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袁喜:妈妈的铜手镯
作者 施袁喜 2014-05-20
原出处:春城晚报
  刚写完一首诗,母亲的电话打进来。前者意念潦草、混沌,意象混成,看上去,多么像一首诗;后者细备,问我吃饭,问我身体状况,“好好地过”云云,问完,也不多说,“挂了”一声摁掉电话……就着一点点酒劲,我的诗歌章法大乱,从写给姑娘的恋人絮语,笔锋一转,写了老娘。
 
  一年前,我写过一只铜手镯。那一天是5月25日,窗外下着雨,夕光却亮亮的,照着昆明。趁天还没有黑下来,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只铜手镯,工艺粗糙的“二龙戏珠”,接口处,珠一分为二。
 
  如果这一天不是5月25日,如果这一天不在2013年,如果这一天我不在昆明,如果这一天我在昆明而没有在饭局中途退场回家,如果我的烟灰缸里没有烟头,如果我的烟灰缸里有烟头而我无意倒掉,如果我倒烟灰选择了厨房或者厕所里的垃圾桶,如果不是客厅里的垃圾桶摆在显眼的地方,如果……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我将永远也见不到这只镀铜的手镯。
 
  爱,是不能忘记的。2007年1月29日,结婚第三天,母亲笑着从堂屋里出来,将这只铜手镯郑重地送给新儿媳,阳光温和地照在面楼的屋檐下,母亲是开心的。
 
  贫家不赠重器,哪怕是一只铜手镯,也是母亲的心意,慈母爱女,非为报。《劝孝歌》里说“母苦儿未见,儿劳母不安”,我们一辈子奋斗,不是为了装得像个人,却一定是为了不让妈妈伤心。
 
  那天下午,天黑下来,电脑里飘起山鹰组合2006年的专辑《漂人》。播放到《娘亲》,我点了“重复播放”——“点儿打在胸口的泪滴,是幼鸟离开母亲的时候,一声嘶吼破晓了黎明,是马驹脱缰奔跑的时刻,我站在远方回望那一刻,才突然想起慈祥的泪水。”
 
  这首歌,我一遍又一遍地听。“我寂寞夜里呼喊着你,你坎坷一生守护着我,我不知不觉走得太远,我突然想喊我的娘亲,她总是微笑不言不语,我终于明白你是我一生,不会沉默不变的爱。”
 
  失魂落魄之际,郑振铎先生告诉学生们:“成功的时候,谁都是朋友。但只有母亲——她是失败时的伴侣。”这只失而复得的手镯,像一句格言,深刻在心上。
 
  父母所欲为,我继述;父母所重念,我亲厚。每一次,在各种场合,在一杯酒后的敏感里,听者建周唱《母亲》,或者听彝人制造唱起《妈妈》,都心念牵动,脑中现出那只铜手镯,想一想它藏在哪里,我才不会心慌意乱。
 
  谁言寸草心?我不能让世界上真正疼我的那个人,知道她不知道的一切。
 
  一首老歌听完后,一首诗、一杯酒、一辈子……想着这些,这一夜,我的心,在黑夜中,持续荒凉。
发布: 措扎慕 编辑: 措扎慕 返回顶部 ↑