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病人坐在我的面前,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和问诊,我心中的诊断和治疗方案已经形成。我拿过处方笺就要下药,在落笔之前,我还是习惯性地问了她一句:“你以前吃药会不会过敏?”
当医生28年了,快奔50的人了,开医嘱却越来越谨慎了。我看许多老医生都这样:从医时间越长,胆子就越来越小。我认为这是一种好的现象,因为医术是实践性很强的经验医学,只有临床经验丰富的老医生才会有这种心态。
张医生是2006年我参加云南省全科医师培训班时认识的同学,在楚雄市某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一名堂堂正正、本科毕业的医生,竟遭遇了三次药物过敏反应,还差点丢了性命,实在称奇,令人感叹世事难料,命运多舛!
据他说,第一次发生“药敏反应”是在二十前他读云南中医学院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们几个人到街上去吃烧烤,第二天咽喉部就疼得厉害,咽唾沫都艰难。一同学就介绍他吃增效联磺片,说这种药抗菌能力极强,价格又不贵,只要吃上两三次就好了。他就自己到药店买药吃,售药的服务员拿给他一板12片的复方新诺明,说是同一个药,只是叫法不一样。这种药片与安乃近、去痛片一样大,背面还印有SMZ三个字母。他按照说明一次吃了两片,结果不到一小时,手臂、大腿和肚子上就起了几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泡,张医生知道这是药物过敏,吓得赶紧跑到校医务室救医。校医也不敢处理,直接叫同学送他到大医院里打吊针,前后花去了700多元钱。
张医生虽然是学医的,但他学的是中医,与西药还是有一定距离。他也知道有些中药、西药会导致过敏反应,但没想到药物过敏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厉害。从此以后,张医生每次到医院看病,他都会主动向医生说明自己对磺胺类药物过敏。
可倒霉的药物过敏反应又让张医生第二次遭遇上了,这药不是医生开的,而是他自己买的,过敏的原因与第一次一模一样——磺胺过敏。张医生知道自己对磺胺过敏,咋又吃上磺胺药了呢?
那是1999年的秋天,昆明举办世界园艺博览会,张医生和几个同事到昆明逛世博园,可能是饮食不洁或水土不服,他一早上就拉了五六次肚子,开着车在昆明满大街找厕所,弄得他在同事面前十分狼狈尴尬。从厕所出来后,他就到药店里买了一支泻痢停,就是当时赵本山一惊一炸、怪模怪样做广告的那种泻痢停,说“泻痢停泻痢停,痢疾拉肚,一吃就停!”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听起来就像是一则骗人的违法广告。后来改成“泻痢停泻痢停,痢疾拉肚,请服泻痢停!”听起来就顺耳多了。没想到泻痢停是个复方制剂,里面的抗菌成分竟然是磺胺。药吃下去没多长时间,张医生的全身就像是火燎着一样,布满了水泡,还是几个同事赶紧把他送到云大医院抢救,才保住了性命。这次药物过敏反应,使张医生脱了一层皮,遭受了极大的痛苦,还花去了1万多元的医药费。
2004年,张医生又遭遇了平生第三次磺胺过敏。这时的张医生已经结婚生子,妻子是药学专业毕业的药剂师,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夫妻俩经营着一家药品批发公司,资产规模已达四五百万,手下还聘请了5名员工。张医生白天在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上班,闲时就开着长安微型车帮妻子送药,联系业务。
有一天,张医生陪客户到外面吃饭,吃完饭后又陪客人到歌厅唱卡啦OK,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1点多钟了,妻子和女儿早已熟睡。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又唱了一晚上的卡啦OK,他感到口干舌燥,就端起床头柜上的一杯冷开水喝了下去。
张医生睡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千醒百醒的,不多时,下身的阴囊部位就痒疼起来了,火烧火燎的感觉。这种感觉他太熟悉太深刻了,上两次药物过敏最先就是从阴部有感觉的。他气愤地摇醒妻子,问她杯子里是不是放了药?妻子睡眼朦胧,莫明其妙的样子,矢口否认有这等事,还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不管妻子承不承认,张医生都拿准了是妻子故意在水杯里放了磺胺药,两人曾一起到医院看过病,妻子是知道他对磺胺药过敏的。回想起刚才喝那杯水的情景,当时只感觉到味道有些苦凉苦凉的,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药味。
张医生当晚就住进了楚雄州人民医院。这次药敏反应比前两次来得都严重,一住就住了三十多天,全身剥脱性皮炎,看上去像张破败的牛皮纸,人变了形,体重也减了十多公斤。阴部的毛发全部脱落,手和脚指甲全部脱落,半年后才又长出新指甲和毛发,那个惨状,让人目不忍睹。妻子见了当时的恐怖场景,吓得全身都软了,当即就流着泪给他跪下认错,承认那晚是她在水杯里放了极少的磺胺药粉,但没想到会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她恳请丈夫原谅自己,自己实在是痛恨他经常出入那些娱乐场所,把妻子和孩子孤零零的冷落在家里……
夫妻间的事外人说不准谁对谁错,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我记得张医生在向我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深有感触地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半天又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迟早一天要休了她,现在休她太便宜这婆娘了,我要等她四十老几,没人要的时候再休她……”他妻子才三十多岁,我们有一次到他的医药公司时见过面,人很精明,长得匀称,比张医生标志多了,只是穿戴朴素,不善于打扮而已。
听了张医生的话,我惊得直伸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