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将所有的家居用品都安置妥当,已经快要到过年的时间!向阳也放假了!婆婆请了贝玛,在向阳回家的第二天打扫新房。
我们还没起床,就听见贝玛摇着铃铛上楼了!他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念念有词,摇着念着走到房顶,他才又返回到楼下。我们住在三楼上,还不到六点,向阳就被婆婆叫醒!他说打扫房子的时候他必须在场,杀鸡杀鸭时要磕头的,我则可以睡懒觉,不过那铃铛响过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我想起床看个究竟,当我洗漱好下去时,贝玛还是走了!大爹二爹他们两个长辈还在一楼吃饭,我下去见到他们就问:“大爹二爹,贝玛这么快就走了!你们还真早呢!”
他们夸张地笑着说:“人家又去下一家驱鬼了!在来你家之前,他已经去过好几家了,天不亮他就起床!鸡腿都不知道背几箩筐回去喽!”
随后,我儿子也起床了,他嚷着要吃鸡腿,婆婆心疼得看着她孙子说:“我大孙子呀!今天早上没有鸡腿,奶奶晚上杀给你吃。”
我儿子听不懂他奶奶说的话,我就把婆婆说的话用汉语重复一遍,听懂了后,孩子天真地问道:“妈妈,为什么有这么多鸡肉,却没有鸡腿呢!鸡腿去哪儿啦!”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大爹二爹就嘿嘿嘿地笑着,抢先对我儿子说:“你妈妈是汉族姑娘她也不知道,来叫爷爷,叫了爷爷再告诉你。”
我儿子大概很想知道,就甜甜地叫道:“大爷爷好,二爷爷好!”
大爹和二爹开始讲了!大爹先说:“刚才有一个爷爷来你家驱鬼了!这新房子要驱过鬼才能住的,鸡腿就是给他背走了!”
二爹有点喝多了,瞪大眼睛对大爹说:“什么什么呀!你能不能教清楚一点呀!”
说完他拉过孩子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贝玛爷爷来你们家,把你们家所有不干净的东西,(包括鬼!和可以给你们带来倒霉的所有不好的东西)都赶出去了!没赶出去的,也被他和鸡腿一起带走了!”
听完他们说完,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二爹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你别笑,听他们说贝玛家里当真有鬼,半夜三更的时候跟着贝玛回去的,如果你晚上去他家,根本就睡不着觉,他家鬼太多了,吵死你!”
我儿子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爷爷说道:“我妈妈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那你觉得有没有啊!”两个老人问我儿子。
“我也不知道了!妈妈告诉我说没有,你们又说有。”孩子的脸上表现出很矛盾的样子。
看孩子那个样子,我们都笑了起来,我儿子接受的是两种文化,对于那些还不熟悉的事情,他们永远都充满着好奇心。
房子打扫过以后,就要挑一个黄道吉日,弄一个仪式,才能正式搬进新房,每个彝族人家的正堂屋里,都要摆放一张供桌,供桌上放几个香炉,才能祭拜祖先,供桌要等到正式搬进去的那天才能摆放整齐。
要先把供桌摆放好,向阳才能在香炉里插入香,寨子里的长辈都去叫过了!有几个大爹已经来到家里,他们帮着向阳摆放供桌,等吃饭的时候,寨子里的长辈都会到家里吃饭,如果搬新家时不去叫长辈,长辈们会觉得看不起他们。
搬好家,接着就过年了!公公的老朋友来了一些,还是没有公公在世时热闹,那时找他打银饰品的人太多了!公公又特别好客,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找他,来到家里的客人就走不了啦!多半会被他留下吃饭,他走了以后,婆婆一直未能学会,慢慢地就很少有人来了!直到过年的时候,才有亲戚朋友来过年。
向阳和我去把外婆也接到了家里,她老人家除了腿脚不怎么灵便,身体倒还硬朗得很,舅舅和公公都相继去世以后,外婆看上去老了许多!我们买了许多好吃的点心和水果回家,外婆边吃边说:“要是你爸还在就好了!住着新房子,吃着美味的点心,就是死了也不遗憾了!”
我心里知道,其实公公最遗憾的不是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他是个吃货,无论去哪儿,可不会亏待他那张嘴的!公公最遗憾的,是没人完整的学会他打银饰品的手艺!房子也是迟早要盖好的,他还没死就把石脚都下了,他最没谱的,就是打银饰品的事,婆婆还没有完全掌握,他就走了!其他的人更没有可能完全学会。
过年和往年一样热闹,杀牛宰羊,洗水井,寨子里的人们一样载歌载舞,有两个北京的女孩,慕名来到寨子里,她们是跟着隔壁的少数民族艺术家王大叔来的,住也住在他家里。
向阳的一个堂姐和我说:“其实过年没有以前好玩了!你没发现现在跳舞的都是女的吗!观众也是女的!”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惊讶地发现,跳舞的真的大多都是女人,只有王大叔和两三个爱跳舞的老一点的男人散落在女人堆里,向阳也不在,他们年轻一点的男人,都在下面的小卖部里打牌,小卖部里打牌的人,却都是男人,从外面打工回来的男人,向大侠挤在一群男人中间,他们的钱,舍不得给老婆孩子花,却舍得放在麻将桌上……
有时候我会悲观的想,也许将来不久,少数民族的特色文化就要一样一样慢慢地消失了!唉!或许,是我太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