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从双河农中调越西县教师进修学校任教,住在教育局后院内。院子的大门外,一条约7公里的崎岖山路通往白塔山上。每日行人往来不断,但山上的孩子下来读书的却没有见着几个。后来,一位职工的孩子考进北京一名牌大学,令人羡慕,白塔山上的孩子不知是什么原因,下山读书的孩子增多的仍没几个。我同几个下山赶场的老乡摆谈,才知道他们是因为交不起书费、学费,没有让孩子读书。
近年来,国家实施了九年义务教育学杂费全免,加之农村经济好转白塔山上的孩子终于下山读书了。
每天清晨,我站在后门外活动,只听一阵阵清脆的嘻笑声从白塔山上飘下来,就像早起的山雀在报告着黎明的来临。
孩子们走近了,只见穿着五彩服装的孩子们,就像一群彩蝶在山路上飞翔。奇怪的是,孩子们没有走那条盘旋而上的村村通公路,而是走小路,走那条能近2公里的近便路。我问一个穿着青色休闲装的男孩,他忽闪着大眼睛告诉我,节约时间呀!一日之际在于晨,白塔山上彝家孩子的时间观念这么强,这不也是一个民族的进步么?
我不禁记起了一个秋雨霏霏的早晨。天雾蒙蒙,山雾蒙蒙;山路泥泞,寒风轻吹。以前,这正是一家人围坐火塘取暖的日子,孩子们还来不来上学呢?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竟然有了一种牵挂。
突然,山路上远远飞来孩子们的笑闹声,近了,近了,没有打雨伞,因为那雨太小,小得就像浮在空中的水沫,悠悠荡荡飘然而下。俗话说,毛毛雨打湿衣裳,几公里路走下来,孩子们的肩头、头发颜色变深了,含着一层水气。孩子们的脚上、小马靴、小雨鞋,黑的透亮,红的鲜红,蓝的像往日晴朗的天空,粉色的像山坡上的荞花。孩子们的小草靴帮上沾满了黄泥,像一群欢叫的山雀飞过我的身边,飞向了去外南小学的路上。
一天,我因事到外南小学去。我已有两年没到这里了。校园里,新修的教室宽敞明亮,四层教学楼耀人眼目,四周塔松矗立,绿意盎然;校内书声琅琅,音调铿锵。这是以前那破烂烂的外南小学么?我差点惊呆了。这时,外南小学的校长看见了我,他微笑着告诉我,白塔山在他们学校读书的学生1―6年级共139人,不论晴天还是落雨,都能到校读书。
我曾问过这些孩子:“走那么远的山路来读书,愿意吗?”“愿意”。他们愉快地回答我。
不难看出高山彝家孩子的求知欲,并不比大城市的孩子低。
我在白塔山下居住了20多年,还未去过白塔山。鉴于乡村公路修通,路也好走了,更鉴于我年近八旬,现在不去,以后想去也走不动了,同妻子商量,决定在一个冬日的早晨认定不会落雨,去爬一次白塔山。
行走在白塔山乡村公路上,见几年前退耕还林的杉树茁壮成长,绿满山间;偶尔听到小鸟的鸣叫声,深感环境的幽静;加之空气新鲜,真有世外桃园之感。
又走了一程路,终于到达人户居住地。经了解,居民150余户,900多人口。有的门前放着拖拉机和马拉车;有的还修了新房。几位老人对我说:“未想到我们还能看到今天的好日子!”一些年轻人望着我笑,可能笑我老了还爬白塔山。
我问他们家里的娃儿哪里去了?他们告诉我,都进校读书去了。
离开白塔山居民点,在返回的路上我又看见一群嘻嘻闹闹的孩子们,像山雀一样,从山下飞回了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