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摩终于被请出来了!公公马上就要被抬走,我们都回去灵堂里,和公公作最后的告别,大表哥和表弟,还有邻居大妈家的儿子,他们都先回去了!我们几个都是早年丧父的孩子,大表哥的父亲已经过世十多年了!邻居的大爹也是那个时候过世的,我流着眼泪刚进家门,就听见大表哥他们嚎啕大哭的声音,我进去灵堂一看,大表哥和向灵芳他们,还有公公的侄子侄女,都趴在公公的灵柩上,哭得伤心欲绝!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起来,就像是跟我亲亲的父亲道别一样!其实,我心里已经把公婆当作父母了!因为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才有勇气一个人在那里生活下去。
哭了一会儿,主持丧事的叔叔进来了!他是最理智的一个人,他肯定地说:“行了!都起来了啊!还是要让逝者入土为安的,大家都节哀吧!”
向灵芳嘶吼着:“阿爸!阿爸!我舍不得你!阿爸……”
我和向阳去拉开她,让她赶紧先去了!等下她要等在半路上给公公洗脸。
我要等他们把公公的遗体抬走了!扫掉灵堂里的垃圾才走,小姨和我一起扫,婆婆说要用棕丝编织的蓑衣来扫,垃圾很多,把背箩都装满了!小姨让我把玻璃渣滓和铁丝之类的硬器都捡出来,她说等会还要让我背一壶开水,并且要用头挎着。
小姨看我头上已经戴着重重的帽子和白花,就心疼地说:“这些垃圾只用背底下的那点灰尘就行了!其它的拿个袋子装了倒出去,给汉族姑娘背这么多,还要用头挎,像是故意要给人家出丑一样。”说着小姨就麻利地把上面的垃圾倒出去,然后把水壶放在背箩里面。
婆婆和小姨她们不去了!我背着背箩出去后,看到他们还歇在外面,跳舞的那几个人还戴着面具,继续舞着扇子,毕摩大概在念指路经,弟弟和向阳他们带着我儿子,还有姐夫和堂哥堂弟他们,头上一起顶着一大块白布等着,送葬队伍走的时候,他们也顶着白布一起走,刚走到寨子外面,毕摩就叫他们顶着白布快速跑回家,要一个拉着一个跑,不能回头,我孩子的两个舅舅抱着孩子和大家一起跑。
回到家后,向阳他们还要重新跟上送葬的队伍,我弟弟他们三个就不去坟地了!他们还要赶回家过大年三十,我也顾不上送他们了!只有让他们路上小心些,他们说经过石屏时想去买一些石屏豆腐,回去时要一家送一点,我就打电话跟卖菜的大姐说好,叫她去帮我订好几百条石屏豆腐,我让她先帮我把钱垫上,不要收我弟弟他们的,我怕弟弟他们不知道哪家的豆腐好些,而且他们还要赶时间,所以有个人帮他们买好装好了,他们去到那里拿上车就可以走。
送葬的队伍里,谁是姑娘,谁是儿媳妇,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公公的侄女有很多,戴着银饰品的都是属于姑娘家,足足有三十个,她们一排地走在森林里,成为送葬队伍里最亮眼的一道风景,我是低头挎着背箩慢慢走的那个,头上还戴着一斤重的帽子加一斤种的白布花,我从来没有用头挎过背箩,且还要爬上山,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极大的挑战。
终于到了坟山上,公公的灵柩被缓慢放进了墓穴,大嫂关切地对我说:“妹子,可以把白布花和帽子都拿下来了!真是难为你戴了!你没戴惯,头一定很疼吧!”
“还行,戴的时间不长嘛!”说完我就把白布花拿下来拆开折叠好。
去到坟山的每个女人都要捡三小捆柴,烧在公公的墓前,还要跪着用衣襟捧三捧土,倒在公公的墓穴里。
这些都弄完后, 她们一起围着灵芳,看她的银饰品,有几个姑娘,也把她们的银饰品拿下来,她们说全都是公公打的,坐在另一边的另外几个姑娘,也凑过灵芳她们这边来,把她们的银饰品拿下来比较,后来她们就得出一个结论,说银饰品还是公公做得最好,可惜他已经不在了!以后再没人能做出那么精致的银饰品来。
公公不在后的一个星期,我们家找毕摩来叫魂,向阳家的亲戚都来了,她们有些拿了土鸡来,也有些拿了鸭子来,都是叫魂要用的,婆婆把鸭子和鸡各放一只在一个篮子里,让向灵芳用头挎着,跟着毕摩围着寨子转了一圈,把我们的魂都叫回来,叫过魂以后,丧事才算完。
“你爸爸不在后!寨子里的人们拿来的米很多,烟酒也有很多,我儿呀!你爸爸走前把石脚都下了!房顶也弄通一个洞,原来他就是想好要利用他死后得的这些东西来盖房子啊!”婆婆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
“是啊!阿妈,爸爸真是用心良苦了!那就推倒了盖吧!”向阳肯定地说。
向灵芳拿出一张纸条给向阳和我们看,纸条上面记着公公差钱的人名单,和差的数额,向阳没有说什么,立刻拿着钱去把爸爸差的钱还清了!足足差了一万多,有些钱是公公打麻将时和他们借的!
他们送来的烟,大部分都是好烟,大概有一百多条,向阳拿些去卖给开小商店的姑妈,房子要拆了重盖,需要一大笔钱,向阳说没有这么多的钱,婆婆让他不要担心,说她还有一点积蓄,是把那些银饰品卖了以后得到,砖瓦也是有的,公公在世时和婆婆一起烧了两窑,就是准备给向阳盖房子用的;木材也是有的,婆婆和公公她们几十年前种的那些树,正好能派上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