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南华上班后的不久,在一次文友的聚会上,酒过三巡,人们的谈吐已无拘无束。一先生放下酒杯后语出惊人:“要杀死一位作家、诗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个小官当!”我当时没有言语,只听着他们在那里瞎嚷嚷,心里却是有几分赞成他们私下的这些议论的。
回头看看三十多年前与自己一起搞写作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都当了书记、局长、办公室主任,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搞写作了,只有自己还在基层原地踏步,苦苦写作,傻乎乎的样子。偶尔相遇这些当年在一起无所不谈的文学青年,如今再也没有了共同语言,有的只是我看不惯的官话套话,和他那居高临下、满脸不屑于文学的感觉。是呀!人家如今实权在握,生活、工作都比我们实际实惠得多,就是写个报告、发言稿已有专门的秘书代劳,不用自己动手。我与他比,充其量不过是他的一名秘书,就是这样,还不一定能合乎他的要求。
作者与著名作家叶多多
这时我才幡然醒悟,人家当年压根就没把文学当一回事,文学只不过是他人生中一把斜靠在墙上的梯子,如今人上楼了,梯子再也用不上了,就“梯子不用时请横放着”。趋利避害,这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为适应生存的一条法则,一个人的心思为官还是为文,都无可厚非。很多人搞文学,就是为了改变自己卑微的命运,才走上这条道路的。当官,直接就改变了命运,目的不是就达到了吗?只是在这种体制下生产出来的文学作品,试想一下,会是个什么样的景况?
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像入党,作家也有动机不纯的时候、投机取巧的时候。为了发表作品,首先得迎合政治形势,政治标准第一嘛,迎合发表作品的媒体,迎合发表作品的编辑,研究报刊的风格,编辑的喜好和趣味等等。一篇文学作品,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写才会符合媒体发表的要求,在写作者还未动笔之前,就似乎在命中注定了。这样的文学,肯定是走不远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作品和作家都只会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成为历史遗留下来的一堆垃圾。
我们有很大一部分作家,写作并不是他们的目的,而是把写作当成了一种生存的需要或手段。为了能发表一篇作品,为了拿点低得可怜的稿费,为了满足一时的虚荣心,可以不择手段。写作仍停留在如何好发表就如何写,报刊喜欢什么他就写什么,甚至什么好捞钱就写什么,永远是一种跪拜式的写作姿势,没有作家应有的良知、责任与担当。这样的作家,就是写得再多,发表得再多,也是在较低层次上的重复发表,我一般都不会轻易认可其为作家。
写作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就在于发表?哪发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发表并不代表成功!在我看来,有的写作者的思想,永远都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永远都不可能写出超越时代的好作品,这是由他们所处的环境和体制决定的。特别是那些当着点什么“官”的写作者,那些靠纳税人俸禄的作家,恐怕一辈子就只能在一种高压线下写作了,只能为某种体制下的人和事吹喇叭,抬轿子了,真话都不能写在文章里,思想上哪还敢有一丝的质疑、叛逆与抗争,除非你不当这官了,除非你不要这份工作了。就是不当官,只要是靠写作这碗饭养家糊口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写作者一但被人培养、重用,拿着纳税人的工资,就等于被包养,写作的命运大概就只能如此,就只能局限在这个圈子里了。由这些人掌控下的中国文学,也就只能在体制范围内发展,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不是我们的作家不聪明,不是我们的作家不努力,而是本身所处的环境有局限性——阶级的局限性。不是作家写不出好作品,而是体制限制了作家的思想及思维,作家的思想及思维已接近僵化和腐朽,何来真正的好作品。
作者与《第二次握手》作者张扬合影
在我们老家,老百姓把那些搞宣传(写作)的人统称为“耍笔杆子”,所谓“耍”,就是有点儿玩弄的意思,不正二八经的干事情。但能拿笔靠写作谋生,不用卖苦力,其语气中也不乏有点羡慕。太完美,现实中不太可能的事情,老百姓也会说“是不是书上说的?”书上说的都是“耍笔杆子”的作品,他们认为:凡是书(报)上说的事情,大多都是不可信的,吹牛!他们太清楚“耍笔杆子”是怎么回事儿了。
当官与写作,在人格上是对立的;体制扼杀人才,不见刀和血。所以,当有人说:“要杀死一位作家、诗人的最好办法,就是给他个小官当!”我基本还是赞同的。当了官,你就带上了紧箍咒,就有组织天天来管你;当了官,你就进入了一种体制,就只能去适应这种体制而生存。在这种体制下,连说话放屁都会影响你的一切,思想更不敢出格,只能与上面保持一致,哪还会写得出什么好作品呢。也许你从此飞黄腾达,也许你还会陆续有作品问世,但在某种程度上,作家所处的立场已发生了改变;一位天才作家的作品,他的思想高度,也许就这样被禁锢了。
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作家乐意当官的,当官对于个人来说是件好事,至少可以改善自己的处境和待遇;再说文化部门也确实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当领导,那就要在头脑中多保持一份清醒了。人生的目标是为官还是为文,不论你作何选择,没有人会指责你。但若要为文,那就要随时考虑如何排除“官”对写作的影响,内心要十分强大才行。人格分裂的时候也是有的,对双重人格我也比较宽容,如果在官场与文学两个方面都玩得圆熟,又有文学抱负,当官只不过是一种生活体验,写作才是终结目标,这样的作家,也许能在文学上干出一番事业。只可惜,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实例难于见到。(2012-07-1621:4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