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伐钟,是三年前夏天的一个上午。那时,正值他在凉山州教委“挂职锻炼”即将期满返回会理师范学校之际。因为此前我们不曾面识,他是通过倮伍拉且约我一聚的。说实话,这之前我对他的作品读得不多,对他印象不深。这次见面,他给我的印象是:谈吐温文,衣着整洁,举止尔雅,是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
1991年12月,伐钟出版了第一本抒情诗集《天籁》。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之后他曾有一个创作的间隔期。有一句名言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伐钟沉默之后,迸发出强大的创造力,其标识是作品一发而不可收,在国内遍地开花。从这个角度观照“沉默是金”这句话,是很有见地的。
最近,我被告知他将要出版他的第二本个人诗集,名曰《无色的花朵》,并要我为他的这本诗集写序,我很爽快地答应了。之所以答应,并不是说我有了写好这篇序言的把握,而是认为面对后起之秀的文朋诗友们的请求,我没有任何谢绝的理由。
《无色的花朵》,是伐钟抒情朗诵诗的精选本。
关于朗诵诗,《诗歌辞典》释言称:“诗体的一种。一种易于朗诵的新诗形式。其特点是:具有强烈的鼓动性,语言流畅,富于节奏感,是能诉诸于听觉的诗体。”这种诗体的作品,它要求主题鲜明,明白易懂,节奏明快,音调和谐。
朗诵诗,在我国源远流长。自古,就有歌诗和诵诗之说。“凡成歌之诗谓之歌诗,凡不歌之诗谓之诵诗。”(张藜语),在全部诗歌流变史中,诵诗是主流。建安与盛唐两大诗歌高峰,其主要成就即在诗歌方面。汉魏乐府,唐宋词,元明曲,很多都是可以直接向听众朗诵的。到了近代、现代、乃至当代,我国的诵诗仍经久不衰,不少诗评家和诗人倡导着,追求着,实践着。鲁迅先生曾经指出:“新诗先要有节调,押大致相近的韵,给大家容易记,又顺口,唱得出来。”又说:“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出来;唱不出来,就记不住。”毛泽东同志也说:“新诗要精炼,大致整齐,押韵。”因此,好的朗诵诗一直层出不穷,如贺敬之的《雷锋之歌》和《西去列车的窗口》,如郭小川的《甘蔗林――青纱帐》和《向困难进军》,如高兰的《哭亡女苏菲》,如纪宇的《风流歌》。同时,还出版了一些朗诵诗集,如光未然的《五月的鲜花》,如《朗诵诗选》,如《中国新时期朗诵诗选》。
然而,近年来,诵诗是被大大地冷落了。诗歌远离了时代,远离了生活,远离了读者,诗歌成了圈内人孤芳自赏的奢侈品,甚至一些写诗的人也不再读诗了,这是很值得人们深思的。
我当然不是说所有的诗人及其作品都远离了时代、生活、读者。事实上,也有一些诗人坚持走着在古典诗词和民歌的基础上发展新诗的道路,创作着明确单纯、鲜明深刻、想象丰富、构思新颖、准确精炼、概括性强、通俗响亮、口语化强、结构严谨、层次清楚、形式多样、风格各异的诵诗。
逆潮流而动,谓之反动。伐钟逆朦胧诗潮而动写诵诗的举措,是有胆有识的表现。她在最近给我的一封信中说:“中国文学史上,得以流传后世的诗作,几乎全为入韵的‘朗诵诗’。目前,‘现代派’诗人们所写的诗歌之所以少有读者,其中不入韵,不能‘诵’,只能‘看’,大概不能不算一个原因。音韵之美,是文艺女神对诗歌艺术的特别馈赠,我不明白诗人们为何要抛弃这份厚礼!我想,在今后比较长的时间内,接近大众的通俗文学可能将在文坛占据重要地位,而诗歌艺术向‘韵文’的真正回归,或许也将是振兴诗歌的一条重要途径。在我的诗歌创作中,我将致力于此,并拭目以待。”伐钟,读了你的这段话,我虽然感到尚有值得修正和完善之处,但我仍持认同的态度,你对自己的诗歌创作,以此定位,我想亦是明智之举。
《无色的花朵》,选诗100首,都是可以成诵的朗诵诗。诉诸听觉,供人朗诵的特质,是诵诗区别于其他诗体的主要之点。实际上,诵诗也是可读之诗,只不过在这里我强调了它的特质而已。诵诗,肯定要易解,一听就明白,这是听觉艺术的一个特点。易解,不单指诗人所写明白如话,而更重要的是诗人写的要与受众心灵相通。我读伐钟的《没有绿叶的花朵》,就与诗人营造的艺术气氛相吻合:“没有绿叶的花朵/将忍受美丽的折磨/那种折磨不是一幅画/用什么笔墨画出来/都是一根长长的绳索”。
诵诗的音调美,不在话下。我们读一读伐钟的《有一种东西无法寄托》这首诗的第三节:“有一种东西无法寄托/那是我们注视生命的眼波/从一个孩子到一个老人/我们的视线经历了无数次穿梭。”诗人善于以思想情绪的起承转合来安排音调的抑扬顿挫,我们一下就读出了诗中的对比和变化。《爱是一把土》,读起来铿锵有力,一气呵成,十分舒展自然。《只想在你耳边唱》,大致整齐又不呆板平庸,为诗人情绪的起伏予以恰当的配合。《人生》,由于语调、韵脚和谐,相互呼应,就加强了这首诗的音乐美和整体感。《如果生活是一杯酒》,其特点是精炼集中,把人的生活这个宽泛的内容,纳于短短的24行诗里,表现出作者诗歌创作的高度概括力。《如果真是苦海无边》,通过“如果回头是岸/那么前方的码头/也一定不会太远”这类具有感染力的形象化语言,使描述、塑造、感动什么,都有了明确的意旨,真正体现了诵诗创作的艺术特色。
通观伐钟的朗诵诗,为适应表情达意的需要,句式变化多样,短者有2字句,长者有18字句,一般为7字句、10字句,同时又多以三三、四四、三七、四六等音组组合,再加以长短句、大长句、小长句,以及排比式、对偶式等多种修辞手法的巧妙安排,构成了一种多层次的韵律美,并以此粘合了音调和节奏,达到了诵诗易解、易诵、易记的艺术效果,创造了一种令人神往的艺术境界 ,读之,使人爱不释手,回味无穷。
诵诗的创作,当然还有不可忽视之处。“准确才能状物,生动才能传神,深刻才能言志。状物而生情,传神而抒怀,言志而凝思。”(张藜语)在诵诗的创作中,除了立意之外,我想押韵当是非常重要的了。押韵适当,掌握平仄规律,可以说是写诵诗的基本功,在这方面,伐钟是无可挑剔的。他的《老城墙》,以响亮的开口呼韵母一韵到底,全诗4节16行,每行17字,其押韵无重字,可见诗人选韵非常恰当。它完整地表达了思想感情,使作品更加精炼整齐、紧凑集中,并且音乐性极强,十分容易记忆和传诵。像这样的例证多不胜举,因为篇幅的关系,恕不赘述。
作序者如导游,他只能在主要景点稍微驻足,欲观游程全景的游客,还需自己去一一赏析。
伐钟正值人生的黄金时段,回眸来路,成绩可喜;展望去途,任重道远。让我们在各自的喜好中共勉,把作品写得好些,更好些,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