了阿优的学业。2007年外出打工,跑遍山东、北京、东莞等地,阿优变成了没有名字的“外来务工人员”。
用诗歌书写打工生活,写诗成了他抗争命运的方式
彝族是诗的民族,写诗纯属天然本性,阿优说,他从来没有刻意创作过。就象说话一样,诗歌,是他心底的自然流露。
阿优做了三年鸭绒填充工。一开始他只想用诗歌表达自己,“每个打工者写诗最主要的动机就是发泄自己的情绪,因为只有诗歌才不会辜负我们”。后来他的作品《工厂的夜有些黑》发表在《打工诗人》杂志上,他欣喜若狂地拿给工友们看,但工友们并不懂诗。他成了“另类”,工友们经常调侃他这个没有多少文化的“打工诗人”。生产部的领导知道后,似乎不太高兴,和他说“其实每个工厂的夜晚都是这么黑”。阿优问他,你懂不懂诗?在工厂里,他常常成为被讥笑讽刺和打击的对象。
按时出货才是硬道理。工厂不需要一线员工的诗才诗艺,它只需要员工机械地劳作帮其多生产商品。阿优被调换到鸭毛房填充羽绒,“脱离”了领导的视线,于是诗歌创作也成了“地下活动”。
经历了风风雨雨,见识了现实的残酷无情。阿优发现,“受到压迫和歧视时,诗歌是唯一可以抵抗的“武器”。可以拿诗歌鞭打现实的冷漠,控诉工厂的无法无天没规没矩”,“只有诗歌才不嫌弃我的身份和信念。”阿优更加坚定了写诗的信心和决心。“感觉自己有义务去关注除我之外的百万同胞的打工故事,这是对我的使命召唤!”他决定用诗歌书写彝族打工群体的生活境况。
远离干扰,阿优闲暇的时间更“充裕”了。他常常把诗稿藏进鸭毛推里写诗,诗集《打工的彝人》就是在鸭毛房里完成的,而且诗选电子版《漂泊的灵魂》获得“非常梦想----四川省首届农民工原创文艺作品大赛”诗歌二等奖。
“纷飞的鸭毛给了我创作的灵感和激情,同时也给了病毒。”2013年,阿优病倒了,没有进厂工作,这给了他更多的写作时间,他写了长篇小说《索玛花》和《尼莫阿芝》,诗集《工厂的黑夜》,文论集《眼前总有一盏灯》。阿优还创办了彝族打工者的文学组织“飞鹰”。
2012年,阿优的写作渐趋理性。他写了《无语的工厂》、《现代吸血鬼奴隶主》、《山东的黑砖窑》、《一个彝族农民工的烦恼》、《逃婚的彝族打工妹》、《在平湖放牧乡愁的彝人》、《在城市,我是一只羊》、《我的青春搁浅在鸭毛房》、《麦子黄了的季节》、《中秋节射落的诗》、《徘徊在打工路上》、《农民工与城市的距离》、《加班,不需要理由》、《进城的蛙》、《彝年》、《彝族姐姐》、《打工,打工》等百来首诗歌。他的作品也获得过“2013年首届中国彝族诗歌新人奖”,2014年“浙江省农民读书征文比塞一等奖”,嘉兴市“书香飘水乡”征文比赛一等奖等三十个奖项。他也于 2013年加入平湖市作家协会,现为林埭镇清溪文学协会秘书长。
他的事迹先后被《嘉兴日报》,四川《工人日报》,上海《解放日报》,北京《新华日报》《新华每日电讯》,《文汇报》等十多家杂志社和《平湖电视台》《凤凰卫视》等多家媒体报道过。
渐渐出名,矢志不渝将文学之梦做到底
阿优渐渐出名了,有人叫他“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彝族打工诗人”。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有一百万彝族同胞在外打工,我感觉我有使命帮他们说点什么。”“如果说谎言比现实更有力量,我们就用文学做出抵抗。”
随着名气的增大,阿优现在经常参加一些大型的诗歌朗诵会。他说,三月二十日,他都还要到天津去参加一个朗诵会。“我们来自不同地区、不同行业、不同工作岗位,其中有默默无闻的打工诗人,也有名气很大的打工诗人。这样的活动让我结识了很多‘气味相投’的朋友,尤其是能面对面地跟著名诗人杨炼、秦晓宇、吴晓波、郑晓琼、唐以洪、唐以波等对话,让我收益多多。让我不仅认清了当下打工诗歌的现状和未来的发展趋势,也记我了解到了主流文化的强大。解决了我诗歌创作中的很多问题。”谈到参加朗诵会,阿优觉得收获颇丰,所以,对这类活动,阿优也总是乐此不疲。
“我最遗憾的是以前家里穷,父母不重视教育而没有读完大学。”阿优觉得,要想在诗歌路上走得更远,必须给自己的头脑充满“电”,只有这样,自己的创作才更加有高度和深度,也才能源源不断地创作出优秀的诗作。他说,今年四月,他就能顺利毕业,拿到大专文凭,八月份再报考本科。
“我的生活很糟糕,背井离乡,但这不会影响我的人生追求。”“有梦才有方向,我心中的诗人梦文学梦必然决定了我人生的追求方向。”阿优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梦想和追求。
“现在,我已到了而立之年,还是一无所有,又居无定所,看着自己又虚度了年华,着实悲伤。年年岁岁都在这般轮转,我时常为自己碌碌无为而暗自心伤。”“新的一年,我计划去各个城市“寻亲访友”,关注在外打工彝人的生活现状,跟踪彝族妇女嫁出去后的生活情况。而我这两年来都失业在平湖,已经捉襟见肘,怕我的计划和梦想半途而废,这也是我最大的忧虑。”面对现实,面对未来,阿优也不无伤感。
“我必须要鼓起勇气,面对现实,寻找突破口。让自己过好才能更好地去实现梦想。”阿优在尽力调整自己的状态,迎接生活的挑战。
“未来十年,我打算一边自学一边工作,一边创作,写出两部比较优秀的作品。拼完这黄金十年,我也就四十岁了。如果还是一无所有,一事无成,我将回到老家,进行民族民间文化挖掘整理,做一个真正的彝人!”
千里之行,积于硅步。脚踏实地往前走,阿优正一步步实践着自己的梦想,追求着自己的未来。
羊年伊始,阿优又背着行囊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