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式小说打破的那些罐子——读阿微小说有感
作者 ​刘云芳 2022-09-30
原出处:彝族人网

初识阿微木依萝时,她主要写散文,文字有灵气,有异香。作为同龄人来说,那是一种特别地吸引。之后,跟一位作家探讨过阿微的作品,她说,在文字内部,阿微像是一个聪明的小孩,站在暗处,洞悉一切。对于这一点,我是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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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作家阿微木依萝

读这几篇小说时,我感受到了阿微另外的气质。在文字里,我屏气凝神,眼前时而出现高墙,时而是短坡,时而是缝隙,时而是枯草……她的想象和自由斩断了我因为阅读以及生活经验形成的种种猜测。在这里,阿微是绝对的向导,绝对的王。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马小雨来了》的开篇是轻松随意的: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上半山的吉博阿妈搬到下半山过了十余年,又索性搬到生活便利的山脚去了。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已挑中一个吉祥的日子去看她,我们多年不见。”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伴随着这种轻松的节奏,往下走,忽然疑团就来了。“我”用竹竿从墙上翻过去,很轻,并且“吉博阿妈”对我视而不见。这引起读者的好奇,让人意识到“我”应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但很快,又会产生模糊感。在之后,气氛越来越紧凑,也越来越诡异。那段从废墟里爬行而过的描述中,我看到阿微在打破各种界限:叙事的界线,生与死的界限,时间的界限,自我与自我的界限以及经验的界限。这些界限间的界点没有被她以文字的形式说出,而是以那一段路程的艰辛让人读出跨越生死、跨越地域、甚至时间的艰难。当人们在黑暗里待得太久,感觉到有“光”的时候,发现,“光”并未真正出现。这种感觉看似是刻意的隐喻,但事实上又是一种极为真实的感受。光象征着明亮、自由。当读者忽然从其中感受到希望的那一刹那,阿微笔锋一转,对“光”与“自由”做了这样的解读: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难道他们在那个自由的地方没有光吗?”我也自言自语了一句。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傻瓜,有自由的地方未必有光。有光的地方未必有自由。就像天气一样,边出太阳边下雨。要阳光的你就当没有雨,要雨的就当没有阳光。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只能不断地提升想象力。”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这一段对白,非常有张力,能引起人们思维的扩散,让人感受到阿微小说里包含的内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你只能不断地提升想象力。”也说明了人在绝望中如何自救的办法,大约只能靠提升想象力吧。这句话是轻松的,又是令人绝望的,像“我”在幻想中落在手上的光。而在文中,人们对“马小雨”的渴望与惧怕,何尝不是黑暗之中手中若有若无的“光”。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在小说《边界》里,打破生与死的界限的痕迹更为明显,阿微没有刻意去交待每一个角色的生命状态,每个人都在生与死的边缘,真实和幻想的边缘。但文字本身给人的震撼又是真实的。“陈老妈妈”、“王倩儿”、“黄氏”性格各不相同,却都是命苦的女人。“陈老妈妈”盼望着能出山看望女儿,却不得不面对自己生活里的种种艰难;“黄氏”被拐卖到这里,不识字,也不认识回家的路,回不到故乡,活得唯唯诺诺;而“王倩儿”的恋人被人推下悬崖之后,疯了,在后来看到他之后,她先是开心,继而是不断把他往罐子里装……这个细节,让人感受到女性那痛彻心扉的情感。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陈老妈妈”住在“王倩儿”家的时候,半夜看到“王倩儿”抱着一只罐子不住地跑,“不知为什么她有点高兴,也许长久瘫痪的人看见别人奔跑总以为那人是在替自己走路,无端生出这种愉悦的怪癖般的兴趣。”当“王倩儿”慢下来的时候,她用一只鞋扔过去,“她打中了瓦罐。那只瓦罐在王倩儿怀中像西瓜一样滚下去了。碎了。”这只瓦罐象征了“王倩儿”的过去,她的生命和情感。但就这样被“陈老妈妈”打碎了。而整个文中,“瓦罐”是一个极具表现力的意象。包括“陈老妈妈”看到她的母亲,看到喝稀粥的黄氏和“周天来”等等,都是把“生”的瓦罐打碎,跳到的“死”的瓦罐里,或者说,在“死”的瓦罐里不得安宁,向“生”的瓦罐里不住眺望。阿微的小说正是表现了这其中的挣扎、对命运之苦的挣脱。也可以说,“出山”本身就是从“瓦罐里”跳脱出来。幸而,在文末,作者让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希望,但那希望又是悲凉的。“黄氏”背着“陈老妈妈”出山,“陈老妈妈”忽然感觉“黄氏”有点像她的女儿。可以说,禁锢着两人之间关系的那只瓦罐渐渐也被打破了。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小说《逃》同样具有这样异质化的味道。读来让人感觉阿微像一个通晓巫术的人,在这篇小说的第四节,一只老鼠为“林慧”引路,“她用棍子捅开密密匝匝的竹林,露出一个刚好穿身过去的小洞。”这种童话般的情节让我想到《艾丽斯梦游幻境》,而与之不同的是,阿微的指向是更为现实,更为纠结的,她只是借用了童话的手法,将人与动物之间的界限打破了。我想这可能与她生活在大凉山那样一个特殊的地域、跟她独立化的思考有关。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可当“林慧”好不容易逃离曾婆婆的村子,回到自己的村子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家乡与之前呆的村子一模一样。这其中映射到的真相与周易里所讲的生命哲学是一致的。当我们费力追寻到某一样东西时,到达目的地,才发现,它与我们的出发点并无二致。有关这一点,我想到了最近几年常提到的“乡愁”,也想到了春运时那一批批肩扛条纹编织袋的进城者,也想到,每天在现实生活的漩涡里挣扎到忘记自己是谁的我们这一代人。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我称阿微小说为“微”式小说,称她的的语言为“微”式语言,其中的俏皮、灵气在诡异的文字气氛里成为一股清泉。可以说,“微”式语言带给我们许多惊喜和品味的余地。阿微的小说已经非常有自己的特色,读这些作品时,我也常给自己这样的提醒:作为创作者,要勇于打破文体,并从经验上勇敢地打破自己。这过程虽然艰难,但前路是明媚的,就像暗夜里忽然落在你手上的光。阿微的小说,就让我们看到了这样的光。 EOy彝族人网(彝人网)- 彝族文化网络博物馆

个人简介:刘云芳  山西临汾人,现居唐山。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天涯》、《散文》、《诗刊》、《文艺报》、《散文选刊》、《作品》、《福建文学》《广西文学》等报刊。曾两次获得香港青年文学奖。
文稿编审:阿索拉毅。

发布: 阿布亚 编辑: beley工作室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