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彝族文学葆有持续的生命力和穿透力”——访彝族文学研究专家阿牛木支教授
彝族教授阿牛木支十余年来致力于彝文文学和彝汉高等教育方面的研究,作为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他为彝族文学的学科建设、特别是对彝族母语文学理论的构建作出了突出贡献。在他新近出版的《中国当代彝族文学创作论》中,谈到了不同视野下的彝族汉文文学和母语文学,更分析了近几年来彝族文学作品的现代性书写及民族文化的反思。
记 者:作为彝族文学研究的专家,您怎么看待近年来彝族文学创作的整体态势和突出特点?给您印象最深的创作是什么?
阿牛木支:近年来彝族文学创作整体以纸质与网络并存的方式全面得以发展,无论是有传统优势的诗歌,还是近现代才发展起来的小说和散文,都有全新的风格和气派,呈现出持续、强劲的发展态势,老中青三代彝族作家、诗人给当下文坛注入了新鲜血液和活力。
中国当代彝族文学从内容与形式都有了明显的变化,文本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更加丰瞻,个性化、自由化的创作倾向更加凸显。各类文体都不再受单一民族情感和文化自恋的束缚,而是以多元化的方式书写着族群的历史记忆与现实生活,并始终以文学人类学的视角审视和关注带有普遍性的本土知识和族群的活动规律,寻求人性本真的光芒和文化生态的原色。当前,个别彝族作家尝试着用现代手法重述史诗、传说和故事,也是一种对经典文化遗产的保存和延续的方式。
近年来给我印象最深的创作文本是吉狄马加诗集《时间》《鹰翅与太阳》、倮伍拉且的报告文学集《深山信使王顺友》、阿库乌雾人类学散文集《神巫的祝咒》、普飞长篇小说《红腰带》、贾瓦盘加长篇小说《火魂》(彝文)、李智红散文集《布衣滇西》、普驰达岭诗集《临水的翅膀》、阿卓务林诗集《耳朵里的天堂》、阿蕾中篇小说《桎梏》(彝文)、吕翼中篇小说《方向盘》、俄狄小丰中篇小说《萨河,萨河》等。
记 者:印象中彝族诗歌和散文一直是强项,近年来在小说方面有没有什么进展?
阿牛木支:彝族文学向来都是以诗文形式出现,诗歌有悠久的传统。散文也可圈可点,如近期出现的阿库乌雾散文《林木之光》、普驰达岭散文《幸福如那些看不见的水》、张昆华散文《那年泼水节》、沙马散文集《虚幻的面影》都颇受欢迎。与此同时,小说创作方面也有较大进展,无论是文本的总体数量、题材开掘,还是作品的审美旨趣都有一定的突破。比如龙志毅的《岁岁年年》、普飞的《红腰带》、李学智的《大户》、杨林文的《大老婆小老婆》、吕翼的《土脉》、罗勇的《爱情选择题》、马德清的《猎人谷》、马方久和勒乌伍列的《啼血彝海》、柏叶的《疯狂的野兔》、柯雨田的《牧马村》等。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文本还没有得到文学界的广泛关注和批评界的普遍认同,标志性经典作品或能在全国有重大影响的优秀作品依然令人翘首以待。
记 者:近年的母语文学创作呈现出什么样的新特点?
阿牛木支:当代彝族母语文学以多维视角呈现亘古不变的山地文化自然景观和本质特征,深刻透视彝民族文化生态的变迁历程,表达彝民族独特的地域文化生态理念与“和而不同”的文化生态发展趋势。在艺术手法方面,呈现个性化、多样化特点,题材领域较为宽广,笔触涉猎现实生活、文化本原回归和命运重构,以及关注自我的性别意识、生存处境和发展空间。目前除老一代彝族母语作家、诗人依然活跃在文坛外,新生代彝族母语作者也正在成长,如木帕古体、麦吉木呷、吉尔色尔、苏呷有则、木帕古尔、马海吃吉等。彝族母语文学可说是后继有人。
记 者:您认为,彝族母语文学创作和汉语文学创作的优势分别是什么?
阿牛木支:彝族母语文学创作和汉语文学创作最本质的区别在于两种语言运用和思维方式的不同,导致彝族彝、汉双语文化审美传统的差异。彝族母语文学一直延续母语的审美传统和文明体系,承载着一个民族语言与思维、文学与信仰、人文历史与民族精神一脉相承的叙述体系。而彝族汉语文学更多的彰显出彝族历史文化进程当中的时代遭遇和新的文化命运的挑战,表现出彝族历史叙述和文化生成中空前的开放形态。
记 者:您的书中谈到了彝族电视剧本,能不能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阿牛木支:一直以来彝族影视剧本的创作较为薄弱。近年来,彝族影视剧剧本得到了发展,主要包括由其他民族作家创作的彝族题材影视作品,如《花腰新娘》《绝代》《阿米子》等,彝族作家创作的本民族汉语影视剧本,如《奢香夫人》《彝人传奇》《支格阿尔》《阿嫫妞妞》等;彝族作家创作的本民族母语影视剧本,如《索玛花》《玉米地里的悄悄话》《两个笨贼》《公补堡子的故事》等。这当中母语影视剧本的出现是值得欣慰的,特别是凉山州近年来重视母语影视剧本的扶持,去年举办了首届彝文剧本创作大赛,一些年轻作者不断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
记 者:当代彝族文学创作应该加强什么?
阿牛木支:作家应力求把民族性、文学性和人类性有机结合起来,既要充满关爱和温情,也能不回避现实的矛盾和困惑,不断提升文学的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才能让彝族文学葆有持续的生命力和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