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阿敏寄来的结婚请柬的时候，我禁不住流下了泪水，这张红色烫金的请柬，宣告了我的凉山之恋的结束。
五年了，我的思绪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秋雨朦胧的下午。
（一）
五年前那个黑色的8月，我参加美术学院的高考，因文化考试分没上线而名落孙山。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带着怅然失落的心情，我独自背上写生画具，在父母的千叮万嘱中离开重庆的家，来到了凉山自治州的州府西昌。在西昌邛海边的水上宾馆住了下来。邛海的美景并没使我的心情有所好转，有时我觉得自己仿佛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也萌生过一头扎进蔚蓝色的邛海里永远不见世人的念头。
那一个下午，天空中下起了朦朦秋雨，蓝色透明的邛海被蓝色的雨雾包裹着，就象眼前有一块巨大的滤镜把整个邛海遮挡住了一样。雨中的邛海如梦如幻，如海市蜃楼一样，我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长期居住在山城重庆，看惯了高楼大厦立交大桥霓红灯的我，仿佛置身在了人间仙境一般，我心旷神怡，我沮丧的心情，在那一瞬间里，被邛海美景驱赶的无踪无影了。我突然有了灵感，在邛海边选了一个景色，铺开画具对景写生，雨中的邛海山水相连烟雨朦胧，一张印象派似的水彩画一挥而就。就在我的画稿即将完成的时候，我发现头顶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白色的雨伞。我转身发现撑伞的是一位穿着红色T恤，白色休闲裤，长发垂肩的女孩，我向她投入感激的一笑，她也露出笑容算是对我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画的好潇洒，你是美院的学生吧。
我不好意思地头也没抬就说，不，不是。
那你应该去考美术学院，要不然会埋没你的才气的。
我没有说话，也不好意思对她说我考美院落榜了。那段时间，落榜是我心里最大的伤痛，但我不敢说，我默默地收拾画具。
她又说，你能把这张画给我吗？
我迟凝了一下才说，好吧，你拿去吧。但是这画没有干，你不好拿走呀。
但她的手已伸过来了，我将湿漉漉的画递给了她。
你不是西昌人？
不是，我是重庆的。
哦，她若有所思。重庆一定很美吧。
我说，是的，很美，很大，你没去过？
本来是准备去的，但还是没有去成。她欲言又止，若有所思。
她留在我脑子里的印象太深了，特别是那双略带忧郁的双眼，总在我眼前晃动，那天夜里我失眠了，这是我到凉山后的第一个无眠之夜。
（二）
第二天下午，秋雨终于停了，天空开始放晴，蔚蓝色的邛海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韵，蓝的透明的海水上国家舢板运动队员在上面乘风破浪，训练技艺。舢板上五彩的帆，点缀着透明的蓝色，远看如翱翔在蓝色中的雄鹰，天是蓝的，远山是蓝色的，水是蓝色的，醉人的邛海正演绎着蓝色的交响。
我在海边沙滩上徘徊不定，我知道我是在寻找她，我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一直渴望着能再次见到她！但在众多的观光者中，她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我失望又失落。
邛海的黄昏更加迷人，因为天边那抹桔红色的光斑，使波光粼粼的邛海如诗如画，我还是在昨天那个位置上铺开画具，但我心神不定左顾右盼，我知道我现在作画只是一个美丽的晃子，我心里渴望的是这个时候她能够出现。而当她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又狂跳不止了，她牵动了我昨夜的梦，她是我灰色的心情中的亮点，点然了我心里那种羞涩的情愫。她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白色的塑料凉鞋。长发是用白色的绸带扎成的马尾巴，她向我微笑时，嘴角边那个酒窝浅浅的，盛着一份天真一份清纯，这是我梦中曾经有过的形象，这是我生活中曾经向往过的女孩！她告诉我说，她叫陶阿敏，是西昌市某中学的教师，她说她昨天在邛海边上看见我作画时，误把我认成他了，他叫钟代宣，是她相爱了三年多的男朋友，他也是学美术的。她和钟代宣第一次相识也是在这邛海边上，也是钟代宣在画邛海，那年钟代宣还是美术学院的学生，他来邛海写生收集毕业创作的素材。那年，阿敏也刚从师专毕业做教师，单纯漂亮的阿敏和钟代宣一见钟情，他们鸿雁传情一年多，钟代宣是为了阿敏才自愿到凉山自治州工作的，他分在自治州的一个政府部门工作，工作的清闲单调，使钟代宣干一番事业的雄心被彻底淹没，钟代宣最终离开了凉山，他要去山外实现他的理想。
阿敏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她双眼盯着远方，远方的金色阳光反映在她白净的脸上，她眼角的泪水如金子一样闪着光。现在我才明白，仅有爱情是不够的，爱情仅仅是生活中的调味品而已。当爱情与事业与理想发生冲撞时，爱情显得多么的渺小，多么的渺小啊。
我看着阿敏，我无言以对，我对爱情只有渴望没有体验。那时我想，那个钟代宣真他妈的混蛋，为什么不好好爱她，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他竟然舍得放弃，那时我心里涌过一阵激情，一种侠肝义胆般的激情，我好想让她快乐。
（三）
在凉山呆了一周后，我回到了重庆，但我身在重庆心糸凉山，我每周都要给阿敏写两封信，在我的真情感动下，她告诉我我她的电话号码，知道了她的电话号码后我天天都要给她打电话，再后来她买了电脑，我们又在QQ上相会，不论她在不在网上，每次我上网我都要在QQ上给她留言，如果她不在QQ上，我会觉得上网已没有了乐趣，她总是鼓励我不要气馁，高考失败并不意味着人生的失败，重要的是要有坚定的信念，为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她规定我每周只能给她通两次电话，每周末在QQ上见一次面。我说我还想去凉山见她，她说，要想我与你再见面，除非是你考上了美术学院。在她的激励政我又回到了母校补习文化课，我心里有一个信念，拿着美院录取通知书去凉山见她。
1998年8月，我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美术学院。拿到美术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兴奋地打电话告诉她，我原以为阿敏也会象我一样的激动万分，阿敏却平静地说，祝贺你，你终于梦想成真了。
我说，阿敏我要谢谢你，我好想见你。
阿敏说，你现在该准备上学的事情，没必要来找我。
我被阿敏的冷淡弄的莫明其妙，没想到一向对我热情的阿敏竟会在这个时候对我冷若冰箱。难道是阿敏另有所爱？我这时才发现，我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阿敏，阿敏已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力量，一种自信甚至是一种勇气！
不管阿敏答不答应我，我都义无反顾地去了西昌。我找到了阿敏，我激动地对阿敏说，阿敏我爱你，我爱你，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阿敏对我的激动对我的话显得非常吃惊，她睁大双眼说，这怎么可能？我比你大好多岁呀，我不是说了我只能做你的姐姐吗？我做你的姐姐还不够吗？
我大声说，不，不，我不要你做姐姐，我爱你，我爱你，你听清楚了吗？
阿敏低着头急的眼泪花花的，你怎么不听话啊，我不理你了。阿敏说完起身摔门而去。见阿敏走了，我心里也着急起来，我急的想哭。我只好跟随在阿敏后面，只好向阿敏认错，我最怕阿敏因此而不再理我，我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就做你的弟弟吧。
（四）
我揣着沮丧的心回到了重庆。我照样给阿敏发E-MAIL，打电话，不过阿敏一直都称我弟弟，阿敏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无法克制对阿敏的思恋，我还暗下决心，一定要用真情去感染阿敏，一定要让阿敏接纳我们的爱情，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都是有情有意的，我每天都要给阿敏发E－MAIL，打电话，尽管说她有时不想接我的电话，不给我回E-mail，但我才不管这些呢，我仍然我行我素，仍然不断向她射去爱情之箭。
春节放假，我又要去西昌见她。阿敏说她要回老家过春节不在西昌叫我千万不要再去。我知道阿敏是在回避我冷淡我，但我坚持要去。这次我在西昌见到阿敏时，阿敏显利非常冷漠，我才不管这些呢，只要能见到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春节的西昌之行并没让我放弃对阿敏的真情，我对阿敏仍是一往情深。
后来，阿敏告诉我，她又开始恋爱了，男朋友是西昌卫星发射基地的一位军官。我在QQ上得到这个消息时，我差点暴跳如雷。
我说，阿敏你不要骗我，你要等我毕业后来娶你，我是真心爱你的。
阿敏说，我俩只有姐弟的缘份，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而耽误了远大前程。
我说，不，不会的，你才是我生活的勇气，成就事业的信心。QQ里聊天打字太慢了。我急着给阿敏打电话，我的声音歇斯底里，我心急如焚，我的声调也变的软弱无力了。第二天，我请假去了西昌，阿敏见到我非常吃惊，但她还是热情地接待了我，我只想向她表白我的真情，只想说我爱你。
傍晚，阿敏在西昌宾馆的餐厅里把我介绍给了她的男朋友，一位英俊威武的年轻军官。到时我对阿敏的爱情之火才有所消减。但我还是没死心，我坚信，只要阿敏没有正式结婚，我就有一线希望，我一直都在努力。
今天收到阿敏寄来的红色请柬时，我禁不住流下了泪水。这张红色的请柬，宣告我对阿敏的痴情正付之东流。
凉山之恋
作者
雪燃
2006-05-13
原出处：雪燃《作品专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